第74章 白月光和灿烂阳光
高赛莫名有种感觉，出现在自己心灵之中的那只手，并非藏在心灵深处的母亲的手。
妈妈的手是温柔的，当然，有时候也是优雅却癫狂的。
但那只手显得如此的冰冷，却又如此的果决。
像一把犀利的刀。
优雅、轻盈、狠辣。
他记住了这个感觉，却也无暇顾及这只突然出现的手。
因为这只手帮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让他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原来超凡力量的施法，在自我的表达。
修行，天心即我心。
施法，我心即天心。
如此的奇妙。
他需要表达，过往漫长的人生他太过压抑自我，内心积蓄的痛苦早就将他的内心折腾得千疮百孔。
于是愤怒升腾而起，对着整个世界无声地咆哮着。
随着愤怒的宣泄而出，一些奇妙的心灵力量开始在他体内滋生。
那是抗争，不再选择忍受命运摧残的抗争。
那是肆意张扬，不再隐忍地接纳一切故作从容。
那是欲望勃发，不再克制自我后对太多太多事物产生了渴望。
这抗争、这肆意张扬、这欲望勃发，不断地刺激着高赛的心灵，让他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
破坏、杀戮、欲望，一切的一切都在刺激着他的心灵。
程曼曼毕竟是E级巅峰冲向D级的强者，看似软萌娇柔的她身体里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劲道，像猎豹一样的劲道，又更像灵猫一样的灵活。
她是追逐着死亡的狩猎者，骨子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癫狂。
她肆意甩动着长长的头发，却总是闷不做声。
沉沦。
无尽的沉沦。
她感觉自己仿佛要沉沦到死亡的湖水中，在静谧到只剩下两个人心跳的死寂中，感受着生命的张牙舞爪。
高赛不同，他是愤怒的，像湖水里的蛟龙，兴风作浪，肆意咆哮。
他渴望生，生得热烈。
她渴望死，死得平静。
但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他感受到了平静，她感受到了热烈。
搞定。
收工。
“刚刚我以为我要死了……”程曼曼蜷缩着身体，声音软糯，陡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慌乱地摆着手，“我不是说那个。”
高赛叼着烟，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要不是有你，我刚刚可能真的被那只蜘蛛杀死了。”
程曼曼像是猫咪那样眯了眯眼，舔着嘴唇，有些意犹未尽，“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感受到死亡的临近，那时候我心跳得特别快，特别有力，才真正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与在现实世界中的软妹子不同，来到暗界心灵力量被彻底激活的她，其实多多少少有种厌世的神态。
可在谈及这些，她整个人却变得精神奕奕，说不出的亢奋。
高赛吐了口烟气，目光幽幽地望着她，若有所思，“所以你其实并没有找到生活的意义，所以才向往着死亡？”
“我总是抓不住生活的美好……”程曼曼叹了口气，抱着双腿坐在石头上，显得有些颓废，“高赛，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活着！”
“啊？”
“活着的意义就是活着。”
程曼曼表示不理解，撇了撇嘴，“这算是什么答案。”
“这就是答案！”高赛表情认真，“对运气不好的人来说，经历苦难是人生的意义，抗争苦难也是生活的意义。对生活的无力感是生活的意义，充满了无力感后又顽强地继续活下去，同样是生活的意义。”
他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你的人生才刚开始，等你的人生继续走下去，你会发现，并非每一件事都要有意义，也并非每一件事都要有结果。”
“抓不住美好，就好好地去感受美好降临时的过程，经历，本身也就成了意义。”
程曼曼将下巴放在膝盖上，仰着头看着高赛的脸庞，感受他身上成熟而又从容的气息，不由得微微一笑，“我一直觉得，我所有的困惑，都会在你身上找到答案。”
高赛站了起来，“那你就听我的，准没有错！”
他走到近前，轻轻地伸出了手，“还有办法站起来吗？”
程曼曼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垮着小脸，“很痛。”
宣泄愤怒的高赛很癫狂，渴望追求刺激感受死亡感受生命的程曼曼，比他更癫狂。
这同样是经历的意义，程曼曼选择相信高赛的话，仔细去感受这份经历，坚定地拒绝了高赛的治愈之手。
像很乖巧听话，却又跳脱有着自己一套想法的小猫。
高赛微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过身来，蹲了下来，“来，这次换我背你。”
“嗯！”
程曼曼开心地高举双手，跳了上来，用力揽住了他的脖子。
峡谷的原始森林很是静谧。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也许是因为程曼曼之前在这里杀戮了不知道多少天，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暗界怪物的出现。
高赛似乎也不急，一步一步地朝着峡谷暗界的入口走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突然就没有了说话。
高赛有些沉默，程曼曼趴在他的背上也有些沉默。
忽而。
一声猫叫打破了沉默。
是F级的灵猫。
它清晰地感受到高赛向天地之间肆意张扬的愤怒，匍匐着身体惊恐地叫了一声，转身撒腿就跑。
高赛没有去追，只是长长地吐了口气，“曼曼，我……”
程曼曼有些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我没有要你负责，我知道你喜欢许霜月。我总是这样，抓不住生命中降临的美好，我真的没有太多的要求。”
高赛停下了脚步，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程曼曼眨了眨眼，有些怯怯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我确实喜欢许霜月，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这里面很复杂，我没有办法跟你说。”高赛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了从容，却也没有了怅然，只是平静。
“我一度心怀幻想，认为我和她之间只是存在着一些沟壑，幻想着什么时候这些沟壑能被填平。”
“但当我开始感受到超凡道路的修行，我突然品悟出了她的感受。”
“她渴望践行的人生，我的存在已经成了困扰，成了她最沉重的负担。”
“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这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结局。”
高赛扭过头来，看向程曼曼，“我和她，未曾开始，未曾经历，亦没有结果。”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非因为她才一直拒绝你。”
回去的路上，高赛详细地跟程曼曼讲述着这背后发生的一切，母亲的诅咒、鉴药庭的谋划、黑山精神病院的谋划……
她理应该知道这些。
因为，当那个蜘蛛男想要抓住她来钓出高赛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彻底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程曼曼安静地听着，只是揽着高赛的脖子愈发紧密，有些心疼地将小脑袋贴在他的脖子上，“这就是大叔心中充满了愤怒的原因吗？我能感受得到！”
高赛愣了一下，“大叔？我明明跟你同岁。”
“对呀。”程曼曼笑嘻嘻地说着，“可是人家觉得你跟一个大叔一样呢，而且好多偶像剧里都喜欢叫男主角大叔。”
高赛翻了个白眼，“我想起来了，你很喜欢看那些脑残剧。”
“嘻嘻~~”程曼曼蹭了蹭他的脖子，“反正我就要叫你大叔，大叔，大叔，大叔！”
高赛微微一笑，“好吧，大叔就大叔吧。”
“嗯呢~”程曼曼显得很是开心，“那人家就是大叔的小猫咪！”
孤寡漏财的诅咒？
说真的，高赛提起这些，换其他女孩可能还真的怕了，但程曼曼却莫名觉得刺激，特别特别的刺激。
天啊，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自己最美好的男人。
她其实总是幸运的不是吗？生命中总能遇见美好。
虽然她总是抓不出美好，可她愿意去相信高赛的话，抓不住就抓不住吧，也许经历的过程本身就是最美好的意义。
她从未如此笑得雀跃，哼着歌摇头晃脑。
高赛也笑了，笑得很是灿烂。
人生一步一个新天地，倘若说许霜月是清冷的白月光，那程曼曼对他而言，就是灿烂的阳光。
一个内心渴望追逐死亡的少女，却给他枯寂无波的生命带来了生命的雀跃。
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