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经人谁拍科幻片啊！
“来，看看下一个本子！”
陈道鸣大手一挥，就这么轻易地宣判了一名有志青年的梦想就此破碎。
“剩下的本子不多了，我们赶赶进度，大家也能早点下班嘛。”
眼见会议室里愈发沉闷起来，他尝试着活跃活跃气氛。
任凭谁，在看过这么多乏善可陈的平庸之作后，都难免两眼呆滞。
用高小松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剧本都还不错，挺好的，只不过要是没有字就更好了，干干净净，也不会浪费纸张了……”
“我觉得其实都不用继续往下看了，直接颁奖得了，剩下这些还有能超过《天机》的吗？我看不可能了吧。”
其中一名评审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秦天雄连忙摆手，“这怎么行！我们身为评审，在‘公平公正’这个问题上可不能有一点儿马虎啊！你这样是对其他参赛者的不公平！”
别看嘴上这么说，其实在秦天雄的心里，格外认同那个人的说法。
就凭这些业余爱好者写的三流剧本，怎么可能比得过他花费大价钱、找了四五个金牌编剧写出来的成熟商业剧本呢？
“下一部参赛作品叫作……《流浪地球》？”
“听名字……像是一部文艺片？”
“又是文艺片？”
有人开始唉声叹气，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自从审阅会议开始以来，他们这些人不知道看了多少无病呻吟的文艺片剧本了。
那些剧本的作者或许自诩文青翘楚，为自己笔下的伤春悲秋而感到沾沾自喜，可在他们这些行业内的人看来，大部分挂着“独立电影”头衔的文艺片，都是些既不叫好也不卖座的意淫之作罢了。
真正能拍出有立意又有深度的独立电影的导演，比之能拍出爆款商业片的导演更加得凤毛麟角。
“那这部就不用再看了吧，下一个……”
有评审直接将手里的剧本丢到一旁，就像对待垃圾一样。
“等等……”终究还是有人怀着好奇心，稍稍翻看了一下，“这好像是一部……科幻片吧？”
“科幻片？”
众人诧异，很多人的脸上开始出现不自然的表情。
那可就更糟糕了！
谁都知道，科幻片是华语电影的重灾区。
不管是因为技术力的落后，还是因为科幻片高昂的制作成本导致投资方不愿冒这个风险……总之，纵观整个华夏影史，还不曾有人拍出过一部拿得出手的科幻电影——那些披着科幻外衣，实际上还是剧情片的软科幻除外。
秦天雄闻言不禁嗤之以鼻，“科幻片？就连我都不敢去碰科幻片，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自信满满啊！”
作为回应，会议室里零零散散地响起了一些人的笑声，显然认同者不在少数。
而说这番话时，秦天雄的脸上分明写满了不屑，甚至没打算把桌上的剧本拿起来多看一眼。
“你们先别着急，这剧本……好像还真有点意思。”
评审之中，高小松一向自诩为“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他对于科幻片并无偏见，于是便翻开了剧本，谁知刚看了开头，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可高小松还是不断地拿出纸巾，擦去额头渗出的汗珠，目光是一刻都不愿离开眼前的剧本。
“小松，你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高小松多年的好友黄垒说话了。
黄垒当年还在北电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高小松。
那时候的高小松刚刚从清华辍学，上了北电的导演进修班，他经常来黄垒的宿舍串门儿，一起喝酒打牌……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多年的交情让黄垒对自己的这个老友很是了解。
高小松虽说不是一个好导演，可他的审美却是在线的，要不然也写不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经典歌曲了。
虽然有所怀疑，不过既然高小松都说这剧本“有点意思”了，黄垒还是勉为其难地翻开了第一页。
其他评审见状，也陆陆续续开始仔细阅读起了手中的剧本。
就连秦天雄也颇不情愿地重新拾起那叠A4纸——
2075年，太阳即将毁灭，面对绝境，人类决定开启“流浪地球”计划，试图带着地球一起，逃离太阳系，寻找新的家园。
“这个剧本的故事背景也……太宏大了吧……”
开始有评审暗自咋舌。
要知道这种宏大的背景设定意味着大量的特效，而高质量的特效就意味着惊人的制作成本。
花费高昂的成本却无法保证票房收入，这也是这些年来国产科幻电影无法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流浪地球”计划，即在全球地表建造上万座发动机和转向发动机，以此推动地球离开太阳系。
故事的主人公刘启带着妹妹韩朵朵偷偷离开地下城，来到地表，谁知正好遭遇了发动机停摆事件，地球也因此即将撞向木星。为了修好发动机，阻止地球与木星的相撞，刘启加入了救援行动……
“最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希望是我们这个年代像钻石一样珍贵的东西，希望是我们唯一回家的方向。”
“无论结果如何，人类的勇气和坚毅，都被镌刻在星空之下。”
“等有一天，你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木星的时候，爸爸就回来了。”
“爸爸跟你说过，爸爸在天上，你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爸爸了。”
“这一次，你一定可以看到我。”
……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一口气读完了整个剧本，直到放下剧本的那一刻，才想起要呼吸，这才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息。
如果让在场的评审们评价一下《流浪地球》的剧本，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基本都是——成熟！
这个剧本太成熟了，像是由一整个编剧团队，经过多年的推敲，精心打磨了每一个细节之后呈现出的最终定稿，其中甚至没有一个字是能够修改的。
“令人惊叹的想象力！恢弘！大气！光是标题‘流浪地球’这四个字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出的绝妙主意！而且还具有一种极度浪漫主义的诗意。”
高小松将剧本从头到尾看了很多遍，这才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在场的有专业编剧，同时也是知名的科幻小说作家，他如此评价道：
“就这个剧本，如果写成小说甚至有机会竞争今年的‘雨果奖’啊！”
有人不太了解科幻小说的圈子，茫然地问道：
“‘雨果奖’？那是什么？”
编剧对于此人的无知感到鄙夷，“‘雨果奖’被誉为是‘科幻文学界的诺贝尔奖’！你懂这个奖的含金量吗？你懂个屁！”说完，他又继续补充道：“直到今天，还从来没有哪个亚洲人获得过这个奖项，可惜啊，这个剧本的作者应该将它改写成小说才是……”
编剧边说边摇头，满脸的遗憾。
或许有人没听过“雨果奖”，可有谁没听说过“诺贝尔奖”呢？
如此评价一下子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头顶的中央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半天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秦天雄自从看了《流浪地球》的剧本之后便一言不发，神情格外严峻。
他捏着剧本的手指不住地颤抖，指节处因为用力过猛而隐隐发白。
身为主评审之一的陈道鸣是现场为数不多依然保持着冷静的人，他目光凛凛地看着手里的剧本，沉思了一阵之后，终于打破了沉寂：
“诸位，先明确一点，我们现在坐在这里讨论的是剧本，是最终要拍成电影、排片上映的电影剧本，而不是什么科幻小说！”
陈道鸣的话一语惊醒了梦中人，秦天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过话头：
“对啊！我们现在是在给电影剧本评奖！就这个剧本，这个故事背景，制作成本得要多少？一亿？两亿？还是三亿？上映之后谁又能保证得了票房？保证不了票房，有人愿意投资这部电影吗？你们愿意吗？”
秦天雄看向在座的一众行业大佬，所有人都沉默着摇了摇头。
喜悦重新攀上了他的眉头。
“我就说嘛，正经人谁拍科幻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