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公开的秘密

这时天气晴好，海面上能见度很高，雷蒙德收起了碍事的假发、眼罩和外套，卷起袖子，顺着桅杆绳梯爬上大方帆背侧的帆架，再经过二方帆桅杆，到了小方帆的支架上。

他踩着小方帆桅杆上的踏脚绳，一手握牢帆架，一手解开了那条卷住小方帆的绳索，又以同样轻快的动作迅速地打开顶方帆，然后坐在前桅小方帆的帆架上，哼着小曲眺望一览无余的大海。

现在这个季节，捕鲸船是几乎没有了，不过行驶在主航线上还是能看到不少货船，从侵晨号旁经过时会彼此致意。东边的海岸线上还会时不时地出现港口或渔村。

雷蒙德的眼前是被海风吹得鼓鼓的风帆，自由翱翔的海鸥，边缘稀薄的云朵，起伏舒展的波涛，与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身后是满帆行驶的侵晨号所划出的稳定水纹，一侧船舷下露出的吃水线也清晰可见。

总之，一切正常。

片刻之后，他抓住一根系桅绳，如箭一般“呀吼~~”一声滑到了甲板上，转头就看到卓阅笑盈盈地看着他：

“罗格斯医师给你布置了任务没有？”

雷蒙德摇头：

“我刚才本来想跟他学正骨，结果被水手长借来控帆了。”

果然如此——虽说马隆船长说六七个人就能开船，但卓阅感觉落实起来大家还是都会身兼数职。

所以她刚才看到护士在爬桅杆并不意外，正如雷蒙德所说，他从小在做海盗梦，作为水手的技能应该挺不错的。

再一想，如果天气好的话，她也不会太忙，说不定也有时间学点自己有兴趣的航海技能。接下来也许能兼职做水手呢。

“那我先去找罗格斯医师了，待会有空你教我怎么用精确测程器吧。”

“交给我吧船长！”雷蒙德朝她竖起大拇指，她却皱起眉，他怎么又故态复萌了？

亏她不久前还以为他情商变高了。

“侵晨号只有一个船长，你别瞎说。”卓阅朝他点了点食指，雷蒙德闻言夸张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眉毛又尴尬地跳起了舞。

卓阅摇摇头，转身离去，找到了罗格斯医师。

医师这会儿正在整理备用药物。他经验丰富，尽量没带液体药品，还把装药的容器都放在防震性很好的专用槽位中，这一清点，几乎没有损失。

之后两人汇总整理了队员们的健康状况，都是些轻微伤而且都治好了。

于是卓阅问：“接下来做什么？”

“库塔库娜还在休息是吧？你要是有精神，就去船长那里，她会给你安排风魔法排班，确保大家都轮到，而且都不太累。”

平旦号是在出发约15天后失去消息的。

它是一艘科考船，为了便于科考作业，航速较慢。

侵晨号要追到它失踪的那个大致范围里得花7到10天时间，同时沿途还得打听消息，看看会不会发现残骸或幸存者。

但大家担忧平旦号船员的安危，马隆船长打算把耗时缩短到3至5天。

为此，就需要用风魔法加快侵晨号的航速。

马隆船长之前说，靠摩柯维教授一个人的魔法就足够让整艘侵晨号顺利前进。摩柯维教授没否认，这应该是事实。

不过，其他队员都想为侵晨号出点力，马隆船长就让他们用排班联合施法的方式来轮流为侵晨号加速，其中库塔库娜当然是无须与他人合作的，她每轮还都比别人多排了一次班。

另外，虽然摩柯维教授一字不提，但卓阅隐约猜到他还有一个任务要忙——应该也不止她一个人猜到了，那大概是个公开的秘密——

船上空间有限，宿舍、厨房里到处都塞得满满当当，连救生艇里都放着杂物，船舱最下层却空出来了一块特别整齐的地方。

在抵达平旦号失踪范围前的这几天里，摩柯维教授肯定会在船舱内偷偷布置神庙才有的那种搜寻魔法阵。

神庙里的魔法阵是刻在石头上的，实际上画在纺织品或纸上也可以使用，难点在于魔法阵的图案一层叠一层，又很庞大，实际使用时可能还要随具体情况更换一些小的辅阵，非常复杂。

卓阅去神庙时见过几次搜寻魔法阵，但记不下来，听说连绘阵师（魔法阵设计者，和痊愈师一样要单独考执照）通常都背不下来时，她才感到心理平衡了。

但教授身为魔法学院的副院长，只要有心，应该也不难找到搜寻魔法阵的完整图样。

重点是，未经教会许可使用这种魔法阵是违法行为。

不过大学界就是喜欢和教会对着干。

因此，就像卓阅偷偷做魔法手术、侵晨号用召唤术强行出港一样，大家都心照不宣就行了。

当然，很快卓阅就会发现，对其他人来说，违法使用魔法和违法使用召唤术并不能一概而论。

那时已是深夜，虽说每天晚上都安排了1/3的人值班，但第一晚没有轮到卓阅。简单洗漱后，她回到女生宿舍正要睡觉，马隆船长来敲门：

“你到船长室来一下。”

“有什么事吗？”卓阅跟着船长出了宿舍，有点忐忑。

“还不是那个烦人的端木中尉，”马隆船长用双手抱着后脑勺，大大咧咧地说，“说要告诉我们一些秘密，要求你一定要在场，又要求其他队员不能在场。”

“呃，这不太好吧。”卓阅心想，调查队的队员们可都是为了救人愿意一起非法出海的“共犯”，大家都生死与共了，现在搞这么遮遮掩掩的，岂不是让人心生间隙？

“所以我直接去宿舍叫你。”马隆船长转头朝她眨眨眼，卓阅明白了她的意思。

到船长室时，卓阅看到端木中尉、摩柯维教授和罗格斯医师都已经坐在里面了。

端木中尉向来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被抓住这一两天后头发也散了，胡渣也冒出来了。

等一下，是光线不足的缘故吗？他的胡渣怎么是灰白色的？

再仔细一看，他的发根和鬓角好像也是这个颜色的……

卓阅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端木中尉一直在染发，感觉他这少白头有点严重。

当然，也不排除就是被胆大妄为的侵晨号烦到白头的。

这时端木中尉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与她对视。她赶紧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

“诸位晚上好。”

“坐下吧。”马隆船长锁上门，摩柯维教授用了隔音魔法，就是导致卓阅在家备考时被雷蒙德绑架的那种。

等到教授念完咒文，端木中尉才长叹一声，说：

“我主要是想说……你们实在没必要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