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碧湖水鸭
——“他在武林中地位极高,万不可对他不设防。”
——“我知道,起初他就三心二意,必是另有图谋。我已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一过数日,始终打探不到消息,薛越愁眉不展,石于常一直在开导他,劝他不要想那么多,薛越方能稍解其忧。
这一日上,华平天独自从应天回来,找到陈锐道:“盟主,朱元帅接见小人时并不听信小人的话。还说军中人手捉襟见肘,七雄乃是重要人物,不能轻易外派。不过那些明辉派弟子已送至高掌门手中。盟主,七雄不来,我们进退两难,该如何是好?”陈锐道:“我们进已开路,退也有退路,不必担心。”于是把上项诸事都告诉华平天。华平天听完大喜,说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陈锐道:“朱元帅不是说军中人手不够吗,我们接下来就去应天。”
陈锐让众人收拾一天,第二天便启程去应天。石于常,薛越也与门下弟子商议,决定同去应天助战。当晚,陈锐与石于常、薛越在大堂谈论。石于常道:“朱元璋当初让你立功,现在又紧握兵权,看来他一直以来都对你并不信任。”陈锐道:“思虑周密并非坏事,何况我的身份太过张扬。按道理讲一个武林盟主若是投军,绝不甘心在他手下做一名小将,多半是另有图谋。”石于常道:“既然他心有顾虑对你多加防备,那你就不露声色,让他以为你更加隐蔽警觉。”薛越道:“此举只怕不妙,朱元璋对你防备多了,将来你处处受限,如若他真能逐走鞑子,当了皇帝,只怕还会卸磨杀驴,于你不利啊。”陈锐沉吟道:“那我该如何,以朱元帅之心,多半会这样做。他待手下功臣如此,能否造福百姓也很难说。”石于常道:“那依你说来,当今这鞑子皇帝若要开始造福于民,我们还逐不逐他?”陈锐沉吟道:“我们逐他,是因为他害民。为了不被逐走,他也只得害民。他没法利民,所以我们必须逐他。至于朱元帅嘛,总不会似当今鞑子皇帝这般残暴……嗯,他既然是贫农出身,自然深知百姓疾苦,当然不会害百姓。至于我自己,那便走一步算一步了。”石于常与薛越听了这话,均点了点头。薛越说道:“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已收拾停当,向应天进发。此刻全都提高警惕,以防途中再遇变故。经过六、七日,方才抵达应天。进入官府,正见朱元璋捶案生气。陈锐道:“小人陈锐参见元帅。”随后一一介绍:“这位是家师泉龙派掌门薛越,这位是化平派掌门石于常,这位是河东寨主华平天。”朱元璋唤过亲兵给众人安排住处,又命陈锐留在府中。张颖向陈锐望了一眼,陈锐点了点头,张颖便也随那亲兵去安置行李,随后回到府上,坐在陈锐身畔。
朱元璋气尚未消,陈锐见他脸色,又想起日前华平天说他不派七雄相助之事,猜出是行军受挫,说道:“元帅军务若是不顺,七雄与众位前辈均是极有才智之人,大可建言献策。”朱元璋叹道:“这也并非才智之别。你可知陈友谅之军所长何在?”陈锐心道:“听那日樊叔父与我谈论天下形势,说陈友谅雄据天南,再加民力已隐然可与朝廷抗衡。所长之处,乃是水军。”于是道:“汉军占据南方,但军士多为北方人,于是大量进购战船,所长之处,乃是水军。但小人上次与他攻打南平,见他陆上军队也自不凡。”朱元璋道:“正是。几日之前太湖水战,我军竟大败于他手下,念及原因皆是战船不济之由。我已派了七雄与汉义帮主的几名弟子前去相助徐达。”陈锐心道:“赵寻、韩都与他们妻子相会,那可好得很。”不由自主向张颖望了一眼。又道:“那元帅为何不进购战船,与他水上对战?”朱元璋道:“如今战船督造皆由朝廷所管,私人所造却不及陈友谅的大,火炮军械不全。那陈友谅的战船浮于水中,有三四层之高,甲板之上可以走马,船上粮草充足,军械一应俱全。而我军战船只有几艘从他处缴获的小船,其余都是乡间渔船。若是陆上决斗,我军武林异士众多,自是不去惧他,但在水上我们本就占弱势,而且不易带领,敌强我弱,此事可难说的很。”
陈锐道:“陈友谅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只在水上进犯,好教元帅无力反抗。”朱元璋道:“可惜我们只知敌军之意,不知破敌之法。陈少侠,你有何高见?”陈锐微一沉呤,说道:“那何不避其锋芒,却以己之长,攻敌之弱?”朱元璋问道:“什么意思?”陈锐道:“那汉王自恃水军胜过元帅,便向元帅挑起水战,但我们若不去和他打水战,在另一旁陆上向他进攻,令他顾此失彼,就算他抵挡得住,水上攻势也必弱了。他攻以此法,我守亦以此法,他却如何料到?”朱元璋叹道:“围魏救赵之计虽妙,但毕竟敌强我弱,水陆两路进攻,战线拉的太长,于我不利。”陈锐暗叫:“惭愧,曾经虽与樊叔父学过数月兵法,但毕竟也只是些皮毛而己。”朱元璋叹道:“你先去和那些武林中人商议一下他们的编制问题吧,这几日我心烦得很。”陈锐应了,与张颖离开。
径出官府,两人在街上携手而行,良久不语,却是各有心事,陈锐心忧天下英雄并起,但不共抗蛮元,而是互相攻打,这才让元军有了缓和之机。张颖想的是自己师父同门即上疆场,难保受伤战死,死在的却是自己汉人手中。其实两人思各异,却是同一件大事。张颖道:“你曾说你若要投军,必投陈友谅。可如今说朱元璋比陈友谅更易成事,我瞧这朱元璋也未必是心胸宽广之人,我们何必受他的气?”陈锐道:“张士诚器小,陈友谅志骄,当今乱世,心胸宽广虽好,但也不能成得大事。只有朱元璋心思缜密同时心狠手辣,敢于行险,这是胜过其他人的地方。”张颖道:“汉义会门派众多,再连通汉义帮帮众,我们自成一家,也未必比他们弱了。”陈锐叹道:“我们再分出一方,日后必要各自为难,如此白白地多伤人命,还不如暂且寄人篱下了。”张颖低声道:“依你之意,日后是要造反吗?”陈锐慌道:“此间耳目众多,且不可妄言。”低声道:“汉王陈友谅也是原在徐寿辉手下,但他却谋反把徐寿辉杀了。朱元璋也会防范手下的,我们还是先把鞑子打退吧。”张颖道:“现下还是先想想怎么赢过陈友谅吧。”
一过数日,朱元璋手下所有武林异士均已编在陈锐麾下,陈锐力辞不就,想让高霸天或薛越当此重任,二人却让陈锐力担重责,毕竟众人都服他的。不过朱元璋一直没有给他军衔。陈锐也曾向军中富于智计之人一同商议如何破陈友谅,却始终不得要领。
这又过了数月,朱元璋沿长江攻占蕲春,黄州,向南攻占了洪都、抚州、吉安、赣州、宜春等地,各地守军纷纷投降。朱元璋收编了大量陈友谅的军队,实力大大增强,陈锐等人也立不少功劳。而陈友谅开始在湖北湖南厉兵秣马,打造巨舰,等待时机。只不过与张士诚那边,徐达与之胜败交替,僵持不下,不禁令朱元璋常扼腕浩叹。
次年春,朱元璋占了元军大片土地,招兵买马,加强城防,其势足与张士诚、陈友谅鼎足而三,军容之盛,从所未见。一日,朱元璋召集手下将领谋士集会,会中他道:“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们已收复这么多土地,没的一个不小心被其他义军给一并吞了,别说我姓朱的心疼,兄弟们打下的大好基业白白断送不也可惜?”众将皆附和称是。朱元璋又道:“因此我们不可对陈友谅、张士诚那边放松警惕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从今日起,我们把重心放在他们两个身上,元军这边暂派一军守着就是了。”朱元璋手下一名谋士道:“元帅,依在下之见,当先破张士诚,再破陈友谅,方能大振声势,立于不败之地。”陈锐识得这人是李善长,平日智谋颇多,朱元璋也常听从他的建议,往往因此克敌制胜。朱元璋低头不语。另一名谋士刘伯温道:“李公所言不错,张士诚钱粮虽多,但军队却不如陈友谅的强大,更何况前段时间在江西上与他僵持不下,故该先破张士诚。”朱元璋仍然不语。陈锐心道:“李善长和刘伯温都是极具智谋之士,所提建议自是不错,可他为何不置可否?”朱元璋过了一会才道:“二位所言极是有理,但陈友谅志骄,张士诚器小。志骄好生事,器小无远见。如果我们先攻张士诚,那么陈支惊不会坐视不管。也会上来夹击我们,那我们战线拉长,不易取胜;但若我们先攻陈友谅,张士诚必会置之不理,那么陈友谅孤军奋战,我们获胜的机率会大一些。”
此言既出,堂中一片寂静,众人均为此言所服。陈锐暗道:“朱元帅所言本是救浅显的道理,但我们都抓住陈友谅强于张士诚不放,看来朱元帅能有今日成就绝非偶然。”朱元璋四下问道:“各位可有异议,若是没有,我们先定行军路线。”随后各文官武将留在帐中商议,余人则退出军帐。
陈锐与张颖出来后无甚大事。张颖道:“我们……我们去看看潘大哥吧。”陈锐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毕竟他是因你我二人而受重伤。自那日一战之后尚未去探望他,虽说军务繁忙,但也十分过意不去。”
此时方才阳春三月,应天城虽是大城,但城中居民多植桃树,城内红粉烂漫,煞是好看。二人并肩携手,缓步而行。张颖忽道:“锐哥,我有一事不明,却始终猜想不透。”陈锐道:“嗯,这件事我也想不通。”张颖笑道:“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就说你也想不通。你倒说说看我想的是什么?”陈锐道:“那日潘兄舍却一臂救你性命,原本那时那使弓使斧之人已占了上风,黄金才和白智空也随时能取你我性命,可为何他二人却不再出手了?”张颖点头道:“不错,难道说他们知道赤风将军和青云元帅早就在那了?”陈锐道:“那也难说得很,我们只有日后见面细问之后方知分晓。
说话时间,二人已走到潘桐卓所居馆驿。正推门时,馆中走出一名女子,那女子二十左右年纪,容色清丽,身穿湖绿色襦裙,却是江于清的女弟子、张颖的师姐罗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