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真相
冯城看着狄云喷火一般的眼神，顿时有些迟疑，若是将真相说出来，怕是会要被他撕碎，得想法子编造一番，糊弄过去才是，再不济也得将自己从里面摘出去。
他正想着，右肩突然爆发出钻心的剧痛，让他本能地弯下腰身，大口呼痛求饶。
原来韩慎看破了他的心思，一手捏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抓握之下，那冯城的骨头竟传出了脆响。
“我只需再多用一分力，就这肩膀就彻底废了。你那膝盖已经落下残疾，难道以后连右手也想废了吗？”
“不想！不想！求小郎君饶命！”
冯城慌忙告饶，心里却涌出了一份暗喜，对方言语间只问他还要不要右肩了，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急忙求情，生怕激怒了韩慎。
“我要你一五一十把你们当初如何陷害狄云，又如何害戚长发的事通通说一遍，若有半点隐瞒编造，别怪我拉手无情。”
师哥是被陷害的？爹爹是被他们害的？
戚芳如遭雷击，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似乎头顶上一直有一张大网，蒙住了她的视线，直到现在她才发觉一般。
“是！是！小郎君，我绝不敢隐瞒！绝不敢编造！”
心思被戳破后，冯城变得更加恐惧，他再也不敢耍小聪明，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一年，师嫂和狄，狄大侠跟着三师叔来到荆州，我们师兄弟八人每一个都被师嫂的美貌折服，神魂颠倒，难以自拔。狄大侠一直跟在你身边转，便让我们心里不舒服，大家一合计，便先要去打他一顿再说……”
戚芳忍不住看了狄云一眼，只见他形容憔悴，心里大生怜惜，暗想，当初这师兄弟八人打她师哥，原来因自己而起。
只听那冯城继续说下去：
“不过此事不能摆在明面上，须得另有一番说辞。便骂狄大侠强行出头，去斗那大盗吕通，削了万门弟子的面子。
其实人人心中，可都是为了师嫂啊！师嫂跟他补衣服，说体己话儿，这门子亲热的劲儿，我们师兄弟八人瞧在眼里，恼在心里，恨不得立即就杀了狄大侠！”
戚芳啐了一口：“我当时刚从乡下出来，打扮得土里土气的，哪有什么好看的？”
冯城连忙摇头：“不！真美人儿用得着什么打扮？你若不是引得大伙儿失魂落魄，又何必使计让你留在万家？”
戚芳越听越是心惊，连说：“我留在万家，嫁给三哥……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又不见你们劝我，哪来的计策？”
她嘴里说不信，但是心里本能地倾向于这个说法了，只是难以接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蔽了这许多年，一直误会了师哥，还有这几年跟万圭相亲相爱，又算什么！
狄云听她说心甘情愿，顿时心如刀绞，恨不得掉头就走，这时他肩膀被重重拍了拍，回头看见韩慎鼓励的眼神。
“先听完，再做决定。”
狄云叹了口气，朝韩慎点了点头。
冯城继续说：“我们师兄弟合计，便让周师哥和卜师哥假扮采花贼，引得狄大侠到桃红房中救人。狄大侠床底下的金器银器，便是吴师哥亲手给他放的。”
听到这里，戚芳终于明白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狄师哥和她自幼一块儿长大，情深爱重，决不会去看中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难道她挺风骚么？难道她能献媚，勾引了他吗？
狄师哥向来忠实，就是一块糕、一粒糖，也决不随便拿人家的，人家真的给他，若不得师父准许，他也不拿，怎么会去偷盗人家的金银器皿。难道他突然来到富贵人家，见到这许多金银财宝，忽然之间贪心大作吗？
听到这里，她已经不敢再看狄云了，想到这些年狄云受的委屈与苦难，忍不住泪水就一个劲地往下流，一个劲地说：
“对不起，狄师哥，对不起……”
声音甚是苦涩，到了后面连她自己也听不见了。
狄云只觉堵在心头数年的恶气终于被冲开了，放声大笑了起来：“师妹，你听到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
他笑到了后面，已经转向了哭音，后来便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
戚芳听得狄云大哭，她终于再也忍不住，走到了狄云身旁，一手抱住空心菜，另一只手搂住狄云，紧紧地将他按在怀中。
“对不起，狄师哥，我错怪你了……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轻信他人……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我竟然没有相信你……”
狄云嗅着熟悉的气味，终于安宁了下来，他抱着戚芳，深情地说：“从今以后，我们就回到乡下老家，再也不分开了。”
戚芳猛然一个激灵，一把推开了狄云，苦涩地说：“不行，狄师哥，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嫁人了……”
韩慎突然打断说：“你不用担心了，万圭已经死了，我杀的，如果你想报仇，尽管冲着我来！”
戚芳遭逢剧变，只觉天旋地转，差点便晕了过去。
狄云立马上前抱住戚芳，回头看着韩慎，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但韩慎看得出来，他从内心到面相的感激。
韩慎又说：“你真以为万家父子是真的对你好？先听听他们是怎么对付你爹爹的吧？”
转头又问：“冯城，听到了吗？还不赶快说出实情。”
万震山父子谋杀戚长发的事，原本是瞒着其余弟子的，但冯城素来心眼多，多少也查出了些蛛丝马迹。韩慎其实并不知道这些，他原打算若冯城说不出来，就自己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不过，他不会将戚长发炸死遁走的事说出，那老小子装死躲在暗处就让他装去。最好便让戚芳以为自家父亲真的死在万家父子手中，从此便死心塌地跟着狄云。
冯城咬了咬牙，又说：“此事原本隐秘，不过我留了个心眼，也知道了些始末。师父有一项绝技，能够模仿别人的声音，哪怕只有六七分像，但只要看不见人，又将声音压低，旁人也是分辨不出来的。
那日师父突然偷袭，扼死了戚师叔，又让三师哥引来众人，假扮戚师叔的声音让人以为戚师叔和师父发生了争吵，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一时不慎伤了师父，畏罪逃跑。实际上，戚师叔早就死在师父手中了。”
戚芳大哭：“我不信，都是你编造的……我公公为何要杀爹爹？”
韩慎说：
“此事便由我来说吧，当年万震山，言达平，戚长发三人联手暗算了其师铁骨墨萼梅念笙，夺得了隐藏宝藏秘密的秘本，三人各怀鬼胎，互不信任，最后由戚长发得了秘本。那秘本你们都见过，便是他珍而重之的唐诗选集。
可惜没有连城诀，戚长发破解不了宝藏秘密。后来万震山借口破解了秘密，哄骗戚长发到了江陵，实际便是为了杀他夺得秘本。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
戚芳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多，不愿接受自己父亲是弑师的恶徒，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狄云连忙抢上，将戚芳和空心菜抱住。他心里也不愿相信真相，可这些年受的磨难早让他成长了，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恐怕他的师父真是那样的人。
强打起精神，狄云问：“韩兄弟，我们现在怎么办？”
韩慎说：“人接到了，就赶快去跟丁大哥汇合吧。”
“好，这人该怎么办？”狄云看向冯城恨恨地说。
冯城大惊，若不是腿上有疾，恨不得就要给韩慎跪下了：“小郎君，你说过不杀我的！”
韩慎摊了摊手：“我可没答应你，就算我同意了，可我也管不了别人啊。狄兄弟，当日陷害你的计策，便是此人想出来的，你要报仇尽管下手便是。”
冯城脑子一片轰鸣，他是怎么知道的！
突然胸口剧痛，只见狄云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冯城指了指韩慎，便气绝去跟他师兄弟团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