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将会是后会无期

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能有机会回到地球。

不管是宝贵还是地球，都有沧海桑田的说法，可我却很贪心，在谴责那位前任总管理大人的同时，我选择同样的贪生怕死。拒绝死亡，拒绝离别，想要重逢再会的我，甚至得到重生，实现愿望，可能在将来还会被打破，世界不存在永恒不变，我知道——迟早有天，会像那位前任总管理大人，真真正正面临死亡。

沉重的感情促使我说出的愿望，实际和前任总管理大人贪生怕死下的选择没有丝毫区别。

「感觉没怎么变呀。」

我站在一颗巨大的岩石上方向四处张望。

「妈，你不也没变吗？」

随着声音的应答，我蹲下去看站在草地的青年。

他的名字是苍木，我们的养子，几年前和妻子离婚，后来换过好几次女友，为此，我很担心他。他好像永远长不大似的，这个年纪，也是经常任性，四百多岁的年纪，还是待在他爸爸的实验室里，我希望他能早点能获得永生的资格陪在我们身边。

伸手隔着空气抚摸他的头发，这个孩子，既不像塔拉斯，也不像我，倒是像地球的亚洲人，黑发黑瞳。

不是都说孩子养久就像父母吗？

「年纪有变呀，你这孩子，到底是像谁呢？」

他绕到岩石后面，踩着些垫脚的石头就走了上来站在我旁边。

「哎呀，不要纠结那种问题啊，妈，好不容易来一趟地球，你不去看看外公外婆他们？」

没有流露难过的情绪，我内心感到轻松。

早在当初回宝贵时，我就看到地球频道报道过我们几人的死亡失踪了。

「不去啦。」

回到宝贵过去的三十五年时间，发生很多事——先是塔拉斯和我结婚，后来是我们几个重新去找了工作，真正开始第二次的生命。没想到多年过去，还会回地球，今天来地球，是为了要掩埋他多年来的研究成果。

千方百计成功永生，我没有要求得到不死，永生是好事，不死就不是了，光是想到就感到恐怖。

过去数十年时间，塔拉斯变得比我更加在意生死，他的几个学生告诉我，在我们回到宝贵前，他的状态更加糟糕。过去的我可能会明白他，现在的我只希望他能走出去，三十年间，我和儿子劝过他多次，死亡在所难免，能和家人一起度过快乐的余生，我想没有不好。这方面的事，他从来没有妥协过停手，唯一退让是起码要让他研究出来作为保障储存。

「那种东西，妈，你觉得有存在的必要吗？」

面对儿子因特地大老远跑来地球的抱怨，我没有不愉快，坐在石面，颇为认真思考他的问题。几分钟过去，我抬头仰望蓝色的天空，终于是得出能安慰儿子的话该要怎么说。

「要是哪天，我们不在了，没有人给你留后路，这就是你的后路呀。」

会这么说，是毫无疑问的，今天来掩埋的是塔拉斯研究多年的东西——只要把它们戴在使用者的手腕，那么在使用者死时就会重新回到过去，回到第一次使用者戴上它的时间，真正意义实现永生不死，没有任何代价的永生不死，像魔法般神奇吧？塔拉斯也是用了很多仪器办到的，研制升级那些仪器又花费很多时间，归根结底是宝贵科技发达。

真好呀，那么方便的东西。

只要双方戴过一次，后面要是有一方摘掉，另一方还戴着也可以，死掉的时候没有摘下来同理。那种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破坏掉，好在影响范围大概是有太阳系那么大。

「没必要吧，那样的话，就正常过完。」

「消极不是好事呀，阿木，作为父母，肯定是想给孩子铺好后路。」

「不不，真的喔，真的。」

身为妈妈，我当然没有过度理会，只能当做孩子童言无忌，不要认真。

「不过啊，我是第一次来地球！地球的花草树木还真多。」

「嗯，我还挺怀念的。」

我没有告诉他，我们来的是荒郊野岭，地球还存在很多城市，我不想坏了他的兴致。

宝贵比起地球，的确是可以说满目疮痍，科技发达，又不保护环境，几百年前宝贵的自然景观就被摧残得只剩下那么点地方。更别提事到如今，全部的自然都被集中在一小部分地区，没有人居住，把它当做旅游景点，再有钱的人到那，待一天的费用都难承担，那块区域，只有地球的日本那么大，听上去不小，可是那已经是宝贵全部的绿植了。

地球不管哪里都看得到绿草鲜花，宝贵完全不一样，基本天天都下雨，全是雾霾，看不清道路，天空到处有踩着飞行器乱跑的人。儿子确实是第一次来地球，多年前，他忙着结婚的事，先暂且不提没来过地球，好歹他也是经常有事没事就跑自然景观那度假，还以为他对地球会没什么兴趣，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

「一想到以前为了和那个女人结婚就放弃来，就好后悔啊！」

儿子抱头大哭，夸张大叫着。

要是她在这，估计苍木又要挨揍了吧？想到这里，我没忍住，一下子嗤笑出声。

「可是你前几天还约她吃饭呀，你爸爸让我提醒你不要总是花钱，自己也要加油工作呢。」

「反正原话肯定不是这样，他说话不会这么温柔。」

见他转移话题，我也只是故意笑出声当做调侃。

他想要逃避前妻的事，理所应当，毕竟是初恋，又是小他三十岁的学妹，他们两个这几年来也没有再婚。离婚的原因是她受不了苍木到处看别的女性和接受不了对方的不思进取。说是离婚，他们两个倒也都没再婚，平时也会偶尔约会，新年都会到家里一起吃饭，对他们两个几年的行为，我们和亲家也是习以为常。

「怎么办呢，儿子？看你心情这么差，想必是被拒绝了？」

「没有被拒绝啦，是她加班哦。」

到底是被拒绝，还是加班，我当然知道，为了家庭和睦，我也是没有戳穿儿子的谎言。

「话说回来，妈，你觉得爸会把那两个戒指放哪？」

放哪吗？我也很想知道，回去的路上再问一下塔拉斯吧？他是把我们先留在这里，自己跑去好远的地方找有没有哪里可以藏，希望他可以找到好地方。

「放在地球的话，没问题哦，那个盒子很牢固啦，以地球的科技，嗯？大概过几千年几万个年都没办法办到暴力拆解啦。」

此话带有一定的嘲讽意味，我毫无愧疚，对于短暂驻留过的星球，我没有任何想留下的想法。称不上母星，却于我有恩的地球，我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爱祂，或许是我本来就不用来到地球，遭遇那么多的缘故，自从恢复所有记忆，回到宝贵起，我就把地球看做是害我不得已舍弃最初亲情的监狱，我把所有的怒气，全都寄予在此，只因曾经害我失去性命的仇人都早就不在。

迁怒，这就是迁怒。

我一直，知道。

离开地球的日子，我对祂愈发憎恨，落后的星球，害我失忆对家人，恋人口出狂言的地方。

「到底为什么是戒指？难不成只是因为好看吗？」

没有事可做，他也只好是和我聊天，我们很久没有母子聊天了——回到宝贵后，我努力去适应多年变化，好不容易实现前世成为厨师的梦想。

「不是很好吗？很浪漫呀，况且原材料很少嘛，做成戒指，这不是既漂亮又节省？」

「说是节省，但也没剩啊，再说了，这种东西不是依靠纯度吧？」

「可、可是！」

「还有，只有两个，认真的吗？大姨他们先不说，那爸妈你们呢？」

「都，都说了是给你和她留后路的，哪能算上我们呀，笨蛋，你们两个要是再过几百年都办不到永生的资格，就等着重启吧。」

「欸！不是说要尊重孩子意愿吗！」

「知道啦，我是说假设你们想。」

看见儿子着急忙慌的模样，我笑得前仰后合，哪有这样的笨蛋？

「妈？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心情大好，继续摇晃着浮空的双腿哼着歌谣，指向面前巨大明亮的美丽湖泊。

冷风吹来，我整理好仪容，静静看着从水里爬出来的两个人，之所以会如此冷静，那是因为我已经看清楚两个人的样貌了。最重要的是，误闯入的地球人又怎么样呢？骗骗他们，事后再用消除器抹掉这部分记忆就好。

「北唐姐姐，好久不见呀。」

我提高音量，微笑看着她们。

「啊？」

对方似乎没有记起我是谁，当然也可能是没想到我会变化那么大，在地球年幼的我，那时相较沉默，总是会经常迷茫思考再不断陷入更迷茫的状态，与如今重获永生，已然得到全部，开朗的我相差甚大，她不认得，理所当然。

「是我呀。」

「欸啊，是河雨吗？这里？深山老林？真的假的啊！」

「没关系，不用那么紧张，北唐姐姐是非地球人吧，我们是同类。」

也不清楚是不是恢复记忆的缘故，我自己也明显察觉出自己的性格越来悠闲自得。叫做北唐的姐姐提着巨大行李箱，身后有着和曾经一样的女孩，还有一如既往没有改变过的容颜。

我跳下岩石，又立刻在草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示意他们几个过来。

「变化真大啊，你也是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到另一个世界吗？」

「嗯？呀，不是的，我…只是真正回家了，总之，北唐姐姐，你着急见家人吗？不着急的话，要不要一起真正重新认识认识？」

分明是很不正常的事，她听到我的话后，我得到的是她耸肩无所谓的笑。

「啊，同病相怜的话，我不介意多交个朋友。」

「真爽快，还以为北唐姐姐会着急回家去见家人。」

「你也是我的家人啊，先不说那个，河雨，你身边那个人是？」

她边说着，又把行李箱放到旁边，把我不认识的女孩子横抱坐下，两个人身上的水没干，我甚至都要担心这两位会不会生病？我告诉她，这是我的儿子，他有只是表面大吃一惊，说出话的口气显得又是那么理所当然。她确实不像是人类，比我更加不像传统意义上的人，我想全是由于她给我的感觉，仿佛看待什么会默默接受，纵观全局。

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她意外获得戒指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又在数年见不断回来。对方告诉我，自己很幸福，身边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妻子，戒指里存在的灵魂同样陪伴在自己身边永不分离，自从获得永生不死的能力，便什么都不怕，过去的数百年，于自己而言，是如此快乐、美好。闻言，我皱眉，笑着看本该是人类的对方，不死的能力很恐怖，对方的话，神情更是让我同情，同情里伴随的恐惧也无法忽视——我无法苟同对方口中的永恒，我想要的是重新回到曾经被迫中止的美好，然后重新开始，在迟早的未来和家人共同结束。对方想保持永恒，不惧一切的模样实在恐怖，我不会一脸平静接受永生不死，那会疯掉的，我也会吓晕的。

「然后，你呢？河雨？」

我这才注意到她已经讲完了，自己还吓出一身冷汗。

不一样，姐姐大人并不会给我这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我？嗯，那我从头开始说好了，时间很充裕吧。」

她点头，表示我可以那么做。

前世的全部，今生到至今的一切，我统统倾诉于她。

不同于她的平淡，我每告诉她一件事，就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情绪——想要活下去的执着，不甘心就此结束的痛苦，再次久别重逢的喜悦，对家人都执着，成为母亲的快乐，真正组建家庭的幸福感，全部的全部，都铭刻在我的心脏不断回味。我打从心底佩服对方，比我更加执着的追求，起码我是不敢去尝试永生不死，对方的平淡幸福，对我来说会是痛苦。

「原来是这样啊，啊，抱歉，有点不是很熟悉派比安的名字，我还能继续叫你河雨吗？」

「嗯，没关系，我不会否认过去的，在地球的时光，对我来说也弥足珍贵。」

我没有骗人，即便痛苦也是我的回忆，珍贵、不可否认的回忆。

「没关系吗？北唐姐姐？你回去之后又要怎么回来这里再回到另一个世界呢？」

「啊，没事没事！前几次是不知道怎么方便的，这几次知道了，我有用戒指在这里“存点”哦！到时会直接回来的，安心呀！而且，我在这边的世界没有家人了，他们现在都和我在一起，所以没关系！我还会来这边的世界走走纯属是满足一下以前环游地球的梦想，在这边我也还有房子能住。」

我不知道该要怎么面对她的开心，只得别过脸，轻笑着点头。

「那也很不错呀，北唐姐姐，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想要知道，我真的特别想要知道，离开自己的家乡，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感受是什么样的？这点不管是我还在地球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还是我恢复记忆后都很想知道本人的想法，难道不会疯掉吗？一直活在别的世界，穿越在别的世界，她是出生在地球，像我一开始出生在宝贵，莫名其妙到另一个世界还变成另一种生物，不管怎么想都很恐怖，我会被吓晕的。

「命运的话就没办法了，接受现实也不错啊。」

看她大大咧咧的模样，我实在是难以想象对方有几百岁的年纪。

命运吗？我低声呢喃。

「嗯，命运啊，再说了，我现在也稍微了解过，听别的世界的朋友说，像那种东西不能叫做神，是和星球绑定生死的生物，有强有弱、能力不一，他们也还没有研究明白，幸好地球本身没有啊！」

提到那种外星生物，我也来了兴趣，看她好像很乐意聊这个话题，我悄悄看了眼儿子，他自己都凑过来坐着打算听听了。没错！希望他可以认真听听！借此回去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去研究，那说不定就可以获得永生的机会了！想到这里，我吓得摇摇头，自己确实是太逼迫他了，我想我回宝贵后要去看看心理医生，试着彻底接纳，永生的事，看个人意愿吧，我平复心情，儿子感兴趣的话，听听就好，不用强求了。

「听着好厉害，那种东西每个星球都有吗？」

儿子主动去问她，让我欣慰得不行，他终于是有件事感兴趣了。

「怎么可能！是很低的概率，哎呀，我是听那些研究的人说的，自己不怎么清楚，概率低就对了。」

「原来如此，请问，想要分辨有没有那种生物，有什么表达可以解决吗？处理掉它们的方法有没有？」

难得看儿子这么认真，他怕妖魔鬼怪也包括这个吗？怎么就想着要解决了？也是，宝贵那边都是科技为主，不相信那些类似于神或妖魔鬼怪的东西。只是大家都是把那些东西当做是不存在，也不会害怕什么，像儿子会这么讨厌，归根结底是他以前被女朋友动不动播放的电影吓到过。

「呃啊，我不是很清楚，目前我是没找到有效办法，以后可能会有吧！见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祂们的性命是和自己的那个世界绑定的，毁掉才会死。分辨有没有的方法啊，我是能感觉到，你们宝贵也是没有的吧，我下次要机会去的话，能见到你们，就去和你们说。」

听到没有两个字，儿子松了一口气，还不忘感谢对方。

天色不早了，临近地球的傍晚，我不清楚我们是在哪里，这里很冷。

想着说对方好不容易回地球这个故乡一趟，打扰对方太久似乎不太好，她没有交通工具那些，我想她也是时间紧迫，没想到她还愿意和我们聊这么久。该说她真的把我们当家人吗？我是有点怕她，又觉得也很不错，能再见吗？我是比较没关系，再见到也不是坏事，希望下次见面可以在宝贵吧。

「傍晚了呀，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几个过一会可能就要离开地球了。」

我尝试提醒对方时间过去很久，差不多该到分别的时刻。

「确实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和息苍姐就不多留了，下次有缘再见吧！」

没想到她意外直白，我没有强行挽留，今天能碰见纯属是巧合，本来就没打算聊太久。主要，我看儿子也在闹别扭了，他很不喜欢留在同个地方太久的感觉，我想是过去的几十年太溺爱他的缘故，或许真的应该听塔拉斯的，让儿子出什么事也要学会自己负责处理。

「嗯，那就下次再见了，要是你有去名叫宝贵的地方，也可以多走走看看，希望下次见面可以一起吃顿饭。」

「啊！等下，好不容易见到我外甥！不表演一下我的能力不行，稍等。」

她停下脚步，立刻单脚跪在原地打开行李箱翻找东西。

对方称我为家人，我没有什么感觉，我们两个在地球上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血亲关系，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能不讨厌对方，那是由于对方同样非人类的身份，我想我们是真的某种意义上可以算作同类。

「哎？什么？是有什么礼物吗？」

儿子突然被指名，他还没褪去无聊得要睡着的表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看着前方。我回去应该要好好教导儿子了，不要马上就想到礼物还说出口来，这样有点太失礼了，是北唐姐姐没有注意到，不然我就要替他说不好意思了。连我都没反应过来，北唐小姐就拿出一把通体雪白的枪毫不犹豫对准自己的大脑，空气仿佛全部凝固，我睁大双眼，失去从容。

「放心吧放心吧。」

对方讪笑着，没有再多嘴就一下子扣动扳机。

「北、北唐大人！」

儿子没来由的一声在吓得我本来就恐惧的情绪又一次叠加，我是完全被吓住了，幸好他没有大声喊，只是用正常的声音，不然我会吓晕过去。

怎么你们两个就真的姨侄了呀……

「怎么样！厉害吧？」

我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余光还是看见另一个女孩气恼的神情，她拽着对方衬衫的那条领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再转头去看苍木，他和我表情一致，吓得张大嘴干吧着不知所措。

「真，真厉害呀，北唐大人……」

不能指望儿子了，我率先打破沉默，不自觉改变对她的称呼。她的枪，和宝贵的一样没有声音和后坐力，看来她那边的科技也并不落后。

「知道啦，息苍姐，会早点回去，在这之前，我也有个很好奇的问题，可以问吗？河雨。」

「有，有什么事吗？北唐姐姐…」

见对方有事问自己，不管怎么说，还是会害怕，面前这个非地球人刚表演自己不死的能力——我认为这是在威胁我们，不然为什么要展示自己不死的能力？她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做无用功吧，我们这边不可能没有武器。

联想到对方的恐吓行为，我不禁更加紧张恐惧，心脏加速跳个不停。

我认真地站起来，假装无意挡住他，站在他身前。

「看在我们是同类都份上，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像我们这种非人类，总是会有偏执的目标，不择手段达成所谓的目标后，自己回头会发现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接下去会怎么样，挺有趣的吧！那么就这样，有缘再见。」

留下莫名其妙，称不上是问题的话语，她牵住女孩的手，慢慢离开我们的视线。

「妈、妈妈？你没事吧？」

儿子用手搭在我的肩，试图摇醒我，我清醒过来，狠狠摇头。

「嗯，我没事，阿木。」

怕他担心，我振作精神，那有怎么样呢？

我知道呀，正是因为，我们是同类，同样不属于地球，所以我知道“真正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不是“我们”两位，不是对方“自己”，是“我”，对方所说的不择手段达成偏执目的，不是指自己，是单纯在指我。对方再怎么恐怖，都没有做过不择手段的事，获得的幸福是顺其自然；如对方所言，拥有偏执目标的是我，不择手段，抛弃一切仅为达成自己能够真正幸福目标的是我，对方没有说错话，真正的我离不开过去，失去记忆的我也没有选择放弃想起记忆，那是我下意识的选择，我永远都不会舍弃最初的过去，只要能让我回到起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既然重归平静，我们便重新坐在原地等待家人的归来，期盼着夜晚的聚会，我愉快哼唱起被打断的歌谣。

直到傍晚，他才回来，苍木笑嘻嘻过去追问他到底把装有戒指的盒子藏多深，藏在哪，他一把推开儿子，说等万不得已再亲口说。他疲惫地走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我顺口聊到不久的家庭聚餐，他的心情又转瞬晴朗，来地球的途中，儿子没有带娱乐物品，又坐在后面嘴上说无聊说个没完。

「爸，你没放点我能玩的吗？」

「我在驾驶能不能不要一直聊天？你碎碎念多久了？」

「三个小时了啦，儿子今天和你真能聊呀，是聚会快到了，所以很兴奋吗？」

「怎么可能，他不一直和你关系好，是看我在驾驶，所以来烦我。」

「这个人！真没当爸的样！开自动驾驶不就好了，我很无聊啊，爸妈，戒指给我玩。」

他提出说过很多次的请求，我们拿他没办法，老公摘下戒指给我，我自己也摘下自己的戒指递给儿子。儿子经常玩我们两个的戒指，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玩些小玩具，真是没办法呀，我在心里打趣笑着。

看到窗外一片深邃的景色，我放空大脑，联想到北唐大人看我时的眼睛，让我感到恐惧，好在我有问题的答案。

做出选择前，就要有相对的觉悟，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对我来说不可能有后悔的选项，原因，是我不可能会为此后悔——选择前，我就没有后悔，选择后更是没有可能，为了它，失去再多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实现，我连方式都不在意。

我想要回家，所以不计后果也没关系。

这种问题，以前的我早就已经有选择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