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不寐板砖入睡
讲真的，自从阿诩那天从灵堂跑回来睡觉之后，她的精神几乎可以用萎靡不振来形容。像阿诩这种人，精神萎靡不振绝对不会是因为悲伤。那是因为什么？
睡眠不足。嗯，没错，就是睡眠不足。
不是，她这个年纪是怎么睡不着的！
（哔——）
说实话，阿诩这几天过得真不安稳。
每每闭眼入梦，她总能想起那人残忍的作案手法，以及，洛菊的叫声，地上血淋淋的肾脏、人皮、五官、人肉，满地的血。这场面，比当年刑场残忍一千倍、一万倍。
太，太他妈恶心了！
其实，在前三天里，阿诩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还是正常点的。前半夜还能睡得安稳，过了1点才会睡不着，白天困到极点了，也会睡着。但是！自从第四天开始，就……啊！哈哈哈哈……！
那天，有个人上林子里解手，结果发现林子里滂臭，循着味一找，就，就发现了洛菊的尸块。
那人也是个胆大的，直接提着尸块就来给阿诩看了。当时，当时，当时那尸块都烂了，血糊糊的堆在一起，又腥又臭。
他妈，他妈的先拿给专案组啊。她真的是，服啦！哈哈哈哈哈哈！
从那天开始，阿诩感觉自己要疯了，真的，这两天她几乎是没合过眼，即便是白天，即便是一堆人在一块，即便是困到极点……不对，她已经感觉不到困倦了。
总之，她是真的睡不着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比想起来那种东西强吧，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这样的话也没啥，浑浑噩噩的过一段日子，等忘了就好了。
但是，但是啊。问题就在于这个时间上了。眼见着明天就头七了，这按照风俗是要发丧的，我总不可能晃晃悠悠，那个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去墓地吧。
而且，都说头七回魂，我是真的害怕，总觉得洛菊的阴魂就凉飕飕的飘在我身后。
我，我真害怕呀！
不过呀，其实，我心里早有办法了。很简单，昏迷也是睡，醒了那就是睡醒的。
于是，我当年拿起一块板砖，直接就给自己砸晕了。现在一想，这办法还真傻。干什么都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幸好是爷命大活下来了，就在座的各位，有哪个敢被砸完之后在草垛里躺一天的？不被野狗吃了都算好的！
（抱歉了各位，爷不小心写成第一人称了，不过，各位亲爱的朋友们应该不会埋怨我的。嗯……以后不会了。懒得改了，你们也肯定能读懂，不管了。）
总之，这个办法是真的有用，睡醒之后阿诩当真是精神了不少，直接从精神恍惚质变成了精神状态不太好。
于是隔天，阿诩抱着“睡着的快乐”和“最后一面的哀伤”进入到了发丧的队伍。其实，这也不算是队伍，人也就几个，很是冷清。
银白的月光洒在山路上，山路依旧蜿蜒曲折，但月光的照耀让一切显得更加清晰而冷峻。
白色纸钱随风飘散，如同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又似逝者灵魂的轻舞，一片片、一缕缕。纸钱不断被抛洒，随着风的方向四处飘散，有的落在泥土中，有的挂在树枝上，还有的则随风远去。
队伍中的人们披麻戴孝，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抛下的纸钱机械地走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在表达着一个意思“事不关己”。
阿诩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这些人不过是奔着免费吃席来的，他们是一点钱雇的演员。明明是一个村的，怎么能这样冷漠？
她走在队伍最后面，按理说，明明她才是和洛菊关系最亲近的，但这些人好像就专门地在疏远她。不应该叫疏远，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人对她没有恶意，甚至是在照顾她。有几分不想让自己受累的意味。
总之，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绝对不能瞎闹腾。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以及前面的灯笼发出的亮光，阿诩不觉眼前有些朦胧，天不算太黑，还只是铅灰色。前面的大人走得越来越快了，不知是没吃饭还是没睡好，她觉得神情有些恍惚，腿也不太听使唤了，速度越来越慢，还动不动就绊在一起。
“哎呦，呀！操！”
阿诩被路上凸起的树根绊倒了，这一倒，她是彻底跟不上队伍了。只能趴在地上看着前面的一队白影渐行渐远，自己白色的孝服，也裹满了泥水。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就那么一会，她就听到有人在喊她，似乎是个孩子呢。
“小诩姐姐，小诩姐姐！你没事吧！小诩姐姐！”
阿诩清醒了，她发现楚黎黎就跪在自己旁边，好像是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看了眼天，发现天忽然暗了好多，惊问道：“二丫，几点？他们……不会已经……完事了吧。”
“当时，他们在下葬的时候一直在喊你。没找着你，就让我和哥哥沿着路找你，中途有岔路，哥哥走得另一条。”
“也就是说，还没下葬？”
“不知道。”
听到还有希望，阿诩连忙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虽有些头晕，但她还是跑着往前赶了。跑了几步，忽然想起楚黎黎还在后面，忙回头喊道：“二妮，跟姐姐走一趟，求你了。跟我跑一趟吧……”说到最后，阿诩甚至有几分要哭的意思。
她从小就爱哭，这几年她真的是很少哭了，明明遇到的事更多了来着。
“好，小诩姐姐，咱们先去，就不找哥哥了。”
“抱歉。”
二人踩着一路的纸钱，近乎疯了地跑向墓地。王妈给的钱很足，往生堂给的东西也很足，这纸钱飘飘摇摇撒了一路，前面的洒完后面的紧接着，纸钱铺了一路，有坑洼的地方堆积的甚至能没过孩子的小腿肚。
谁都不知道底下是什么，会不会再摔一跤，但如今，也没时间想这个了。她只想，亲眼看着养母下葬，和养母，告个别。
只可惜，两人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在去的路上，她们就看到了回来的队伍……
“小诩姐姐，你也别太伤心。”
“没事，你别担心。我先去墓地看一眼，一会就回去啊。”
楚黎黎看阿诩的状态实在不对，似乎下一秒就能晕倒，便道：“小诩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阿诩看着眼前小女孩坚毅的目光，觉得实在可爱，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牵着楚黎黎一道走了。这样的深山，放她一个人回去才是真的不负责任。
已是深夜，山林被厚重的夜色完全笼罩。
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她们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渺小。
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布满了落叶与青苔，想是纸钱用完了吧，这里没有一点白色。
此时她们已到了深山，山路崎岖，当真是吓人。
阿诩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把楚黎黎扔下，不然，不光是这小丫头，单是自己，都得被吓破胆。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树叶的沙沙声。
“豁啦”一团黑影从树冠中飞出，二人一惊，细看才发现是一只乌鸦。
“别怕。”阿诩扭头对楚黎黎道。牵着楚黎黎的那只手不觉牵得更紧了些。
凭着几天前来看地址的记忆，她们终于到了洛菊坟前，坟墓周围洒满纸钱，还歪歪插了一只魂幡。
一到这，阿诩是彻底走不动了，一下就跪在了洛菊坟前。
“呜哇！先生！哇呜哇哈哈！”阿诩总是这样，哭几声之后再哭听起来就很像笑到没气。哭了许久之后，阿诩跪也跪不动了，爬着靠到洛菊碑前坐下，这才平静了。
今天是十五，月亮真的好圆、好大。
楚黎黎坐到阿诩身边，看了眼她，道：“小诩姐姐，你也别太伤感。人嘛，总是要死的，都正常，别太伤感。”
“怎么……？你……”她看着楚黎黎，满是疑惑不解。
“唉，小诩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家里掌事的是奶奶，而非我的父母吗？”
“为何？莫不是……”这家主三年未归绝对不可能，除非是……死了。
楚黎黎淡然一笑，道：“很早之前我的父母就去世了。我们家虽是农户，但也经商。那次，有一批沉玉谷的单子，那单子的额度很大，父母当时亲自押运，结果到了沉玉谷，买家又翻脸不认人了，这件事让父母很不高兴，最后寄回来的那封家信里还好好的骂了买家一番。
“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见有截货的盗宝团，但这也只是建立在他们请了一众高手的前提下，但是，由于他们运货的经验不足，就真的以为璃月境内很太平。于是回程时，他们遣散了一众高手，只留了几个仆从。然后，一群盗宝团，就……
“等父母再回来时，就……只剩了，冰冷的尸体。”
“啊……节哀啊。”阿诩也不知道说啥了，她这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跟她一样惨，“我也，感同身受啊……”
“感同身受？不不，小诩姐姐你比我惨多了……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我没关系。”
楚黎黎舒畅的哈了口气，看向那一轮明月：“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当仙人，那么爱看古籍，对于仙人的东西那么执着吗？”
“起死回生术？你……莫不是想，复活你的父母……？”若真是这样，那这孩子可是个往生堂的重点关注对象了，回头告诉胡叔，顺便卖他个人情。
“不，我倒是不愿意做这种改变生死平衡的事，我只是，想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救救他们，让他们，免于死亡。”
“其实，死亡的平衡，并没有那么容易打破。它……若是你真的能按照规章制度复活，这本就是合法的。”
“什么叫‘按照规章制度’？”
“唔？就是走流程嘛！你按照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方法走，就那种，仙家术法，复活了那就是合规的。像精怪、游魂什么他们自救或者是舍妖丹、夺舍才是不合规的……怎么了？”
“小诩姐姐……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书上看的。”
“……”
“小诩姐姐，你说申鹤的命怎么那么好呀？她只是死了父母，就成仙家子弟了。凭什么呀？”
阿诩看着楚黎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摸着她的头道：“申鹤成了仙家子弟只是传闻，那山洞再没人进去过，谁知她是不是死里边了呢？起码，你还好好地活着，对不对？你还有爱你的家人对吧？你还有，一个家，对吧？”
说着，阿诩也不说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个都没有，就……嗯，这很欢愉。
二人在墓前坐了一会，觉得天色实在太晚，怕叫家人担心，便也回去了。
只是这下山的路上，阿诩总能闻到一股血腥味，那味道一开始若有若无，但越到山腰味道越大，味道最大时甚至熏得楚黎黎不敢吸气。
“小诩姐姐，这是……这是哪里来的味道啊？”
“或许是山里有狼群吧。别怕，我们快点下山，现在村里人多，但愿吧。”
山下村口
她们一下来就看到对面路上满是拖拽的血迹，顺着血迹寻去，就发现了一个扎着狼尾的少年，这少年正是楚岑，他身边还斜歪歪躺着两个大汉。那些大汉受了伤，是那种撕咬过的伤口，没伤到动脉，还有救。
“哥哥！”楚黎黎跑了过去。
“二丫！”俩人就这么抱在了一起，“太好了，太好了！幸好你没事！我，可担心死你了，太好了。”
阿诩快步走到那几个大汉身边检查起来，这些大汉的伤口极不平整，是撕咬开的。其中一个大汉背后还有一道抓痕，身上有灰色的绒毛，这是狼毛。
好了，现在可以确定这些人下山途中被狼袭击了。只是，她记得，天衡山，并没有狼啊。
而且，这些人全都五大三粗的，不可能打不过狼。她问道：“楚岑，你们在什么地方遇到狼的。可是山腰？”
“正是。”
“方便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吗？”
“方便。当时，我们正在往山下走，结果突然就有一群狼出现了，还是一大群狼，大家都很震惊。毕竟天衡山从来没有狼的，加之这里是仙山，经常有仙人来往，所以大家是没有带太多防身的武器的，但毕竟我们有火把，所以并不慌。只是，这群狼竟然不怕火。这就很吓人了。”
狼？不怕火？狼一定怕火的，如果狼不怕火，那就说明……这狼有问题。这绝对不是正常狼群，它们的身后绝对有一个操纵它们的人。这就很吓人了！
“那个，楚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听你的描述，狼很多，你还背了两个大汉，怎么做到的？”
“哦。是这样的，当时好多人都被放倒了，村西头的吴叔一直护着我，我才没受伤。当时我都觉得自己不死也得死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狼突然就跑了，一只也不剩，头也不回。我就顺手背起了两个离得近的，而且还有气的下山了。”
“嗯……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阿诩沉思了片刻，又忙道，“照你的意思！那群村民，还在山上？！”
“是啊。”
“那，那你还不赶紧找人把他们抬下来！还有气的肯定不止两个呀！”
“哦哦，对呀！我怎么想的呀？！”楚岑立马跑去叫人了。
阿诩看着这有点傻的少年摇了摇头，牵起楚黎黎回家了，至于两个大汉，一人拖一个呗。不得不说，他们俩是真的很沉。
唉。虽然死了人。
但二丫头还活着，她这也是因为跟我去墓地了吧。
我这，也算是救了一回人。
看来，我好像也不是那么，那么，会把人带死。
也算是个好结果了……
阿诩在心中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