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顺着光照不算明亮有点惨白的楼梯间向上，转过六个弯，走过吵嚷的初三生的走廊。可能松弛感是年级标配吧。拿着拖把的男生咋咋呼呼在外面拖地，女生尖叫，奔跑时沉重急促的足音和叫爹喊娘的骂声--这是什么物种！丰双文和苏颂只见一个似人似鬼结构扭曲的千足虫从五班的走廊尽头摇摇摆摆爬行而来同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喊叫和狂笑！

“这踏马是什么玩意--”双文惊呼未落，“千足虫”已奔到眼前--原来是二班那群猴子--人高马大的雷博文杵在后面；刘金水、邹基、武学伟以及江启明四人两两一组左右侧身排列；体育生魏子田打头阵，胳膊下各夹着——两只脚？！“千足虫”呜啦啦啦飞身进入教室，看懵了的双文得以瞥见“千足虫”的躯干——田钰常和张程威两个倒霉蛋？

“所以他们就抬着这两人晃悠一个走廊？”

“是…吧。”苏颂也为抬两个人的壮举吃惊，“习惯就好？”

“我可能毕业了都不会习惯这群家伙的作风。”双文转身进入教室。

苏颂轻笑一声似乎表示同意，“你写的东西呢？看看。”

他们不停侧身躲避奔跑打闹的人群，来到苏颂桌后也就是双文桌前。丰双文翻找出一个本子，苏颂接过，开读。这小子是出了名的读书快，曾经有过利用上午课间和大课间以及午休时间读完龙族第一册实体书的战绩。（当然，据坐在他后面的双文透露，他克扣了不少上课的时间）

“你是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的吗？”双文曾问，很敬佩。

“不是昂。”

双文依旧很敬佩。可能十年后还要继续敬佩下去。

“我打算写一本小说，书的内容提前告诉你吧——因为我怕写不完弃坑，但是这个脑洞实在太棒了，弃坑太可惜——”

“嗯。”苏颂心不在焉。

“一个男孩，喜欢逃避……”苏颂注意到他说到“逃避”时恍惚了一下，“然后特别希望自己能够逃到时间的，夹缝中，躲避掉生活中的，痛苦烦恼，因为他的完美主义和不自信，导致他，喜欢逃避的性格……”苏颂听着他别扭的停顿和努力维持但起伏不定的声线，抬眼看丰双文：“好激动啊？”

丰双文定定看着桌下的透视点。

“喂，”苏颂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呆住了？”

双文猛地抬头两手撑桌，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扑腾半天终于冲破水面，呼吸急促，眼里满是惊恐。

“这是什么情况？”苏颂惊愕，“撞见鬼了？”

丰双文缓缓坐下，用微颤的嗓音说：“我总是……哪什么……”他搜罗了一下脑中词汇，“《三体》中罗辑脑中完美情人的事，有点像。”

“你是说，角色在你脑中活过来了？不服你的控制？刚刚对你说话？”

“不不不，进阶多了，”双文支着额头，有些失神。苏颂看着他，生出一种“这家伙劫后余生”的感觉，“是整个剧情活了！我就是切身处于在那个世界里，好像我一直就生活在那里一样，完全不记得有这个（双文另一只手指指桌面）世界……”

“平行宇宙？科幻大片啊兄弟。”苏颂不信，但一来双文不是撒谎的人，二来刚才他的表现也不像演的。苏颂将将信了。

“……不知道……但是，唉，很真实，像做梦一样啊。”

《念奴娇·赤壁怀古》。

红豆味大白兔。

丰双文心猛然一缩，又继续讲下去：

“大概就是这样。”

他的语调终于正常了。

苏颂侧眼看他好一会，想说什么但还没有说，老马像个幽灵一样从后门飘进来，身后跟着语文老师陶老师。全班噤声，接着一片上位脚步声凳子声。苏颂溜回位子上，顺走了丰双文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