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我很荣幸被你看到。
如果你读完这本书而没有收获，那么请在微博搜索栏输入“丁浩”，留言给我，我把书费补给你。
如果你被书名吸引，愿意耐心读下去，那么就先从一个跟这本书毫无关联的故事开始吧——一个我听来的故事。
“……部队大院的几个孩子将一条狼狗吊在大院的树上，扒皮扒了一半。下班的大人目睹，顿时就怒不可遏，追着几个孩子暴打。后来听说这条狗曾经打过仗，在边防服役了很多年，是一条战功卓著的老狗。老狗退休以后，饲养狗的老人被调到海军任干事，从内地到了海边。于是，这条狗就没人管了。老狗找不到主人，有一天，一路循着主人的脚印从商场来到了部队大院。看门的战士认识它，就把它放进来了。老狗刚进了小门，就被院子里的孩子们发现了，孩子们开始捉弄它，老狗是绝对不咬人的，它经过训练，与军人一起服役，基本上无论怎么动它，它都不会咬人。这帮小孩儿就把老狗给吊了起来……这条老狗至死没吭一声。没多久，负责照顾狗的人就找来了，抱了一堆军功章，情绪崩溃地扯着嗓子骂：‘这是我们的老首长啊！本来是光荣退休了！就让你们给……’于是这帮小孩儿就被家长们毫不留情地打，一直打到晚上才罢休。事情到了这里还没有结束，到了半夜，一个小孩儿溜出来，跑到看门的老头儿那儿，见他在喝酒，煤炉上烧了一个锅，锅里炖了一锅肉……”
这个故事在我脑海中存了很多年，至今忘不了，时常在梦里浮现出老狗死前的眼神……
说点正题吧，我，一个很普通的人，也许跟你一样，有一个严厉的父亲，随着年纪的增长，跟他的交流从害怕、敷衍、客套，直到无话可说；有一个慈祥的母亲，从溺爱我，理解我，唠叨我，迎合我，直到依靠我；也有一个先我看世界的姐姐，我揪过她的辫子，翻过她的书包，偷看过她的日记，她背过我，像母亲一样宠溺我，但比母亲更懂我，她将陪我度过人生后半程，她也教会了我与女孩的相处之道；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哥哥，他帮我打过架，替我背过“锅”，我俩睡过一张床，他是父亲之外，和我关系最亲密的同性。哥哥结婚后，我们之间除了递烟就是沉默，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要好，但就是因为有他在，我这一辈子好像就有了底气，也不再孤单。当然……或许还有一个自私的、可爱的妹妹或者弟弟，他抢过我的零食，说过我的坏话，也为我送过雨伞，我看他哭的时候心里比他还难受，他是第一个我本能想要对他好的人，他在家，家才更像个家，他一笑，家就是最美好的地方。
……
或许我又跟你不一样，因为我生活得十分边缘，常常一闭上眼，那些三十多年来遇见的人，就像看电影里人山人海的场景，一张脸一张脸的，清晰得如从药水中取出的底片一样，晾在眼前。那些城市中的楼宇，四平八稳的，高耸云霄的，蜂窝煤状的，麻将块状的，水晶灯状的，一个一个地夯在视野里。那些咖啡馆的流沙瓶，地铁里的手拉杆，打印机吐出的A4纸，出租车的雾化玻璃，会议室的烟屁股与酒店的红酒摇曳；那些按坏的闹钟，擦亮的皮鞋，涂抹的简历，空掉的药瓶，刷爆的门卡，系住的快餐打包袋，闪灯的公交车；那些大雨敲击的伞叶，烈日烤晒的头发，乌云投射的碎影，雪后踩出的脚印……这些都令我在深夜里惊醒，提醒我自己依然活着。
从前的我，懂得太少，你跟我说，我没听进去，但我向往；现在的我，懂得太多，却不知什么是对的，你跟我说，我不同意，我也不向往。我努力做一个生活的好演员，却发现事与愿违，生活令我变成一个敏感的猎人，猎人不开枪——饿死，开枪——心死。我不反驳——憋出病，反驳——气出病。我做对了，就失去了人心；做错了，人心叵测。我对幸福的定义，就是拒绝一切不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项目、不喜欢的作息、不喜欢的安排、不喜欢的声音……能拒绝多少不喜欢，就代表拥有多少幸福。
……
但是，这本书要写的是什么，写的是亲人，写的是童年，写的是人这一路成长的记忆？
我想，应该写的是家。那么，家又是什么？家就是那几个人，让你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人要是不在了，家就变成了一个伤口，提及“回家”二字，就是往伤口大把大把地撒盐。
写的是故乡，故乡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自从懂了“故乡”，就觉得自己没什么了不起。一看到故乡，自己就渺小了，是那种安稳的渺小，放松的渺小，像刚破土的树苗一样渺小。看到故乡，我可以像小孩子朝父母跑去一样，奔向它；像小孩子对父母撒娇耍赖一般朝它撒娇。写的是逐渐在人生中掉队的人，掉队的人越多，从前的自己就越少，重要的人走了，形成自己的一部分就丢了，直到所有人走完，那个自己也就不存在了，空有躯壳，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写的应该是生活。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某天下午陪你打牌的那些人，有人顶你、有人压你、有人陪你、有人离场、有人补场；我赢了牌，输了人情，输了牌，没人同情；我苦练牌技，后来却发现打牌的人都走光了，如果再有机会的话，抓不抓到一副好牌不重要了，我输得一塌糊涂也没关系，只要你可以坐下来，陪我一直打下去，从下午打到傍晚，从傍晚打到清晨，打一辈子……
然而时光之旅，有去无回，浸透一轮梦想，擦燃一个失望，堆砌一片天真……回忆很美，美化回忆，凡是种种，种种凡事，一切美好都让我想起你……
书里见……
2024年1月1日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