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月团含珠
中秋之夜，一片萧瑟中的洛宫，似乎只有甘霖殿尚存着一丝温情，景曦打开上官赋送来的锦盒，一个印有“器”字的月团引起了他的注意。
“‘器’字？”
景曦回想起当初教景兰三字经时，调皮的小太子怎么也写不好这个“器”字，总是画上四个圈了事。景曦无奈，只得握着弟弟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那个中秋节，两人在一堆“器”字中度过。
他边想边掰开了那只月团，突然，一颗夜明珠掉了出来。
“玉龙明珠？”
全公公一眼就认出了那颗珠子，毕竟，他是宫里的老人了。
“陛下，这不是当年，您交予小殿下，让他随身携带，护佑周全的嘛。”
“确实是玉龙明珠。”
景曦握着那颗夜明珠，眉头紧缩，“难道，景兰是想寻出流光宝鉴？”
圣上叹了一口气，这兜兜转转，还是绕不开流光宝鉴啊。
流光宝鉴不仅是西川创朝诏书，更是景氏、穆氏与上官氏三族联盟的见证，刻在镜底的铭文除了载有上官氏族谱与创朝诏书外，还有当年的盟约——那便是联姻之契，即西川历任皇后人选必须轮流出自于穆氏和上官氏两族之中。
全喜见圣上愁眉不展，遂道：“陛下，真的要找出流光宝鉴吗？宝鉴一出，那小殿下就只能娶上官家的女儿了。”
联姻之契并不是什么秘密，西川的世家大族哪个不知，只是，事到如今，盟约恐已崩坏了吧。
“上官家的女儿，唉，帝京上官家还有人在吗？哪里去找上官家的女儿呢？”
帝京上官氏早已经历大变，即使要履约，上官家的女儿又何处寻呢？景曦摇了摇头，继续道：“当年，若不是硕尊王之妹逃婚的话，那也轮不到郭氏捡下这么个大便宜啊。”
一直以来，景曦忌惮于郭氏，而郭氏横行朝野便是从郭湘仪当上皇后开始的，景曦觉着，若当年的继后是硕尊王上官相卿之妹的话，那一切就不会是如今的样子了。
“那个上官若菲呀，老奴还记得她的模样呢，一颦一笑，令先帝乱了心思，可怎奈，她却不愿当这个继后，跟个北狄人跑去了大漠，唉，姑娘家的心思难测啊。”
全喜侍奉过先帝，当年的人和事，他自然记得，上官若菲是彼时京中出了名的世家小姐，多少侯门公子为她倾倒，若不是轮流后制，明德皇后穆真伊当年或也胜不了她。穆真伊死后，按祖制，继后得由上官氏出，可怎奈，这位上官小姐临了却逃婚了。
“她倒是爽利，可于家族而言，却是灭顶之灾，父皇怎会咽得下这口气？流光宝鉴不翼而飞，恐怕就是父皇动上官家的借口吧。”
景曦不经意间道出当年的秘密，惊得全喜连忙跪了下来，道：“陛下，那可先帝啊。”
瞧着全喜那惊恐的模样，景曦没有再说下去，他把玩着那颗玉龙明珠，半晌才又道：“玉龙明珠可令宝鉴在夜里都显现出铭文，这样的奇相，朕与兰儿少时见过，只是，这宝鉴就真如传闻所言——在承恩太妃那里吗？洛宫又不是什么藏得住秘密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
流光宝鉴并非小物件，先帝在时，承恩妃尚有可能将其藏于洛宫之中，可先帝一去，洛宫遍布郭后的人马，怎还藏得住这举世皆知的东西？
再说了，自王旗变幻，章延龄接手洛宫后，连正殿都待不下去的承恩妃就更没可能藏下什么流光鉴了。景曦料想，关于宝鉴下落的传闻恐不实。
“是啊，圣上，若真在，那章延龄一干人等，不早就找出来了嘛。”
全喜在旁应和道，而景曦则是紧紧地握住了那颗明珠，光束从其指缝间透出，温润而不失质感。
只是，宝鉴一出，当年的创朝盟约再显，于马氏而言，甚至于圣上而言，他们所期冀的景兰太子与马氏女的联姻便会由此而名不正言不顺。
“兰儿不懂事啊，这个时候，寻什么宝鉴，与马氏女联姻才是捷径明路！”
景曦连连摇头，他联想到送月团的上官赋，不禁叹息，“唉，此上官女又非彼上官女，帝京上官氏早已被灭，天下谁人不知？偷梁换柱，马世冲怎会答应？”
哥哥为弟弟筹谋好了一切，娶马氏女本该是景兰重返帝京的第一步，只可惜，这样的捷径明路，景兰却不要。
“景兰，陛下收下月团，应该已然发现玉龙明珠，可却安排我等与马世冲近臣会面，难不成，陛下也认为你该娶马氏女？毕竟，这可是兵不血刃的捷径明路啊。”
“舅舅，我不需要这样的捷径明路！”
景兰信誓旦旦地说道，他将玉龙明珠送到圣上跟前，确实是为了寻流光鉴，只是，寻宝并非为偷梁换柱，以此上官代彼上官，而是其欲借宝鉴，重塑各世家大族对于景氏的信心。
“我们不要误会皇兄的意思，这两件事恐怕并无关联。再说了，凭实力，我一样会拿回一切，眼下，只是需要流光鉴，需要重回西川荣耀的起点！”
“你别意气用事。”
“这不是意气用事，娶了马氏女，世人只会道，景氏后人无用，靠联姻得天下，非明主所为。况且，与马氏为伍，那真真是要绝了我皇兄的后路啊！马世冲若有了我这样的乘龙快婿，必定会除去皇兄!”
依景兰之言，他必然不愿赴约，穆云峰担心圣上另有深意，遂又劝解道：“景兰，不管怎么说，目前，我等尚不能得罪章延龄，马党势大，我们不得不尊一个‘势’字啊！”
“尊一个‘势’字？原来，舅舅和族公想的是一样的，忠于的永远是权势！”
“不是权势，是形势！景兰，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甥舅间又起了矛盾，景兰的性子，穆云峰是再清楚不过了，疑心重是外甥最大的毛病，当然，这也是其成长经历附带而来，经历重大变故的景兰，对外界抱有几分谨慎，亦无可厚非。
只是，这种谨慎，在某些情景下，竟会荡然无存，令穆云峰好生恼火。
“穆大人，穆大人。”
景兰与穆云峰争执不下，便开始了冷战，而此时，营帐外，一军士来禀告。
“何事？”
“穆大人，洛宫又来人了。”
“洛宫？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