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宫二主
承恩太妃萧丽华欲与郭太后一争高下，不回到原来的太妃殿，也就是如今的承庆宫又怎么行呢？
面对萧丽华再提明德皇后往事，郭太后沉默了片刻，待缓和情绪后，又道：“既是非常之时，那好吧，承庆宫西北隅尚有一处宫殿空着，太妃执意要入住，那哀家也不会阻拦。”
承庆宫西北隅已空置多年，破旧不堪，萧丽华带来的宫女如意有些惊讶，她看了承恩太妃一眼，只见太妃神情如常，便又低下头了。
“也罢，本宫不是个计较的人，谢太后娘娘赐殿！”
萧丽华竟很快应承下来了，别说如意了，连蔡文兴都有些吃惊，这位新晋总管大人本打算来看一看太妃的笑话，怎料，萧丽华却能忍得下这口气。
就这样，承恩太妃回到了她的太妃殿，只是主殿已归郭后，而她呢，住到了曾今废弃的西北一隅，但，终归是一宫二主了。
自圣驾降临，洛州行宫的规矩多了不少，崔尚宫隔三差五地召集宫人们训话，这不，烈日炎炎之下，崔尚宫端坐凉亭，宫人们顶着毒日头，一字排开，训话又开始了。
“你们这些人，在行宫没规矩惯了，做事浮躁，连件小事都办不好，主子们怪罪下来，全是本官替你们顶着！”
“曹掌事，你可是老资历了，洛宫之中，就属你接驾经验丰富，但瞧瞧最近，你干的都叫什么事啊？太后娘娘想办场家宴，你竟连圣上都未请来！”
挨训的曹掌事嘴角一努，心中虽有不快，可却不敢言语，这圣驾啊，哪是她一个小小掌事能请动的，连洛州官员想拜见圣上，都得经过章延龄的同意呢。
“还有尉迟掌事，你整日里打探这，打探那的，正经活计，一个没干，怎么，洛宫是养闲人的地方吗？”
尉迟掌事听罢也不敢言语，她素来是个包打听，自上回见到扮作赵漓的太子与上官赋相会后，她便开始四处打听，硬是从供货青山营且同时供货洛宫的菜贩子处得知了赵漓的年岁，以及在卡城早已定下一门亲事的消息。尉迟掌事凭着这些消息，好好地奚落了上官赋一番，逢人便道上官赋恬不知耻。
“对了，方掌事，本官交代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尚宫大人，这眼看就要到立秋了。”
“立秋怎么了？还要太后娘娘等到立秋吗？娘娘听不得蝉鸣，可承庆宫外的那些树上，全是夏蝉，惹得娘娘夜里睡不好觉，此等小事，你竟处理不了。”
方掌事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洛宫草木茂盛，夏蝉也多，立秋过后，便会逐渐散去，一般无须处理，可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尚宫大人竟还催着方掌事驱蝉。
“梅掌事，你瞧哪儿呢？本官教导其他掌事，你竟心不在焉？”
梅掌事也真是够倒霉的，不过看了一眼日晷，就被崔尚宫给数落了。
不过，梅掌事极爱寻由头，她顺口编了一句，“尚宫大人，我在瞧上官掌事到没到呢，这都好一会儿了，大人您通知午时三刻到承庆宫，上官掌事竟还未到！”
好巧不巧，梅掌事话音刚落，上官赋便到了。
“呦，上官掌事，好大的架子呀，本官布置宫务，都是紧急的事项，你竟迟到？”
“崔尚宫勿要见怪，方才，属下去寻库房钥匙了，故而，费了些时间。”
上官赋托着一盒钥匙，欲递给崔尚宫的随从，可崔尚宫一个眼神，那随从就不接手了。
“上官掌事，你可是洛宫第一掌事啊，瞧着履历应是行事出色而被破格提拔，居然连库房钥匙都得找这么久？”
崔尚宫言语中满是轻慢，她摆出往日在帝京的做派，上官赋虽有不快，但想到蔡文兴先前提醒的“拖延”二字，便忍了下来。
见上官赋未作解释，崔尚宫又道：“上官掌事，既然是第一掌事，那就站到前边来吧。”
崔尚宫边说边指了指凉亭前一烈日暴晒处，看来，她是故意要整一整上官赋了。
王旗虽变，但礼制尚在，作为掌事，大庭广众之下，上官赋只得听命于尚宫大人，没多久，在烈日炙烤下，上官赋已满头大汗，仪容是谈不上了，但仪表不能卸下，她依然恭谨捧着那装有库房钥匙的锦盒。
候着训话的时间过长，再加上气温逐渐升高，掌事司一众早已是口干舌燥，疲惫不堪，此时，承恩太妃带着如意突然出现了。
“各位，先用些茶汤吧，否则，身子也熬不住啊。”
承恩太妃边说边使了个眼色给到如意，如意立马为站立许久的掌事们上了清凉的茶水，崔尚宫见状，便道：“呦，看来，是本官疏忽了，未给几位掌事看茶赐座，倒叫你们的旧主子心疼了。”
“崔尚宫要添些茶水吗？这可是上好的龙团茶，放凉了许久，回味甘甜。”
承恩太妃自入承庆宫，便开始大肆笼络人心，见着洒扫宫人都会嘘寒问暖几句，与往日里的傲慢做派形成鲜明的对比，而掌事司的几位掌事互看了一眼，都端着茶碗，未饮下茶汤。
“几位掌事不用拘束，既然是太妃娘娘赏赐的，那就喝吧。”
见掌事们未得令不敢饮茶，崔尚宫甚是得意，以为自己“教导有方”，但实际上，几位掌事只是对承恩太妃心存芥蒂，不敢喝下茶汤罢了。
上官赋假意抿了一口茶汤，便将茶碗还给了如意，其余几位掌事也纷纷效仿，如意带来的托盘，又和先前一样了，重量都未曾有变。
太妃见状甚是恼怒，但也不好发作，毕竟，人家都装作喝了，故而，她又假意惋惜起来。
“唉，你们真是不懂珍惜，这样上好的龙团茶，本宫剩的不多了，以后啊，想是没有了。依如今之局势，将来，怕是没有贡茶了。”
萧丽华暗指皇室的破败，崔尚宫听罢立马反驳道：“娘娘何出此言？贡茶自西川开朝以来便有之，只要圣下未下旨作罢，自然是年年有，岁岁新，别说龙团，即使是几年才出一批的雪莲茶，圣上若要，各位节度使也得即刻去寻！”
“是吗？真不知道马大将军日理万机，是否有空为圣上觅茶呢？”
上贡新茶乃各地节度使职责之一，久而久之，也成了讨好皇室的良方，谁上贡的新茶，得皇室之青睐，便有机会在回京述职之际，多捞些军饷。只是眼下，端坐帝京的汝阳节度使马世冲是否有这个闲情逸致，为皇家觅茶，这就难说了。
“马大将军乃国之栋梁，圣上夏巡期间，替圣上分忧，贡茶小事，自然也能办妥，太妃娘娘多虑了吧。”
要论场面话，承恩太妃可比不了崔尚宫，太妃在洛宫，曾是说一不二，无人敢驳，自然也不用费心琢磨话术。可崔尚宫就不一样了，于帝京时，整日里就在给各位主子们回话，最是擅长圆补，明明是被赶出了帝京，却说得像是寻常出宫游历一般。
“夏巡？”
萧丽华心中想说的分明是“逃难”二字，她冷笑了一声，又道：“眼看，这夏天就要过去了，那圣驾是快要回帝京皇庭了？”
这一问令崔尚宫语塞，回京？唉，景曦和皇室众人哪还有回京的机会呢？
正在焦灼之际，郭后出现了。
“萧太妃是在质疑圣上的旨意吗？夏巡可是圣上下的旨，什么时候回去，自然也得等圣上再下旨！”
郭太后搬出了圣旨，可这西川皇室的圣旨还不是由她掌控的，承恩太妃露出几分鄙夷，道：“太后娘娘，不是本宫质疑圣上的旨意，而是天下人质疑啊！这洛宫怎比得了皇极正殿？待的时间久了，想必，圣上与娘娘总是不习惯的吧。”
萧丽华愈发阴阳怪气，郭后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崔尚宫见状便站了出来，道：“太妃娘娘，洛宫本就是行宫，圣上与太后来此，亦是平常，何来质疑？娘娘又多虑了。”
“唉，我一个离宫太妃多虑与否，天下人是不会在意的，天下人在意的是圣驾，圣驾在何处，何处便军机要地。如今，眼看着夏巡要成秋狩了，只怕有不明就里之人以为圣上意欲迁都呢。”
“萧丽华！”
郭太后终是忍不住了，她怒斥道：“萧丽华，西川的朝政还轮不到你一个离宫太妃来管！”
面对太后的斥责，承恩太妃显得甚是无所谓，她上前一步，直视着郭后，道：“太后娘娘，如果没有我，恐怕，娘娘如今也只是个离宫太妃吧。”
“你！”
郭太后似有把柄握在萧丽华手中，想来，郭后为继后，当年，若不是明德皇后骤然离世的话，那她便无可能被册立为后的，待到新皇登基，她也会与萧丽华一样，成为一众太妃中的一个。
这一后一妃在承庆宫中起了争执，崔尚宫相帮不成，曹、方、梅、尉迟四位掌事则是闭口不语，而上官赋借机挪到了阴凉处，一个转头，只见青瑶正对自己招手示意呢。
“姐姐！”
“青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