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边塞归人
昔时金阶白玉堂，而今边塞夜归郎，沧海桑田须臾改，包羞忍辱为返皇。
卡城边塞，秋风萧萧，遥望帝京，徒留断肠。这卡城啊，乃西川王朝之边境重镇，素来为北狄所觊觎，故战事不断，硝烟四起。
不过，好在前些年，安平帝姬受命出塞和亲，于是乎，边境的紧张局势方有所缓和。但去年，西川名将穆云峰的离开使得卡城的平衡再次发生了变化，吐伦可汗虎视眈眈，已然不满足于边境互市所能带来的利益了。
而今，又逢帝京形势突变，北狄铁骑悄然出现在卡城外围，意欲何为，已不必言明。
但卡城现任守将陶驰是个没主意的，只知连连上报，却不见加强布防，与原守将穆云峰相比，简直云泥之别。唉，卡城危矣！
是故，金阶白玉的太子殿下怎能再置于险境呢？
趁乱，定国公穆昌派出一队精干的暗卫来到卡城，欲接回景兰太子，可景兰却有所顾虑。
“真的是族公让本太子回去吗？”
“当然了，殿下，如今卡城凶险，定国公甚是担忧您的安危啊。”
“族公担心本太子的安危？若真是这样的话，去年，他也不会把舅舅给调走了。”
“殿下，国公调走穆将军，只是权宜之计，况且，”
话说到一半，定国公派去的暗卫营队长方达突然停了下来，似乎不愿透露过多，可太子却追问了下去。
“况且什么？”
“殿下，国公自有安排，穆将军赴任洛州，并不是毫无益处。”
“这么说来，竟还有好处？可本太子看到的，怎么是舅舅被卸了兵权，给晾了起来呢？”
“殿下，穆将军确实无法再领十万铁骑，但在洛州，他也是水师统领啊！”
“水师统领？那门子的水师统领？成天搞营造设计、手下没几个兵的那种？”
“殿下，传闻不可信！再说了，穆将军岂是那任人摆布的主？”
“任人摆布？哼，可我们穆氏不就是在受郭氏的摆布嘛。”
景兰太子反唇相讥，不经意间透出几分埋怨，看来，他并不信任来人，说到底，还是不信任穆氏族长定国公啊。
“殿下，穆氏一族不会任人摆布，您别被表象所惑，国公此次安排您先赴洛州，为的是日后重返帝京。国公爷和族人的忠心，苍天可鉴！”
“苍天可鉴？”景兰太子顿了顿，眼神转圜间又道：“但愿苍天可鉴吧。”
“殿下。。。”
定国公来使并未劝动太子，太子之心不可捉摸，毕竟，其少时经历殿前之耻，又常年处于险境，即使族人，他也不会全信。不过，一人除外，那便是太子口中天底下最好的舅舅了。
“舅舅也让我去洛州？”
穆云峰派了自己的亲信副将赵漓前来劝说，景兰太子卸下不少防备。
“殿下，小公子全都安排好了，您就放心吧。”
“为何舅舅要听信族公之言呢？贸然离开卡城，岂不是让郭太后拿住了把柄？我可是名义上的镇边大将军啊！”
“殿下，如今局势有变，汝阳节度使马世冲起兵，针对的就是郭氏，这郭氏天下，恐怕要翻篇了。”
马氏与郭氏的恩怨起源于当年的继后人选之争，马世冲之长姐贤妃马氏曾是后位的有力竞争者，怎料其遴选前突发癫疾，失了资本，被当时的淑妃郭湘仪给比了下去，而郭湘仪被册立后，马贤妃郁郁寡欢，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故去了。
景兰太子对于这段往事，印象颇深，年幼的他看着母亲过世，又看着父皇急于册立新后，那种悲凉感，至此，植根于他的心间。
“郭氏与马氏之争，本太子也要去凑这个热闹？”
“殿下，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大好机会？”
太子挑眉看了赵漓一眼，只觉“大好”二字过于夸大，他的脑海中急速地过了一遍形势，而后，慢悠悠地问道：“可本殿该以什么名义去洛州呢？舅舅凭的是一纸调令，那本殿呢？”
“殿下，自然不是走明道那种了。”
“不走明道？何意？”
“回殿下，镇边大将军当然得在卡城，但太子殿下须尽快回到中原。”
“嗯？”
景兰太子疑惑地看着副将赵漓，心想：“这镇边大将军不就是自己嘛。”
赵漓见太子不解，遂又道：“殿下，您需要改换身份。”
“改换身份？”
“正是！殿下，从今日起，您得用末将的身份了。”
“用你的身份？”景兰太子有所顾虑，遂继续问道：“那你呢？”
“末将得干一件犯上之事。”
“犯上之事？”
此时，赵漓突然跪了下来，道：“殿下，末将得用易容术假扮您一段时日。”
“易容术？”
说到这易容术，原本起源于中原，可却在北狄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一味香粉，该香粉的主要原料来自于北狄的一种奇花，粘合剂中一旦融入该香粉，易容面具便能除去异味，经久佩戴可达数日，这便彻底解决了易容术的适用性问题。
“殿下，您还记得去年小公子擒获的细作吗？此人就是靠易容术来假扮郑千总，以至军机情报泄露，要不是千总夫人来卡城探望，瞧出破绽，我们恐怕至今也无法得知千总已死啊，可见那易容术的效果。”
穆云峰临去洛州前，卡城曾出了一件大事，这便是北狄细作事件，这细作假扮郑千总长达月余，军营里竟无人发现，若不是郑夫人前来探望，该细作言辞闪烁，且应不上夫人之言，终至被拆穿。
不过，此事也令太子与穆云峰等人见识了北狄易容技艺，原先因面具异味而无法长期佩戴的问题，已可通过融入香粉解决，这样一来，被识破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赵漓，北狄易容术确实技艺精湛，可却经不起熟识之人的辨别，此举太过冒险！”
景兰太子素是个谨慎性子，毕竟，易容术再精湛，一个不小心，便会被识破，可副将赵漓却不以为然。
“殿下不必担心，末将与您身形相仿，应该不会被人轻易认出。”
“可这声音？”
“那末将就尽量不语。”
“但。。。”
“殿下，末将已在洛州城露过脸，算不得生面孔，到时，您也用那易容之术，稍稍装扮一番，以末将的身份行事，便不会被人识破了。”
赵漓继续劝解道，要说，景兰太子借用其之身份重返中原，确为一个好法子。只不过，对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而言，假扮他人，恐有难度，若被识破，那场面甚是凶险啊。
“唉，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啊。”
太子摇了摇头，顾虑颇多，而赵漓见太子犹豫不决，遂又道：“殿下，您相信末将，末将一定能够不辱使命，令外界都以为殿下尚在卡城。”
“赵漓，你应该知道，本太子身边有不少郭太后的眼线，而你被认出是迟早的事。”
“那也无妨，末将只求为您争取时日，此番马世冲入帝京，郭后一族已是强弩之末了。”
对于帝京局势，穆氏之人极为了然，穆云峰表面上不问世事，只顾着船只建造，实则派出不少探子，广收消息，为的就是助太子他日重返帝京。
“再说了，即使被认出，末将大不了是个死字。”
赵漓甚是大义凌然，而景兰则有所不忍，毕竟赵漓是跟着穆氏多年之人。
“赵漓。。。”
“殿下，别犹豫了，末将的性命是小公子救的，当年，若不是小公子相救，我早就死在北狄的野狼谷了，所以，能为小公子，为殿下，为穆氏尽一份力，赵漓此生无憾了！”
瞧着赵漓那坚毅的神情，景兰思虑良久，他明白该来的都会来，蛰伏不是为了回避，当机会来临，哪怕是极其微小的机会，也应该去尽力捕捉。
“赵漓，本太子不会让你白白送命的，假扮本太子，除了随侍小顺配合外，你还得有一人相助。”
“殿下，何人？”
“清河坊头牌歌姬。”
“明月香？”
“正是，明月香是本太子在卡城的暗线，你可以信任她。到时，你就来一出‘留恋勾栏’的戏码便可。”
“留恋勾栏？”
赵漓眼神一转，即刻便了然太子之意，也对，放浪形骸，或能让对手卸下些许戒备来。
于是乎，在定国公与穆云峰的安排之下，景兰太子借用赵漓的身份，易容乔装，随一小队人马，来到了中原之繁华胜地——洛州，这便有了青山军营穆云峰帐前一幕，而那帐外之人正是边塞归来的景兰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