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川妖女
百年前,公孙氏所掌的大魏王朝覆灭,中土三分,景氏、上官氏、穆氏三大世家割据一方。然天下之道,分久必合,三族先祖为抵御北狄部落,歃血为盟,指河为誓,以三族之力共守中土,至此,北狄难犯,百姓安乐。
三族之中,以景氏先祖最得民心,上官氏与穆氏两族毅然放弃私利,拥其为皇,始建西川王朝,而作为开国功臣,上官氏承硕尊王之位,穆氏则承定国公之位,共同辅佐景氏,开一世太平。
然百年后,风云再起,西川王朝最为华美的洛州行宫被世宗嫡子景兰率部包围,朝堂上,小皇帝景稚哭闹不止,一众大臣手足无措,大厦将倾之际,女摄政上官赋登临城楼,远眺重兵压境之状,思虑片刻后,她毅然走下城楼,唤守将开启城门。
“摄政大人,万万不可如此啊!城门一开,吾等苦守多日岂不是全白费了嘛!”
“冯参将,他们要的是我,我一出城,清君侧的大旗便毫无意义了。”
“摄政大人三思啊,您一旦出城,性命可就握在对方手中了,穆氏怎会放过您?末将愿以死相拼,护摄政大人、护圣上周全!”
守将忠心可鉴,可怎奈摄政大人心意已决。
“冯参将,不要作无谓的牺牲,带领穆氏而来的乃世宗嫡子、受过册封的景兰太子,且他又手握重兵,于情于势,皆占上峰,西川天下本就属于他。”
“大人!”
“开门吧。”
守将无奈,不得不打开城门。随着那道门缓缓地开启,两个久未蒙面的人相见了。
“终于等到我们尊贵的摄政大人了,景兰差点以为,摄政大人会为了一己之私,赌上整座洛州城,赌上整个西川呢。”
“太子殿下,上官赋愿束手就擒,还请穆氏大军放过年幼的圣上,放过群臣,放过无辜的洛州百姓。”
此二人,一个是自认天命所归、万民所向的景兰太子,而另一个则是被指谋朝篡位、窃据摄政的西川妖女上官赋。
“摄政如此大义凛然,倒显得本太子师出无名了。可摄政别忘了,西川天下本就属于景氏,吾乃世宗亲封的太子,辗转三朝,却不得继位,而如今在这朝堂上的黄口小儿身份不明,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就算要谋朝篡位,也得用点心吧!”
“太子殿下,圣上确为景氏后裔。”
“景氏后裔?此等小儿,何堪为皇?靠他,能制衡朝野吗?靠他,能保百姓安乐吗?靠他,能守住西川百年的基业吗?”
景兰太子语带张狂,配上俊美的脸蛋,以及身后整装待发的十万铁骑,竟显得那样的势不可挡。
“殿下,圣上终会长大。”
“等他长大?试问,西川百姓等得起吗?你把此等幼稚孩童捧上皇位,为的是将朝政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吧。”
景兰太子往前了几步,离上官赋不过咫尺之遥。
“看来,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愿信我。这摄政之位,并非我所愿,我只是被人推着走罢了。”
上官赋有些无奈,她凝视着景兰太子,凝视着那曾牵动心绪的双眸,继续道:“兵临城下,多说无益,太子既为皇位而来,那就杀了我这个摄政,除去即位的最大阻碍吧!”
听上官赋如是说,景兰太子一恼,竟提起长剑,架在了上官赋脖颈之上,道:“上官摄政真的这么想死?还是心存侥幸,以为景兰不会下手?”
“也许只有一死,殿下才会信我吧。”
突然,那女摄政上前抓住景兰太子的手,将长剑拉近,一道血印赫然出现在其脖颈处。
“赋儿?”
景兰太子一惊,欲后退,可上官赋死死地抓住了太子的手,道:“殿下此刻若不杀我,您身后的穆氏大军会答应吗?”
“赋儿,你别逼我!”
“唉,欲得玲珑江山,杀伐决断,不可有半点仁慈,既然殿下说景稚无用,那殿下呢?只要赋儿一死,公孙飘渺便再无复辟大魏的可能。”
上官赋眼含泪光看着景兰太子,那可怜劲儿顿令太子心乱如麻。
“赋儿,不要再说了!”
景兰太子奋力掰开上官赋之手,抽回了佩剑。
此时,太子身后的定国公穆昌走上前来,道:“太子殿下,别被这个妖女所迷惑啊,杀了她!穆氏要用她来祭旗!夺洛宫,杀奸佞,然后重返帝京,一血殿前之耻!”
“族公,既然您说她是妖女,妖女之言不可信!她上官赋一心求死于景兰剑下,或许,这本就是个圈套呢?景兰若背上刺杀当朝摄政之名,将来,又何以安天下?”
逼宫而来的太子殿下竟为上官摄政寻起保命的由头,定国公听罢,连连摇头,露出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殿下啊,那妖女是窃据摄政之位,而您是除奸佞、重定天下,又怎会被天下所指?”
定国公托起景兰持剑的右手,令那剑锋再次指向了上官赋,可怎奈,太子一个转身,竟将佩剑插回了剑鞘之中。
“族公,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住景稚,别让公孙飘渺一党控制那孩童,上官赋暂且先收押吧。”
“殿下!”
穆氏族长定国公突然跪了下来。
“族公岂可如此?景兰承受不起啊!”
“殿下当然受得起!殿下乃穆皇后唯一所出,世宗亲封的太子,我们穆氏全族的希望!我的太子殿下啊,别再让人说道,您无君王之命,只要您除去妖女,展现正统气魄,万民必定臣服!”
定国公穆昌说罢,其身后之穆氏族人亦一同跪倒在地,连呼:“除妖女,振朝纲,复正统,万民服!”
“除妖女,振朝纲,复正统,万民服!”
面对排山倒海的呼喊声,景兰太子不由地退后了一步,而上官赋则走到太子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道:“殿下,辗转三朝,您都未能即位,这是何故,您还瞧不出来吗?”
景兰看着上官赋,经年累月的种种不甘全写在了脸上,他确为正统,但却久久无法继承大统,这恐怕是西川王朝开朝以来最大的笑话吧。
“殿下,您总是这样,每每关键时刻,便没了杀伐决断,对敌人都仁慈,又如何坐拥天下呢?”
上官赋伸出手,触到了景兰太子的脸颊,太子一把握住上官赋之手,道:“赋儿,你不是我的敌人。”
“既然赋儿不是殿下的敌人,那殿下为何不愿相信赋儿呢?公孙飘渺,我本有办法说服他,让他归位于殿下,可殿下却领了北狄大军入境,反倒令公孙飘渺有了复辟前魏的说辞。”
“赋儿,我。。。”
太子一时语塞,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十万铁骑,其中,充斥着不少北狄装扮的军士。
“殿下,浮生一梦,赋儿生来孤影,若不是得遇妆成姐姐,此生早已凋零,如今已然据摄政之位,实乃荣耀极点。而盛极必衰,万物之法,赋儿又怎能逃得过呢?杀了赋儿吧,这样,公孙飘渺的复辟大计便失去了一半的支柱。”
上官赋凝视着景兰太子,太子没了先前的气焰,显得犹豫不决,而远处的定国公已是等不及了,他高声呼喊道:“还请殿下早作决断啊!”
穆昌身后一众亦跟随连呼:“请殿下早作决断!除妖女,振朝纲,复正统,万民服!”
上官赋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穆氏族人,竟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显得有些疯癫。
“殿下,看到了吧,殿下不动手,他们不服!他们是在对殿下说,心不狠,又怎么坐得了这西川天下呢?”
上官赋的话中满是埋怨,太子欲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赋儿,其实我。。。”
诚然,景兰太子并没有想要杀上官赋,可定国公逼他,就连上官赋自己也逼他,既然天命所归,为何又被命运捉弄呢?
正当太子殿下陷入被动之际,一紫袍大将走了上来。
“殿下,妖女暂不可杀!”
“舅舅?”
“殿下,此等妖女把西川搅得不得安宁,一剑毙命,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听罢,景兰太子眼中透出一丝不易叫人察觉的欣喜,他故意问道:“舅舅究竟是何意?”
“殿下,若上官赋一死,在帝京的公孙飘渺必定以平叛之名,号令各地节度使围剿洛州,营救幼帝,以匡复他所谓的“正统”,而吾等本是师出有名,反倒成了叛乱之徒,于殿下日后复位不利啊!这岂不是如了公孙飘渺的愿?”
紫袍大将乃太子亲舅穆云峰,其言辞灼灼,叫定国公穆昌听后脸色起变,而一旁的穆氏族人则开始交头接耳。
景兰见势遂道:“舅舅言之有理,本太子差点上了那妖女的当!”
“殿下,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啊!除去妖女,穆氏军心振奋,就算妖女一党来攻洛州又有何妨?吾等正好一举歼灭!”
穆氏族长定国公依旧不愿放弃诛杀上官赋,而穆云峰则是接过他的话,言道:“族公,眼下,若能利用妖女,牵制住公孙飘渺,岂不是事半功倍,入帝京有望了嘛,何必在洛州耗损过多兵力呢?”
穆云峰的分析有理有据,定国公眼神一转,似乎有所动摇。
“还是舅舅考虑得周全。族公,我们别上了妖女的当啊,她这是想以死来耗损穆氏大军,阻挠我们入京啊!”景兰太子顺势言道。
“可是殿下,此妖女不除,实乃祸患啊。”
“族公,眼下,最要紧的是拿住景稚,万不可让人给掳走了!”
“这。。。”
太子见定国公有所迟疑,便掐准时机,对副将言道:“赵漓,先把上官赋给押下去!”
副将得令,一把拉过上官赋,将人给带了下去。
太子身后,“除妖女”之声不绝于耳,上官赋,这位西川开朝以来的第一位女摄政,果真是祸国妖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