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午休结束，再回到教室，黑板上已经画上了八竖十横的表格。
聪明绝顶的班主任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将手中厚厚一叠试卷“啪”的一声砸在讲台上，教室中的窃窃私语顿时戛然而止。
“摸底考试的结果比我想象中还要差！”
他单刀直入，语气严厉：“才过了一个暑假，你们把高一学的东西就全忘了？”
“我带过的理科班的成绩向来都是全校前列，我绝不允许有人拖后腿！所以，如果是想要混日子的，我奉劝你们早点提出来，我亲自帮你们办转班手续！”
接下来就是良久的沉默，班主任的视线缓慢的扫过整个教室，学生们噤若寒蝉。
眼见气氛推到了想要的效果，班主任才继续开口：“接下来我发卷子，念到名字的人上来，正好也让大家认识一下。”
旁边的李阳凑过来，嘟囔道：“好家伙，自我介绍的环节直接改成了公开处刑。”
白杨倒是并不意外，前世他早已领略过班主任叶国栋的风格，这家伙是纯粹的成绩至上主义，而且从来不掩饰这一点，在他的手底下，好学生能过得很舒服，差生就水深火热了。
“杨良青！”
叶国栋拿起三张卷子，等着名叫杨良青的男生战战兢兢走上台，道：“数学56，物理68，化学74。”
“摸底考试三科总分300分，你连200分都没有，数学甚至没及格，来，站直了，让大家好好看看你。”
杨良青瑟瑟发抖，面色苍白，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下去，丢人现眼。”
叶国栋毫不留情，“下一个，吴博！”
后方一个硕大的身影站起身来，轰轰轰的走上讲台。
这家伙身高一米八以上，体重二百打底，在课桌的过道行走还得侧着身子收着肚子。
“数学45，物理53，化学30。”
叶国栋黑着脸：“你当初是怎么考上一中的？这么简单的卷子，换个初中生来，分数都比你高！”
胖子摸了摸头，嘿嘿一笑。
“还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叶国栋骂得毫不客气：“脑子长到屁股上去了？”
教室里哄堂大笑。
“安静！”叶国栋大力拍桌，“拿好你的卷子站到最后去！什么时候笑不出来了什么时候再坐下！”
胖子一脸不在乎，抓起卷子，又从过道挤了回去。
白杨的视线倒是在他的脸上停留许久，这家伙是为数不多的，白杨还有印象的人，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材，另一方面，吴博算是自己在高中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
白杨和他是同一个寝室，前世吴博听说了白杨被肖贞贞前男友打的事情，多次找对方麻烦，当时白杨和吴博还不熟，吴博的理由仅仅只是不能让外人欺负自己的室友。
这家伙成绩差，但是脾气好，讲义气，哪怕大学之后，和白杨也断断续续有联系。
讲台上的公开处刑还在继续，叶国栋的毒舌挖苦就没有听过，这个年代小县城的教师，哪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哪怕直接动手打人，家长和学校也说不了什么。
“白杨！”
很快轮到了自己，白杨走上讲台，对上叶国栋的黑脸。
“物理95，化学92，数学...13分！”
“白杨，你在高一可是尖子生，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你在咱们班排名前五，你这数学试卷...怎么回事？”
他用力的挥舞着试卷：“除了选择题其他全空着，选择题也是乱选的！”
“怎么，你想造反？”
白杨稍微退了一步，躲过对方喷出的唾沫，面色平静。
少年的身体里面藏着的，是摸爬滚打多年的中年人，怎么可能被叶国栋的姿态吓到，他轻易就看出对方的情绪完全处于职业性的伪装，只是想给学生们一个下马威而已。
没有硬刚的必要，白杨微微低头，道：“对不起，老师，数学考试的时候身体不舒服。”
叶国栋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将试卷递过来：“下次有什么不舒服提前说，摸底考试很重要，别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和印象中一样，叶国栋对成绩好的学生态度区别明显，就目前为止，白杨在他眼中还算好学生，吓一吓也就过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白杨下场，又唤了下一个名字：
“钟溪鹿。”
语气和之前截然不同，脸上甚至带着笑意，等对方站起身来，还未走到讲台，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数学100，物理100，化学99。”
“有道化学题格式不太对，扣了一分，有点粗心啊，下次注意。”
白杨和钟溪鹿擦肩而过，视线不自觉的被对方光滑的皮肤和修长的颈部曲线所吸引。
回到座位，李阳已经迫不及待凑上来：“我都没有注意到，钟溪鹿居然和我们分在一个班！”
“这下子有眼福了！”
白杨望着台上落落大方接过试卷的身影，有些怀念的叹息了一声：“对啊。”
普通人的高中并不会像那些青春电视剧里面一般排出什么校花校草，但是总有几个人始终是话题的中心，他们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人们哪怕毕业很久之后，回忆高中，也依旧色彩鲜艳的符号。
比如说钟溪鹿。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自惭形秽，此时的少年们对于美的认知还来源于屏幕中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但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言之凿凿的确信，那些明星在她的面前也黯然失色。
向东一中除了大型集会的时候强制要求穿校服，日常时候大家的穿着还是随意，但钟溪鹿却永远穿着那身臃肿丑陋的白蓝色校服。
这种肥裤腿，宽腰线，毫无美感的服装让人深恶痛绝，但套在钟溪鹿身上，却成为了点缀，让她过于霸道的美貌多了一分青涩的朝气。
前世的白杨和钟溪鹿还算熟悉，毕竟同班两年，都是优等生——当然，白杨只是普通的优等生，勉强挤进全校前五十，而钟溪鹿却是永远占据年级第一的那颗明珠，是毕业后会被校方挂满横幅，庆祝时隔数年这个县城高中再次出现被清北录取的学生的荣耀。
自然，白杨和钟溪鹿的粗浅交集，也在高考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