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宴
除夕,卢承康从冯宅放了假,在街上买了些吃食回到卢宅。
这几天卢承庆一直在念叨,让卢承康早点回来,过年就应该和亲人团聚,而卢承康在长安的亲人也就这几位兄长了。
“二兄!”卢承康到宅门口,就看见奴仆们拿着水桶和粗布清理着门口。
“九郎回来了。”卢承思道:“不论家境如何,都应该打扫门户,去除污秽,净化庭户。”
“这两位是何人。”卢承康指着门上一左一右贴的两个门神,道:“是尉迟敬德和秦叔宝吗?”
“秦王府署将?”卢承思摇头道:“没听说过他们还能当门神。”
“这两位是神茶和郁垒。”卢承思道:“相传上古之时,有神荼郁垒兄弟二人,他们生性能指挥鬼怪,在度朔山上桃树下,检阅百鬼,妄想害人的鬼怪,神荼郁垒会以苇索束缚鬼怪,丢去喂老虎。”
“官府推动,逐渐演变成了习俗,要在门上挂桃符,贴门神。”
卢承康明白了,这好像就是第一批门神,后来被尉迟恭和秦琼代替,上千年的公务员就退休了,就是不知道以后的尉迟恭和秦琼退休后,谁会顶上来。
院子当中,奴仆三三两两扛着大酒坛往地窖走去。
卢承庆正坐在堂内读书,卢赤松死后,他就是卢家辈分最大的男子了。
走上台阶到门口,卢承康深深的鞠躬,大呼一声:“大兄,正旦安好。”
卢承庆也同样起身回礼,在唐朝,这些礼节都是刻在人的脑袋里的,虽然没有千年前春秋时期的夸张,但也要比混乱不堪的南北朝时期要好得多。
“表兄,我看宅内还需要造酒吗,要是缺酒,去铺子拉一车就行。”
“不是缺酒。”卢承庆解释道:“造酒是自古的习俗,从腊日开始酿造,来年正月十五,来年二月二,分三次加米。”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是九郎所作吗?我为何没听过。”
“非我所作,作者乃是山阴陆游。”卢承康才明白,原来腊酒是腊日酿造的酒,不是味道很辣的酒。
夜晚,因为是家宴,所以除了卢家几兄弟之外,没叫任何人,连亲戚都没有。
兄弟们部分在外有家室,部分在外读书,一年也见不到几回,所以一见面就开始插科打诨。
这倒是令卢承康很意外,在他的印象当中,世家子弟们个个都有私心,都想着争权夺利,怎么会开放的嬉戏交谈,难道是装的?
卢承康探着头询问和他关系好的卢承思。
“哈哈,争夺权利?”卢承思笑道:“我们同出一脉,上哪里争夺?家族资源都是大兄的,由他统一分配,谁要是有怨言,我第一个把他逐出家门,让他连族谱都登不上。”
奴仆端着托盘跪坐在地上给众人上菜,托盘上是小盒分装,自己吃自己的,也不存在互相夹菜的习惯。
卢家还保持着自古的汉人贵族习俗,基本没有胡化,宴会时像胡人一样围坐一圈,太低级!太野蛮!一点也不风雅。
“朝廷禁止官员私下交往,所以我们就不出去了。”今年是卢承庆第一次坐在主位,当仁不让地端起酒杯道:“今年卢家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也不过多赘述,只希望明年我们能乘势提升在朝中的地位。”
“大兄说得对,不光是卢家,大部分世家子弟在朝堂中的地位都有明显降低。”卢承思起身,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道:“百年前,我们潼关以东的家族在南北朝廷中皆有较大地位,受到倚重。”
“可逐渐随着国君更迭,我们家族失势,在北面,受到陇右来的一些夷蛮贵族的挑拨,家族被屠戮,南面,那些靠着捕鱼苟活的小贵族们也想与我们分庭抗礼。”
“前朝,陇右贵族发展迅速的原因就是联姻。”卢承思道:“这个后来者,反倒把我们这些汉人士卒排挤出朝堂了。”
“我曾想过这个问题。”坐在右侧的卢承悌道:“既然我们家族在汉人圈子里已经发展不起来,那么不如我们也学习,和陇右那些贵族通婚。”
“三郎,你想的太片面了。”卢承庆道:“我们就算跟南人通婚都不可能跟陇右人通婚,陇右的人太野蛮,家族稍微发展,就瞧不上我们了。”
卢家的这个问题卢承康确实发现了,记得历史上所谓的望族也是因为这个问题而衰落的。
后来高宗朝颁布了敕令,五姓家族禁止通婚,虽然敕令只是表象,通婚还在私下中进行,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家族的延续发展,最后的解决办法好像是……
“可以用家族嫁女的方式拉拢有潜力的士子,待他们升官,我卢家的势力就遍布朝堂。”
卢承康深知,有时候女婿比儿子好用,他也不怕扶植出新势力,毕竟势力就是相互帮扶才能发展更大的。
这个方法就是中晚唐时期各大汉人家族才开始利用的,虽然时间太短,但也看到了不小的效果,最后黄巢一砍,世族这个阶级被基本消灭,但是家族的延续可一点没断,他们分裂成小地主,又变成了北宋的开国功臣。
卢承康这一言,可震惊了满堂,众人皆沉默不语,等待着卢承庆的思考。
“九郎的办法,我也有想过。”卢承庆道:“就是怕违背祖宗之法,士人们的阶级和我们不对等。”
卢承康也不好再言语,鼓捣着身边的卢承思让他发言。
“大兄,家族要衰落了,就不要在乎祖宗之法了。”卢承思道:“我认为九郎所说的没错,不就是拉拢士人,我回宅就去造孩子,为了家族繁荣,我必须付出。”
“父亲死后,大兄就变得优柔寡断,为何不能发挥你的识人之能。”
识人?这个卢承康最会了,前几天他就识得一可称作名臣的大龄剩男。
如今这个时代,想娶五姓女的士子可不在少数,像是宰相薛元超在晚年就曾提到他一生最后悔的三件事“一是没有参加科举进士及第,二是没娶到五姓女为妻,三是没能参与编修国史。”
“先不谈此事了。”卢承庆道:“宴会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