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似是而非
尤兰·威尔金斯。
那是一个沈缘熟悉的历史人物，契魔者到现在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煽动那位年轻的商人走上一条主战派道路的。那个和善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女儿甘愿成为一个挑起战争的罪人，只为让她的希望，天翼种能够尽快降临这个世界。
就行为而言，沈缘实际上欺骗了他。契魔者其实无法保证天翼种的降临时间和幻想种战争的惨烈程度有任何直接关系。只是历史记载，天翼种的降临停止了大战，将世界从战火中拯救。所以，沈缘根据这个答案编造出了一个合理的逻辑推测，契魔者抓住了尤兰的渴望制造了一个谎言，而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利用尤兰的权势协助玩家接触核按钮。
至于那个尤兰之后的下场会怎么样？天翼种是否会像核弹头一样提前降临？
沈缘不在乎。
那只是一个光照会游戏，在当时，契魔者并不会对一个NPC的结局存在更多的感情。
然后，沈缘发现游戏NPC闯进了自己的现实生活里。
那个坐在长椅上，外形酷似发福的肯德基上校的老头已经低下头，重新用袋子里的玉米粒去投喂广场上的鸽子。
他就是尤兰·威尔金斯的观念正在沈缘脑海里加深，那短暂的一瞥，让沈缘在那张苍老的面容上，发现了曾经那个英俊商人的几分痕迹。契魔者的理智就像一个名侦探百分百断定这个老头就是他熟悉的那个历史人物尤兰·威尔金斯，他副本中的交易对象。
看来尤兰·威尔金斯在后续的幻想种战争中活了下来，并成为了一个获得天翼种力量的检察官。和天翼种签约的执政官可能会获得额外的寿命，所以百年前的人物活到现在，维持着一副苍老的脸，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对于老尤兰的意外出现，沈缘对此感到有趣。
虽然在副本之中，契魔者对那个尤兰·威尔金斯的行为完全称得上是诈骗，但他不会把诈骗那个尤兰的负罪感代入到面前这个老头身上。副本中的经历都是虚假的，那些不存在的错误记忆，只是一场梦。在现实中，沈缘和尤兰·威尔金斯只是两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不要把对游戏人物的观感代入现实，那些在虚拟世界体验到的悲欢离合，只是一场身临其境的表演。如果在现实世界遇到了相似的人，不要投入过多的情感，感觉有趣，那就足够了。
如果有必要，将这份有趣，当作一个新的开始。
老尤兰和那个沈缘接触过的人类商人，似是而非。
首先，便是他身上隐晦的光芒。检察官是得到了天翼种恩惠，获得神圣力量的人类。他们会依照恩典律法对乌托比亚的市民进行检查，根据律法审判罪恶。检察官会随着工作经验的增长得到更多天翼种的力量，他们的存在会不断向着天翼种趋近，这种变化有一种更为通俗的叫法。
圣化。
具体的体现，就是检察官身上会出现许多类似天翼种的光芒，那些光芒大小代表了这个人在乌托比亚执政机构里面的地位，和个人战力直接挂钩。
老尤兰是一个检察官，这代表他已经成为了乌托比亚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就像他曾经在人类世界的尊贵地位一样。他已经用时间转化成了足够深厚的阅历，不再是一个能被会说人话的大老虎轻松唬住的年轻人。
沈缘本能地不喜欢老头身上的光晕，那是契魔者职业对神圣职业的天生厌恶。
老尤兰落座的广场长椅，在光芒的点缀下，产生了某种威严庄重的感觉，仿佛那张长椅剩下的座位已经变成了一个供人瞻仰膜拜的圣坛。
沈缘嘴角下撇，抵抗心中的不适感觉，迈开双腿，从鸽子群旁边走过，坐到了那张长椅的另一边。
那群等待投喂的鸽子完全不怕生，沈缘从它们身边经过时，不仅无动于衷，反而歪着脖子，用好奇的红眼睛盯着这个在长椅上瘫坐的年轻人。
一把玉米粒被白衣老头撒下，原本在关注沈缘的鸽子重新投入到抢食大战中。
沈缘脖子枕在椅背边缘，出神地看着广场蔚蓝的天空，他听到老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里的鸽子，大部分是检察官饲养的。因为它们纯白的羽毛，被人类赋予了和平鸽的概念，所以讨喜，被视作最为接近天使的动物。它们被饲养在这里，作为圣洁的象征。然而实际上，只要一粒玉米粒就能吸引住这些禽鸟。鸽子本身并不神圣，只是在一厢情愿的拙劣模仿。”
老人神神叨叨的言语意有所指，沈缘稍微偏移视线，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正看向自己。他脸上带着笑容，一种慈祥又精明的神态削弱了检察官高高在上的感觉。
两人视线相交，互相都不说话。
还是老头先开口。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
“哦？你有何高见？年轻人。”
“能把玉米粒分我点吗？我也想喂鸽子。”
老头脸上笑意更深，抓了一大把玉米粒，塞到了沈缘手里，十分高兴地说：“听懂的不多，讲清楚的更少，像你这样，明明听懂，还揪着蝇头小利不放的，更是少之又少。”
“真是有趣的年轻人。”
沈缘接过老人手中的玉米粒，老头话语中倚老卖老的点评语带着几分检察官的脾气，确认老尤兰的身份以后，沈缘有种古怪的感觉。
年轻时期被我轻松哄骗，老年时期就开始批判我了是吧，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沈缘没有说什么，尤兰现在是个老头，还是个检察官。跟他回几句嘴，说不过还好，万一说过了，没准这老头就恼羞成怒，把自己举报了。支点大厦可就在旁边，他这里多重buff叠加，一套尊老领导拳能把自己这个小小契魔者打进牢里，喊罗根保释估计都没用。
还是喂鸽子有趣。
沈缘洒出手中的玉米粒，玉米粒落在地上，他原本以为那些聚拢在老尤兰身边的鸽子会飞过来，多少会看一眼。
结果，鸽子们确实看了，却没有动自己丢下的玉米粒，而是用某种人性化的鄙视眼神瞄着自己。
老尤兰的声音适时响起，他的语气十分欢快。
“你身上斤斤计较的气味太重了，在鸽子眼中并不讨喜。”
“虽说是对天使的拙劣模仿，但模仿还是有点用的。”
“它们长居在这座广场里，多少都沾了点神圣气息，会远离那些阴暗的生物。”
“嗯，心理阴暗的人类也算。”
契魔者意识到自己被老头耍了一次。
沈缘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说：“老人家，你这么受小动物喜欢，做人一定很幸福吧。”
老人大笑着接受了契魔者的讥讽，肯定地说：“我一个孤寡老头，有幸获得天翼种的恩惠，当然过得还不错。”
老人炫耀的言论成功让沈缘的表情变得难看。
但这不是因为契魔者被他的炫耀打击到了……好吧，多少有点。
但更多的不爽来源于他知晓的一个答案。
如果这个老头就是尤兰·威尔金斯，那么在这个现实世界里，老尤兰没有等来他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