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家国天下事
这个上元节，由福转祸，真让人感到世事无常。李渊整日闷闷不乐，他连日以来茶饭不思，食不甘味。
的确，为了匡扶这江山社稷，李渊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每天有批不完的奏章、处理不完的军国大事，他常常感到忧心和焦虑。可如今，他的心头犹如刀绞。颉利可汗太阴鸷，竟然搞暗杀这样下作的把戏。
李渊听到羽箭逐风发出的声响，多年戎马生涯的他即便在欣赏乐舞的舒缓时刻也不忘用宽大的袖子抵挡了一下，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挽救孙儿的性命，自己也差一点儿命丧黄泉。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进入武德四年元月以来，漠北的探报频频传来，颉利可汗结盟窦建德，马邑的苑君璋、朔方的梁师都、幽州的高开道纷纷倒向了颉利可汗，甘做他的鹰犬。
此时虽然是深冬，但窦建德大军已经深入中原，开始向洛阳方向进军。围城打援之策，李世民已经向李渊作了汇报，但李渊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而这次中原大战是一场真正的豪赌。
做皇帝的，在庙堂之上所应该做的，李渊都做到位了。他深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因此关于这场战争怎么打，李渊基本不干预，为的就是李世民能够尽全力发挥自己的指挥才能。
对于李世民做大军统帅，李渊是满意的。对于孩子们，他都是满意的。太子、秦王、齐王、平阳公主，都是发妻窦氏于他亲生。孩子们如今都已长大，除了太子在长安辅助自己外，其他的孩子都不在身边。李渊每到孤独之时，就不由自主地思念起亡妻窦氏；每当入夜，李渊身边躺着别的女人，可发妻窦氏总是钻进他的梦里。
……
当年，北周老柱国窦毅家有女儿初长成。此女天生丽质，才貌双全。她的母亲是北周的襄阳公主，北周武帝的亲姐姐。周武帝很疼爱自己的外甥女，因此把她养在宫中。在宫中长大的窦氏，自小见识非凡，而且谋略深沉，心志很高。
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老父窦毅开始犯起了愁。他一想到女儿的聪慧、心性，就觉得，一定要择一贤婿方能与之相配，否则就会误了孩子一生。
经过一番酝酿，窦毅别出心裁地在自家屏风上画出两只孔雀。他发出通告，公开招亲——应征者需在百步之外执两支箭，各中一只孔雀的眼睛，就可以迎娶佳人。每人只有一次机会。
一时间，应者云集，可无一不悻悻而归。孔雀的眼睛非常小，而且要在百步之外，眼睛不好的人看都看不清，更不用说射中了。即便是能看得清，对于应征者的臂力和箭术也有着极高的要求。
李渊听小姨说了这件事，还未婚配的他在小姨的劝说下欣然前往。小姨对李渊说，你如果能定下这门亲事，那就赢了一生！
李渊策马来到神武公窦毅家的门外，下马将坐骑缚在拴马桩上。然后他缓步来到正堂，气定神闲，引弓搭箭，两箭皆中！现场顿时响起了阵阵喝彩，李渊终于抱得美人归。
婚后，窦氏相继给李渊诞下了四子一女。窦氏不但通情达理，贤惠淑德，而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相夫教子，不在话下。此外，窦氏擅长书法，熟悉典籍，可谓德才兼备，是李渊的贤内助。她模仿李渊的笔记，除了李渊自己，旁人几乎无法辨别。
由于李渊常年在外地为官，教育子女，照顾家人老小的家事，全落在窦氏一人身上。即便如此，每个子女在窦氏的教育下也都德才兼备，让李渊颇感欣慰。几十年来，李渊与窦氏相濡以沫，伉俪情深。孩子们收到大人的影响，也都富有爱心，贤能宽厚。
可贵的是，窦氏从小生长在皇宫，她并不是那种温柔贤淑的柔弱女子，她骨子里是一个非常刚强的女人。李世民和平阳公主的性格就随了母亲，杀伐果断，刚强坚毅。
李渊为人正直，为官耿介，不事谄媚，在姨夫杨坚手下每每得到重用，而到了表弟杨广这里，这种性格却成为了他在官场的障碍。尤其是杨广登基最初那几年，李渊每每直言进谏，杨广很不受用，对他每每贬抑，逐渐见弃。
李渊生平喜好宝马鹰鹞，这本是身为武将的本能。而窦氏从家族利益，孩子的将来打算，劝李渊将搜求来的宝马鹰鹞进献给皇帝杨广，然后委曲求全，以求得进身的机会。
李渊的骑术，箭术都是一流，因此选择宝马鹰鹞的眼光自是不会差。在发妻的每每劝说下，他开始韬光养晦，学会了应承，将宝物献给皇帝杨广，博得龙心大悦，这才一步步又从底层官吏擢升至地方大员。
回想起来，李渊之所以能成为晋阳留守，有一半是亡妻的功劳。
窦氏于大业九年去世，时年杨玄感兵变，杨广将之捕获后挫骨扬灰，死后不得入土，然后在洛阳城东门外一次斩杀了三万颗贵胄子弟的脑袋。其残忍暴虐如此，已经失去了人心。之所以继续为皇，不过是依赖兵将勇猛人心震慑而已。
自古以来横暴者不能长久，深明大义的窦氏当时就劝说李渊，杨广暴虐，不得人心，覆亡是迟早之事，他要李渊继续韬光养晦、审时度势，抓住机会壮大李家。如今，窦氏的愿望都已经实现，而她自己却无法亲见，李渊为亡妻深感惋惜和遗憾。
李渊建立大唐以来，追封死去的发妻窦氏为太穆皇后。而在他身边随侍的尹德妃、张婕妤，甚至掌管后宫的万贵妃，即便她们表现再优秀，李渊从来都没有动过要改封皇后的念头。
这次上元节惨案以来，遭受打击最大的其实是太子妃郑氏，他为李建成就诞下一子还被封为世子，母凭子贵，可此次儿子的猝然离世让她顿感此生无望，几次想要轻生。作为父皇，李渊只好好生相劝，聊以宽慰。李渊对此事也深感悲痛，但儿孙众多的他并不至于失去希望。
很快，秦王妃临盆了，诞下了一子，这是秦王的第二个儿子。一悲一喜，秦王妃因为临产没能参加上元节盛会，反而躲过了一劫。新的孙儿诞生稍稍平复了李渊的悲痛，李渊为之赐乳名唤作青鸟，并将之封为郑王，封地就在洛阳。
为了让李世民在前线振作精神，李渊封锁了上元节的消息，只是将秦王妃生子的消息送往洛阳前线，让他亲自为孩子取名。消息传来，诸位将军和幕僚纷纷向李世民道贺，全军的将士也为之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