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献马令
凉国公安兴贵带领随从十余人，他们从长安的口马市花重金，购买了十余匹汗血宝马，一路狂奔，往薛延陀驻地，巴尔喀什湖畔疾驰而来。
汗血宝马的脚程极快，从长安到薛延陀驻地，只用了十余日便已抵达。薛延陀汗夷男看到大国来使，连忙热情款待。
安兴贵先示意夷男屏退左右，然后开门见山，直抒来意：“我大唐不日将要对中原王世充发动东征，所虑者，是处罗可汗领兵南下搅局。希望薛延陀可汗能助我大唐一臂之力！”
夷男反问：“大唐是需要我薛延陀出兵还是钱粮？”
“非也！只要能拖住处罗可汗即可！”
“我薛延陀目下虽与大唐已经结盟，可目前在名义上仍是东突厥藩属，如此恐怕不便吧？”
“大唐皇帝素知薛延陀久有自立之意，如今之际，不可用强，可倚重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借其声威，行自立之实！”
“哦？大国使者的计谋，非常高妙。目下处罗可汗就向我薛延陀下达了献马令，要我薛延陀一个月内齐集五千匹战马，不知使者有何良策？”
……
原来，处罗可汗因为河东战场的失败，威信扫地。他急于挽回败局，于是开始策划一场规模庞大的战争。他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疯狂地下注，只是为了翻盘。
任何一场战争，都离不开充足的战备，但如果失去人心，将会失去一切！突厥兵马这些年之所以横行天下，全在于启民和始毕两代可汗的悉心经营。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因而素得人心。
如今，处罗可汗刚刚继位，就在河东战场被李世民大败一场。突厥部族皆认为他身为大汗统御无方，致使漠北骑兵威势大为削弱。故此，处罗可汗自然难以聚拢人心。
处罗可汗并不知道草原的民众已经对他颇有意见，他只是一心想要发动大的战争。为此，他需要准备众多的骑兵、战马、弓箭、盔甲、钱粮……而如今，战马的数量极为缺乏，尤其是口齿在五到十岁的适龄战马，更加缺乏。
按说漠北草原素来盛产良马，可前任始毕可汗自恃强大，大量馈赠战马给臣属部族。加之近些年中原战乱，对战马的需求极为旺盛，大批的突厥良马被运往中原牟利，反而使得草原上的良马出现了奇缺。
这两年漠北雪灾严重，牧民们为渡雪灾和春荒，往往杀马食肉以自救，这就使得马匹的数量更加减少……
大唐取得河东战场的胜利以来，中原的战局突变，如果不能及时出兵控制局势，恐怕之后再也无力插手中原事物。想到这里，处罗可汗派出特使，前往各个臣属部落，强征战马和骑兵。
从巴尔喀什湖向东延伸到阿尔泰山脚下，世代居住着铁勒九姓部落。自突厥兴起于漠北草原以来，他们一直臣服于突厥的狼头纛下。
铁勒九姓部落中，以薛延陀最为强大。可令处罗可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薛延陀汗夷男已经与大唐结盟。
薛延陀世世代代以生产铁器闻名天下，也是著名的好战部族，他们在铁勒九姓之中部众最多，力量最强，因而一直是铁勒九姓之首。
始毕可汗在位之时，按照惯例，薛延陀每年都进献良马两千匹。由于薛延陀牧场广阔、畜产众多，更兼历代可汗善于经营畜产，因此除去每年的进献，还有许多畜产被运送到中亚、西域等地进行牟利。
此次处罗可汗派来特使，要求薛延陀停止马匹的交易，在一个月之内进献战马五千匹。这个献马令引起了夷男的强烈不满。以往献马都是在秋季，此次不但提前，而且在数量上翻了两倍还多。
战马，是马群中素质最为优良的马匹。马群的种群需要良马来改善基因，以适应种群的繁衍生息。况且，战士、部曲、以及日常出行，都少不了良马。马匹对于草原部族来说，就是他们不可或缺的伙伴和依靠。
夷男心知，这五千匹战马一旦贡献出去，部族就会在瞬间衰弱，恢复元气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可如果违抗命令，肯定会引来处罗可汗的征讨。思考再三，夷男决定还是对使者讲明，看能不能少征集一些马匹。可那使者倨傲，他似乎用鼻孔在说话——一匹都不能少，此事没得商量！
夷男气急，他二十岁时就已是始毕可汗的卫队长，他从不惧怕战争。可如今身为薛延陀汗，他不得不为部族的命运前途着想。设若此次反抗献马令，固然逞一时之快，可因此得罪了处罗可汗，恐怕会连累部族今后受苦。大唐虽然已经结为盟友，可毕竟鞭长莫及；西突厥统叶护可汗虽说离得不远，可他愿意派兵助战吗？……
夜来，皓月升上天空，草原上异常的静谧，远方的狼群嚎叫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在草原的夜空中回荡。夷男卧在虎皮榻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身边的妻子看到丈夫如此焦虑，悄声说到：“汗！还在为献马令发愁吗？”
“是啊！牧民和特勤们都在诉苦，今年年景不好，征集马匹又比往年多，此事难办啊！”
“这次大汗为什么催的那么急，许多母马还没来及受孕，明年的马驹肯定会大幅减少。”
“看样子大汗准备打大仗了！”
“我薛延陀的勇士也要出征吗？”
“应该是的！”
“啊？勇士们去了大汗哪里，战马又被抽调走了，如果遇到林中部族前来劫掠，我们这些女人和孩子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夷男的心突然被刺痛了，他搂起身边的妻子，轻轻的在她耳边说着：“放心吧！我不会让我的女人，我的部族受到任何伤害。”
夷男开始回想处罗可汗继位以来的种种事迹，他觉得这是一个平庸的大汗。这样的人，不值得追随。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安定了，很快就进入了梦想。在梦里，他引弓跃马、挥刀杀敌，部族的勇士们紧紧相随，敌人被杀得望风而逃。
第二天刚蒙蒙亮，夷男就派出了八路特使，召集铁勒九姓部落其他的八部首领前来薛延陀集会。因为大家都接到了献马令，大家的处境相似，所以夷男号召大家一齐反抗献马令。
处罗可汗看到自己派出的使者灰溜溜地回来，不由地怒火中烧，他一怒之下想要发兵征讨薛延陀，却被幼弟阿史那咄苾拦阻了下来。
阿史那咄苾颇具头脑，他对自己的汗兄说道：“薛延陀今非昔比，此时他们已经和统叶护可汗还有大唐都缔结了盟约，而我们如今则是孤立无援。强行征战，只会自讨苦吃！”
处罗可汗不听劝告，带兵西进，薛延陀联合九部之兵又得到了统叶护可汗的援助，挫败了处罗可汗的进攻。处罗可汗兵败归来，愤懑郁结，整日借酒浇愁，又在骑马的时候不慎摔断了腿，想要进攻大唐雪耻河东之败的计划只好搁置了下来。
漠北处罗可汗兵备不齐，给了大唐一统中原千载难逢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