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介意靠近一点距离吗
盐见岳山麓霎时间鸦雀无声。
寂静。
静的只有风声。
本来还在以一种看戏想法的众人全都瞠目结舌，就连景川知雨握着刀也不免愣了许久，薄润的唇瓣微张。
她指间的水蓝光华都不觉散去。
熟悉贺茂贵明身份的一些人，比如刚才还在讨论他的那群从关西来的民间流浪武士，连香烟都掉在了档上。
在远处，狩衣尾摆开叉到大腿根的女阴阳师站在树枝上，漏出大片春光恍若未觉，和尚、神社人员、乃至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察此刻也被震撼。
“好烫！”
寂静被这道痛呼声打破，众人才回过神，接受了这难以置信的现实。
望着景川知雨身边的男人，许多男性超脱者眼底浮现忌惮，尤其是四部这次来秘境的领队人，以及一些民间的高手，都在心里记下了这张脸。
有一些女性超脱者，尤其是没加入四部的，心跳加速，望着源赖朝挺拔的身影恨不得站在他身旁的是自己。
而好事者，已经开始小声议论。
“好快！”
“你们看清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
“难道我们都该配眼镜了？”
“混蛋！是眼镜的问题吗！”
“难道也是体魄类的超脱者？具有这种实力，为什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可能又是警视厅秘密培养的…”
众人议论纷纷，摸不清源赖朝的路数，但毫无例外，都开始正视起景川知雨身边这个年轻人，这就是实力带来的连带效应，哪怕从未闻名，可有了实力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席之地。
只不过也没有刻意交好的人。
毕竟刚才被他一脚踢飞的贺茂贵明身份摆在那里，刻意交好不仅得不到好处，说不定还会被前者给记恨上。
反正结仇也是四部的事。
四部相互倾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贺茂贵明拿着源赖朝送他的飞机票原地飞走后几分钟，盐见岳山麓的众多超脱者保持着相当的默契，该干什么干什么，更没人出来吆五喝六仗义执言，该卖东西的卖东西，就像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源赖朝和景川知雨走回帐篷。
只有无人问津的东江世夜似乎被所有人忽视，独自站在柳杉树下凌乱。
她就像被遗忘了一般。
说要检查的证件也没有检查。
山风清爽，本欲积蓄阴云的天空重新放了光明，洁白的云朵挂天轻飘。
在源赖朝的眼帘之中，如恒海星沙状的光芒再次浮现，几道随着清爽山风轻轻摇曳的神秘光芒字语再现。
【圣典箴言决断：惩恶扬善】
【天馈地赠：少量纯净本源】
【您的行为拨动了贺茂贵明的命运之弦，较低程度的遏制了暴罪的蔓延】
如同微雨般散发着晶莹色泽的本源光雨滴滴答答的下，汇入源赖朝犹如洪泽般的本源湖泊之中，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融入其中化作流动金光。
心念微动，耀动着金色光泽的本源湖泊转眼间化作流动的银河星带。
片刻后又恢复成纯净本源。
源赖朝退出内视，心中有些惊奇只是踢了一脚贺茂贵明就能带来这么多纯净本源，看来对方品行不端正啊。
作恶之人，必有天谴。
而他就是天谴的执行者。
收敛思绪，拧开瓶盖喝了口刚才青山文泽递过来的水，瞭望着远山。
“源君刚才是不是有些…”景川知雨取下佩刀在他身边坐下，将带有紫色绶带的长刀横放在腿上，声音犹豫。
“反应过激？”源赖朝笑着侧过脸。
“大概有一些…”
“看他的样子，下一句话估计就是要威胁咱们了，还好没说出口。”源赖朝依旧温和笑着，似乎并没放在心上。
景川知雨看着他的侧脸，和煦的阳光中没有刚才在杉树旁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神采，反而更像脾气极好饱读诗书的诗人，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她内心思绪泛起涟漪，弄不清楚源赖朝出手究竟是不是有她的原因。
葱白的手指轻抚刀柄，景川知雨也不清楚向来自认沉稳的她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冲动的情绪，可抿着浅红唇瓣的她沉默许久，还是出声提醒道：
“刚才那人全名贺茂贵明，是关西京都贺茂家长房嫡系二公子，现任阴阳寮历道历权博士，其父为判官阴阳少允，祖父为阴阳寮次官阴阳助，国家阴阳师管理委员会副委员长，也是阴阳师超脱序列唯二「贯彻天地，割晓昼夜」的人物，实力与地位很高。”
“很厉害。”源赖朝摩挲着下巴反问：“那这位阴阳寮次官的孙子多吗？”
“嫡系的话大概七八个吧。”
“那这个贺茂贵明父母的实力，有上次题经寺见的那位菊池尊者强吗？”
“没有，菊池尊者乃是半圣，而且本源会就驻扎在京都，论影响力和实力哪怕是安倍委员长也要礼敬三分。”
“所以景川桑在担心什么？”
源赖朝声音平和微笑道：“是怕我实力不够，还是怕我没娘家人撑腰？”
“我…”景川知雨一时间卡了壳。
论实力，本源尊者几乎在第二超脱阶层里堪称无敌，这一点之前已经有人证明过，更何况她也对源赖朝尚不明晰但绝对很强的实力有大概观感。
并且热武器直接失去了效果。
哪怕抵达圣者层次才能规避的恐怖核爆，他们在这个层次也已经实现。
而且的确如源赖朝所说。
贺茂家是根硕叶茂，可贺茂贵明顶多算是这棵树上的一根树枝，还不是粗壮的那根，这种事基本上不可能惹出那位阴阳寮次官动手，而要是贺茂贵明的双亲，论实力或许还不如他。
至于源赖朝刚才说的娘家人…
她不得不承认。
以景川知雨对本源会的了解，毕竟不是官方组织，他们极为护短，而且不注重平衡，所以还真有几分道理。
只是…
他是怎么知道的…
感觉自己之前隐瞒的讯息可能被源赖朝知晓，一种名为谎言再次被揭破的羞臊感充斥景川知雨的心房，她咬着下唇轻声解释道：“其实本源会不是邪恶组织，而且依照他们的行事作风，菊池尊者也应该对您没有恶意。”
“我知道。”
“您知道？”
“她昨天还来家里找我了。”源赖朝的话，让景川知雨下意识捏紧绶带。
“还是那些话，我没答应。”源赖朝看向远山，略带些开玩笑的口吻笑道：“毕竟比起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娘家，我还是更相信景川桑能护住我。”
“我或许还没有您强…”景川知雨听这话心跳漏了一拍，侧过脸回应。
“你师父是剑圣啊。”他随意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如果源赖朝真的需要自己拜托师父出面的话，扪心自问自己会去吗？
景川知雨沉默不语。
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山风吹的杉树墨叶微微摇摆，将她的发梢吹起，侧向源赖朝的一方。
“先不说这些，差点忘了今天出来还有任务。”源赖朝突然想到一件事。
景川知雨被他的声音唤回神。
源赖朝从兜里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切换到了相机拍照的界面，随即便侧过身看向她，微微一笑出声问道：“景川桑，能帮我个忙吗？”
“帮忙？”景川知雨目光疑惑。
“是这样的…”源赖朝点头，然后就说起了自己前天在电话里和舅妈说的话，当然没说是故意的，就是按照计划里准备说的话告诉了景川知雨。
虽然舅妈知道他是在说谎，但如果真发过去，估计还是会挺高兴的。
善意的谎言是瞒不住人的。
只是有时候，这种谎言会让双方都保持一个相当程度的默契，哪怕明知道是假的，却也会因为用心而高兴。
“只是拍两张照片吗？”景川知雨听完，本静下来的内心再次泛起涟漪。
“没错，说实话，我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对长辈采用这种做法也的确不太好，但我是真没办法了。”
源赖朝神色并不急切，也没有低三下四，好像只是在商量平常的事情。
似乎被拒绝也没关系。
同意了也不会因此而多兴奋。
“我…”景川知雨俏脸浮现犹豫。
她不是相信了源赖朝的话。
反而是很不相信。
家里父母催婚很急，帮忙假扮下女朋友上门，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钱周转一下，很快还你，用这两种理由寻求帮忙司空见惯，而用意也明显。
这种手段在追求女性方面已经堪称拙劣，几乎国中的女生都能看出来。
别的不说，就这种催婚比较急假扮交往对象的理由，景川知雨已经听过数次，也毫不犹豫的拒绝过数次。
然而现在提出的人是源赖朝…
说实话，她想拒绝。
不要将感情放在心上，因为那会浪费多余的精力，时间有限，人生的追求也就那一两样，攀登高峰的路上不要回头，也不要留恋身后的景色。
这是景川知雨之前的信条。
但这曾被她视为坚钢如铁的人生信条，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时间冲淡。
景川知雨默不作声。
气氛一时间又陷入沉默。
“没关系，要是为难的话就直接拒绝好了，我回头找其他朋友帮忙。”似乎是觉得她不情愿，源赖朝咳了一声打破寂静，温和笑着准备收回手机。
“我可以。”景川知雨猛然抬头。
说罢她心里一慌，生怕源赖朝瞧出自己的异样，腾的一下从户外椅上起身，背对着源赖朝，抬起手指向山麓海拔较高的一处灰色岩石的方向。
“就在那边拍吧，那边还能拍到富士山的雪顶，云…云看着也挺白的。”
说完也没转身，径直就朝那块大概半人高的灰色岩石走去，脚步一如那晚从源赖朝家附近街道时的更快。
源赖朝看着她若有所思。
心里也有了几分明悟。
他微微一笑随即也起身往前。
盐见岳山麓景色优美，保留着原生态的自然环境，随手一拍都是郊外美景，尤其是今天的天气还格外不错。
灰岩是片麻岩，似乎透辉石和角闪石含量很高，在阳光下微闪光芒。
镜头内犹如倒悬扇面的富士山其实已经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屏幕里倒映的是两个人影，肩膀大概间隔着一拳距离，似乎是有意保持距离。
手机拍摄的范围很大，大到能覆盖周边墨青的群山，可又很小，小到两个人的上半身靠拢时显得很逼仄。
源赖朝微侧过脸，看向近在咫尺的雪白脸颊：“介意靠近一点距离吗？”
感受着鼻尖传来源赖朝衣服上的洗衣液花香味，景川知雨的心跳逐渐加快，身体也渐渐发烫，但她的脸上还是保持着往常的镇定自若，只盯着手机屏幕中的自己轻声道：“可以的。”
然后她就觉得，源赖朝骗了她。
明明说的只是一点距离。
可当她话音落下后，源赖朝的手却环了过来，揽住她的右肩，脸庞迅速靠近，轻贴住她的脸颊，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负，景川知雨能够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他侧脸上的温热触感。
第一次做出被男人贴着脸颊这种亲昵动作，景川知雨说不紧张是假的。
可感受到源赖朝越搂越紧，她本就急促的心跳骤然加速，娴静白皙的脸颊也迅速染红，只在两三秒钟的时间之内，连脖颈都被染的绯红如火云。
景川知雨身体紧绷，娴美的脸颊已然通红，强忍下挣脱的冲动，低声说道：“源君，这就是一点距离吗…”
“我说的一点距离，就是近的只剩下一点距离。”源赖朝跟她脸贴着脸看向手机屏幕，感受着手掌和胸膛传来的柔软触感，温和笑道：“可能我的数学一直从小就不好，所以对量词的理解跟其他人会有些偏差，还请谅解。”
“色胚！”景川知雨扭开了脸，耳垂红润晶莹，第一次忍不住说这个词。
源赖朝听的清楚却充耳不闻。
因为景川知雨并没有挣脱的意思。
反而紧绷的娇躯逐渐放松。
“茄子！”
“咔嚓！”
画面定格，光与影交叠，将这一刻留下，云和风都停留在了这一瞬。
源赖朝在照片里笑的很开心。
被他搂住的景川知雨则脸颊染着大片红晕，高耸的胸丘半贴着身边人的胸膛，神色宛如花季少女时的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