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砸锅的尉景
“高郎，你和景彦他们此去恒州，到底是去做怎样的生意？”
娄昭君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若是正经生意，何必要抽出这么大一笔银子给镇将。
“就是普通的生意。”
尼采说过，一棵树越是高大，他的根就是越是深向黑暗，家族亦是如此。
高除忧早早就将家里的产业分成黑白两类，白类已经完全交给娄昭君来打理，黑类则是他亲自来处理…他并不希望那些黑暗血腥的事，被娄昭君知晓…
“高郎，无论怎样你我都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你莫要瞒我。”
娄昭君始终觉得夫妻间应该齐心合力、互为依靠，不应如此遮遮掩掩、同床异梦。
“好吧，你说的是对。”
长时间的寂静，高除忧终于在娄昭君的注视下，决定不再有所隐瞒。
将今年朝廷解除恒州银禁，恒州刺史元渊偷采银矿，在朋友邀请下，自己带着几个亲信截胡的事情，在娄昭君耳畔轻声坦白。
“还有好消息，也一并给你透露吧。知道为何我要答应和厍狄家的这门婚事吗？”
高除忧既然已经做好了心理斗争，自然也就不会再对娄昭君有任何丝毫隐瞒。
“你不说我还忘了呢！那马是自个病的，我这才换成骡子。你干嘛对我露出不满的神情。”
“笨蛋，你以为我干嘛要陪那么多嫁妆，都快把咱们家掏空了。厍狄家那二货值吗？
我是要用这场联姻，去拿下镇城（狄那城）附近的那块地。子如（司马遵业表字，北齐书和墓志名和字相反，这里选择采信墓志）替我看过，
修葺修葺灌溉渠，能够滋润出近百顷耕地出来，一顷相当于50亩地。我和景彦他们商量过，我们家能占据其中半数，你算算。”
高除忧把这个最重磅的消息，也告诉了娄昭君。
虽然北镇的土地质量较差，不比内地的膏腴良田。但若是一亩只需三百钱的价格，也是赚得厉害。
比起金银这些财富，明显土地更加打动娄昭君的心。
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总有花完的那刻，土地却象征源源不断的产出。把土地这种，古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留给后世子孙，才是她最希望的。
那可是两千多亩土地，他们家凭此能够一跃成为怀朔最大的地主。
“高郎，我太爱你啦。”娄昭君大胆的示爱道。
两人似乎重回热恋。
烛灯熄灭，一夜春宵……
高除忧再醒时，已是第二日正午。
被自己带回来的薄居罗替自己端来了饭食，一碗鱼汤，一碗浓稠的藿菜粟米粥，没有配菜。
藿菜是五蔬之一，指的是豆类植物的嫩叶；粟米，也就是小米，耐寒耐旱，同小麦一起，是此时北方最重要的两种谷物。
“薄居罗，要不替你起个汉名吧。和我一般姓高，叫保宁如何。”
高除忧吃着已经有些冷的粟米粥，替薄居罗起了个高保宁的汉名。他虽然是文科生，但并没有精心研究过魏晋南北朝这段历史。
他并不知道，他一时兴起，给薄居罗起的这个汉名，居然和北齐末年镇守营州，威震夷夏的那位，齐氏疏属高保宁重名。
“元兴，劳烦你一趟，去给蔡景彦、徐彦遐说下，告诉他们多带点人手，今晚去龙雀家的邸店喝酒。”
高除忧对傅元兴说道，傅元兴和蔡俊、徐远等人不同，他家属于是高家的佃客，和高家的人身依附关系较深。
与普通佃客不同的是，高家并不收取傅家任何租子，只是让傅元兴和高除忧从小同吃同住，类似西欧环境下，扈从和骑士的关系。
佃客，不同于完全隶属主人的僮婢，除去缴纳地租，还需要为主人家承担劳役杂物，战时充当私兵的职责。
高家的僮婢数量并不多，几乎全是娄昭君的陪嫁。
但娄昭君，会从隶属高家的佃客家里，选出一些聪明乖巧的孩子，来为家里人提供些必要的服务。
当然，高太太心善，也会适当的给这些佃客家，减免些地租。
不过，高老爷总喜欢和高太太对着干，时常减免那些佃客全年的地租。搞得高太太还得花钱买劳力使，虽然那些佃客大多也不要就是。
“哦。”傅元兴性格憨厚老实，就像《白鹿原》里的那位鹿三，在他眼里高除忧就是圣人。
别家想的都是再苦苦佃客，骂名我不担，而高除忧居然想着给佃客们减负，那必须是忠橙啊！
高除忧此时正想着尉景那点破事，昨晚也是忙忘，忘记当面对峙对峙这个姊夫到底是怎么想的？
“郎君，司马省事来了。”
司马子如此时正任怀朔镇省事，和高除忧形同陌逆。北镇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普遍文化水平较低，若不是他带着高除忧读书写字，作为穿越者的高除忧，此时还算文盲呢。
“那还不赶紧请他进来？”
高除忧将剩下的粥汤囫囵的解决，口齿不清的说道，随后亲自去门前迎接。
“除忧，我今天来是和你说件事，咱们怀朔，新来了几家胡儿你知道吧。”司马子如直接抛出正题。
高除忧他们此去恒州将近三个月，他觉得有必要替他，梳理梳理这几个月怀朔风云变幻的局势。
“我知道，那几个胡儿中的一个矮脚货，还曾在昨天的婚宴上，色眯眯的看着我。高郎，你可得替我做主。”娄昭君也从堂后走了出来，那矮脚货贼眉鼠眼的样子，可是令自己恶心的够呛。
“龙雀家的邸店这俩月经常被他们骚扰，我已经知道。
放心吧，昭君，等到明天，我发誓那个矮脚货，这辈子都不敢再色眯眯的看着你！”
高除忧也是脾气上来，放眼整个怀朔镇，谁敢惦记他高除忧的女人，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还有件事，是有关尉景的。他最近一直在利用你向恒州、肆州卖酒的销售渠道，让你那些承包商替其贩卖牛马。
这也就罢了，但他往往还要拿走差价的大多数，承包商们有时还要贴钱替他们贩卖。
那些承包商们都告到我这来了，问我这到底是不是你的意思。”
司马子如继续说道。物以稀为贵，牛马这些在草原上比较廉价的东西，贩到内地可能就有数倍乃至十数倍的暴利。
高除忧家卖酒，并不是自家售卖，而是通过承包商订购，让承包商去售卖的模式。
高除忧很早就把酒坊的生产，交给娄昭君打理；而和承包商对接的事，则是交给姊夫尉景来管。
现在看起来自己是所托非人，这是吃老子饭，砸老子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