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生
气息絮乱的齐风难以置信的挺起身子，看着足下还在蠕动的黑色碎肉，以及近乎被肠道消化的仅剩麸质般的胃液残渣，他萎靡的眼神里候然一亮，顿时明白了原委。
想必是药效发作了。
看向缩在一旁的麻三，又想起刚发生的错乱，他近乎可以肯定是这么回事，他再也没碰过其他东西。
为了确定，他将附近几人招来，麻三看向人畜无害的齐风，呲着嘴，小心挪着步子往这边靠近。
“墨迹啥！还不赶紧的！”
眼瞅几人见他跟见鬼似的躲躲闪闪，齐风顿时来气，双目一瞪。
“齐...齐师兄，你...没事了？”麻三小声试问，保持恰到好处的疏离。
齐风眉峰蹙起，声色严肃道：“我且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麻三吞了吞嗓子，刚才暴行仿佛还历历在目，伸手揉着下颚，捏声道：“之前搁屋里，你问我们为啥想离开玄清观，我刚说完最后一句，挪了挪屁股，扶墙站起，谁知师兄你突然大声呵斥，吓得我们不明所以，我们就哆嗦着问了句怎么了。”
“然后……你直接撞破窗棂钻了出去！在外还莫名其妙给我一顿胖揍，你瞧，我那仅剩不多的门牙都被你打飞了两颗！”
说着，麻三略带哭腔的擦了擦眼角，几乎是忍着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
齐风眼眸微眯，看向另外几人，询问道：“你们呢？”
众人雷霆一律。
齐风点头，仔细斟酌。
看来是对方回答到是不是啊齐师兄，那时开始产生的幻觉，后面情况基本都是脑补或错乱引起的。
想到这，他脸色愈发难看。
这该死的癞子头，炼的都是些什么腌臜玩意！什么狗屁仙丹，全是唬人的！害得他发癫，害得他丢尽脸面，他现在巴不得杀了对方！逮到机会，一定哋弄死他！！
察觉面上又开始阴晴不定的齐风，富贵几人心有余悸，噔噔后退，撞在一起的众人相互推搡着，生怕自己是下一个麻三，莫名再被赏两个巴掌。
齐风全然不理，自顾自的盯着地上吐出的药渣，嘴角噙起一抹自嘲。
当时他还庆幸吃下净血丹没啥感觉，谁成想这才多久，就遭了报应。
幸亏唐璇没吃他给的凝血丹，说不定这丹药也不能止血，都是清风子瞎吹的。
为何药性与名字不符？难道清风子不识字？
“除了这些，还有无其他问题？”
齐风必须要了解清楚，自己身上到底还存在多少问题，这对他来说太重要。
这关乎他能不能变好，能不能回家。
四人皆是摇头。
夜色迷离，银月高挂。
齐风揉了揉肿胀的内心，对几人摆了摆手：“回去吧，都先回去吧。”
众人闭口不言，悻悻离去，唯独铁蛋一人恍若未闻般站在原地不动。
齐风凝眉开口：“你怎么还不走？”
铁蛋讪讪挠头，憨笑道：“齐哥，这里是俺家。”
瞥了眼四周，眼前虽和自家布局差不多，但还是有些许差别的。
齐风长吁一叹，自己这是怎么了？
......
回到自己破屋。
哐的推开门，屋内昏黄烛影，此刻唐璇正双腿盘坐在布衾上，一脸乖巧看着他。
“齐师兄，你回来啦？”
看向那张白皙俏脸，齐风顿觉舒畅，随即端起桌上清凉白水，一饮而尽。
昔时凶影，恍若在前。
踢掉布鞋，慵懒扑向自己狗窝。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静静的躺下，让时间停止，让风声停止，让所有的不堪都随着黑夜死去。
“齐师兄，你是不是累了？是不是今天那些人诬陷你，你不开心？”
齐风不语。
唐璇贴心的压在他后背上，伸出玉手，轻拿轻捏的在他的头上按摩起来。
少顷，齐风面色舒缓。
他抓住唐璇小手，示意对方停下，随后拍了拍，唐璇心领神会从他背上骑下。
齐风坐起身，记忆倒抽般灌入他的大脑，脸上是一种说不清的表情，只感觉心中堵了一块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只感到很乱很乱。
生活里一团糟。
这边也不好，那边也不好，他齐风的人生里到底有什么是好的？
貌似就没有好过，哈哈。
他没有直接看向唐璇，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微红的眼眶，只是歪着头，尽力的瞥向一边，声音带着少许悲。
“璇儿，你说我真的是疯子吗？”
看向背对自己的少年身影，唐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径直地抓起对方撑在床沿的手，小心的搭抚。
“齐师兄，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就算有一天，你真的病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屋内沉默了很久，连虫鸣都消失了。
这话如雷砸在他的心头。
一向都没有存在感的他，如今就像是有了自己的价值。
齐风低着头，尽力的咬着自己的牙槽，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留住已经流下的眼泪。
他甚至都不敢开口，他怕一开口，就再也绷不住内心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唐璇主动地靠在了那巍峨的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腰，不管那手上的冰凉，轻柔的说道：“齐师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齐风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一个昂藏男儿，这么多年的迷惘都扛过来了，怎就架不住今夜这几句轻声细语。
真他娘矫情。
一把拭去眼泪，脸上容光渐发，他转过身来，温存的看着对方。
可当他看到对方的那一刹，他惊的双目微睁，只感不可思议。对方额上的血痂竟奇迹般的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皮肤光嫩如滑。
要知道，对方根本没吃凝血丹，怎可能在这短短时间里恢复如初？
齐风有些紧张，瞪向自己的双手，茫然道：“我...我又出现幻觉了吗？”
唐璇黛眉微蹙：“齐师兄，你在胡说啥？啥出现幻觉了？”
齐风摸了摸她细腻的脸蛋，为了考究真相，他迫不得已地从头到下摸了个遍，果然，唐璇还是那个唐璇。
随即，他道出心中疑惑。
“璇儿，你额上的伤是怎么好的？”
听到这，唐璇面色紧张，小心做了个嘘的手势，声如蚊蝇道：“齐师兄...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人家啊？”
齐风果决点头，声音跟着变小。
“好好好。”
唐璇挺直腰板，略微得意的说：“嘿嘿，俺会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