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无非般若
“啪！”
空释虎口上的佛珠碎了一地。
大殿内出奇的安静。
齐风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而是向前方巨大的五尊佛像看去。
当他抬头看去的那一霎，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些佛像……好像在看着他笑，可，当他再次看去，眼前佛像，却一动没动，脸上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表情。
“我……看错了？”
就在他疑惑之际，单手立胸的老和尚已经走到他面前。
“阿弥陀佛。”
“小友，此话当真？”
齐风本不想告诉对方实情，但又觉不妥，倘若清风子真没死，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正好空释和他有仇，如果能借助真火寺的手除掉清风子，那真是再好不过。
“方丈，是这样的，我记忆中我师傅确实是死了，可我没看见他的尸体，所以，我又觉得他没死。”
“记忆中死了？”
重新取出新佛珠的空释手中一顿。“老衲不解，请问小友，你师傅是如何死的？”
“被我杀了。”
闻言。
空释转动佛珠的拇指微微一颤，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少年一眼，而后轻轻摇头道：“小友，此事，事关重大，请勿儿戏，且不说清风子死没死，就以你的本事，只怕让老衲难以信服。”
“方丈，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晚辈来此，只为求贵寺破除迷惘之法，至于其它的，晚辈不想再谈。”齐风不想解释太多，他现在只想解决自己问题。
如今降罚山一事，人尽皆知，再聊下去对他没什么好处，他要真告诉对方自己是用霸庭杀死的清风子，只怕真火寺和皇家的关系，难免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毕竟，寻降罚山诡异者，赏天径线索。
此举太危险。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老衲也就不再多问，倘若清风子真死于你手，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空释将话题延续到病情上。“听般若说，小友你深陷迷惘，想要破解困相，是否如此？”
齐风点头。
空释古音一笑：“此事简单，只看你想从哪方面着手，是想外力祛毒回根，还是内在修行蟾法，两者都可解顿，且无任何影响。”
齐风开口：“请问，外力与内在，有何区别，哪个更快？”
“小友啊，你的心不静。”
空释摇头。
“你可知为何你会产生迷惘？”
见少年愣住不语。
空释轻抚下颚，不快不慢道：“佛家修心，超越生死苦，断尽烦恼，得解脱。道家修真，尊道贵德，贵生济世，天人合一。其本质上殊途同归，无外乎一个真字。”
齐风挑眉：“真字？”
“小友，只要你心存真，那看什么都是真，若心不真，那看什么都是假。”
“正可谓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一切都由心而起。”
齐风认真思索着。
这时，空释声音再次响起，指向前方趴着的五尊佛像，“请问，这是何物？”
齐风开口：“这是佛。”
空释摇头：“这不是佛，这是心。”
“嗯？”
齐风眉头皱起。
这老和尚是要学般若，跟自己猜谜语啊？
空释呵呵一笑：“老衲决非和小友绕圈子，只是想借机告诉你，你的心，病了。”
这一次，齐风没有直接反驳对方，而是默默聆听。
空释继续指向趴着的五尊大佛。
“当你进入大殿的时候，想必感到困惑吧，佛祖不应是坐着的么，为何这里却是趴着的？”
齐风颔首。
“小友，你太执着于外在了，佛是怎样的，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心里想的是怎样的。”
空释突然转身，盯向佛的眼睛，声音沉而冰冷道，“难道佛趴着，它就不是佛了吗？”
顺着老和尚的背影看去，齐风抬起脚，缓慢走去，五个姿态各异的大佛与他的目光再次碰撞一起。
“啪！”
他眼前陡然一变。
五尊大佛随着大殿开始变得扭曲，长满疙瘩脓包的佛头此刻竟不断地蠕动起来，这些沾满粘液的黑色脓包像鲜活内脏一样膨胀，忽大忽小，发出生命的律动。
晃动的佛背上，几十个强健的赤身和尚抱着雪白的女人同时混乱着。
“怎.....怎么回事？”齐风甩了甩脑袋，随意一甩，整个大殿都开始晃动。
五个佛背上的男男女女，同时转过头盯着他，发出挑逗的嬉笑声，“来啊......道士......快来啊......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混乱荒唐的一幕，齐风咬着牙，攥紧的拳头颤抖着。“假的！都是假的！！”
齐风按着脑袋冲出八开门。“我看不见！我看不见！！别想骗我！谁都别想骗我！！”
就在他冲出去的那一瞬间，背后的声音突然叫住了他。“阿弥陀佛，小友，你病得不轻啊。”
听到这，齐风停下脚步，抬起僵硬的头，看向天上的阳光，又转过身看向大殿，此刻，殿内是如此的安静祥和，空释和般若正站在佛前，单手立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而刚才盘踞在他视线里的那些混乱，那些和尚和女人，全都变得消失不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池塘里的荷叶依旧在那里，随风飘荡，殿内趴着的五尊大佛，依然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
齐风茫然的看着四周，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正常到，他都感到不正常了。
难道真的像对方所说，他病得不轻吗？
其实有问题的一直是他，是他的心坏了，是他的心不真，所以他看到的都是假的。这一切，都只是他内心里的虚妄而已。
“清风子！”
齐风仰天大喝。
“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般若看了眼方丈。
“您看该如何是好？”
空释没有回答，默默转身，重新盘坐在蒲团上，敲起了木鱼。
“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南无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南无萨婆，勃陀勃地，萨跢鞞弊。南无萨多南，三藐三菩陀，俱知喃。娑舍啰婆迦，僧伽喃，南无卢鸡阿罗汉哆喃。”
随着空释手中木鱼敲打的速度越来越快，口中神圣庄严的诵经声也越发变快。
而站在殿外的齐风，忽然愣在了原地，他抬起头，看着明媚的阳光，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祥和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