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身
闷热的午后。
沉闷地剁肉声从狭小的厨房传出来。
年轻男子拿着菜刀，手下是一整块肥瘦相间的小排。
他一下一下地剁着，双目无神，直视着前方，右手菜刀落下的位置离手越来越近，眼见下一秒就要直接切到左手上！
“方苡！”尖锐的女声在方苡耳旁炸响，如同一根银针扎进方苡混沌的大脑。
方苡右手凝在半空中，双目逐渐恢复清明。
“啪”菜刀从方苡掌心滑落，发出尖锐的声响。
小鬼婆一个箭步冲上来，甩了方苡一个大嘴巴子。
刚刚清醒过来的方苡懵在原地。
小鬼婆瞪圆了她的猫眼，怒视方苡：“清醒了吗？！”
方苡愣愣地看着她。
小鬼婆喃喃：“还没清醒。”
“啪”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方苡白净的脸上两只鲜红掌印浮现出来。
“清醒没？”小鬼婆扬起斗大的巴掌。
“清醒了，清醒了，姐，别打了。”方苡猛地回过神来，双手合十：“不敢了不敢了。”
小鬼婆狐疑地打量他，这才放下手，弯腰将菜刀捡起来。
方苡低头看自己刚刚砍的七零八落的排骨，一层冷汗细细密密沁出皮肤，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风拂过他的皮肤，他猛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颗颗鸡皮疙瘩怎么都搓不下去。
再回想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小鬼婆将家伙什收拾好，一把将方苡拽到客厅。
方苡失魂落魄地被小鬼婆“扔”到沙发上。
老鬼婆推着轮椅从主卧出了来，脸色沉沉：“又被上身了。”
这是方苡来到小鬼婆家第三天，而从他迈进小鬼婆家开始，这已经是他第五次被上身了。
小鬼婆家虽然身处一个人气很旺的小区，但因着小鬼婆一家毕竟体质特殊，且祖孙都是供奉鬼物的，久而久之这屋子便养成了阴地。这也是小鬼婆一家隔一段时间便要搬家的原因。
方苡本就有着缠身鬼气，又被阴气一激，灵台大开，整个人等同于一扇大开的门。若不是还有那骨链护身，任何一个小鬼都能上方苡的身。也因此原因，方苡更不能离开小鬼婆和老鬼婆身边，有两人在，还能稍稍护他周全。
“婆婆，要不然我把那位大人请出来，看看她能不能帮帮方苡呢？”小鬼婆看着方苡煞白的脸，有些不忍。
老鬼婆瞪她一眼：“别说请你那位出来，即使是我供奉的那位，也不能保证能给这小子彻底解决。”
小鬼婆咬唇不语，半响才开口：“如果，我开……”
“住口！”老鬼婆呵斥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别想碰那个封印！”
老鬼婆的目光转到方苡身上：“橘丫头，你与这小子说到底非亲非故，你确定你要帮他？”
小鬼婆没说话。
她并不是圣人，现在这种情况，她的理性告诉她，应该赶紧将人坑一顿后扔出去自生自灭。
可……这样下去，方苡会死的。
小鬼婆虽然平日坑蒙拐骗，但是却从没害过人的性命。
“小橘，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用你的天赋帮助别人。”母亲温柔的话语恍惚间又在她耳边响起。
老鬼婆紧锁的眉头慢慢展开了，浓重的释然和挫败糅杂在一起，最终只是化为一句叹息：“我教导了你那么多年，最终还是抵不过你母亲的一句话。做我们这行的，心软，注定会害死你。“
“也罢，都是命，合该你命中有此劫。”老鬼婆点点头：“既然你不死心，把香和贡品准备好，我请那位大人出来看看。”
小鬼婆有些忧心：“婆婆，你的身体…”
“死不了。”老鬼婆不耐烦地打断她，闭上双眼。
待小鬼婆准备好东西，老鬼婆嘴里念念有词，再睁眼，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柳大人来了。
小鬼婆也不知道柳大人是多少年的鬼灵了，只知道从小鬼婆有意识开始，老鬼婆就一直供奉着柳大人。
柳大人法力强大，只是极为霸道，与老鬼婆并不十分契合，这直接导致老鬼婆每次请他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过去的几十年间，老鬼婆只请出过柳大人几次，这次为了不让小鬼婆出手，竟又将他请了出来。
柳大人懒懒靠在轮椅上，伸展了一下，有些嫌恶老鬼婆这副行将就木的身子。他眼波流转，眸光凝在小鬼婆身上，眸光是满满的觊觎恶意：“橘丫头，好久不见。”
“柳大人。”小鬼婆毕恭毕敬地朝老鬼婆鞠躬。
“上次见，你还是个孩子，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我可比你身上那个老妖婆强大多了，怎么样，有没有意向供奉我？”柳大人伸出手，瞳孔中冒出两点幽冥火焰，嗓音嘶哑难听。
小鬼婆只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
柳大人冷哼一声：“也罢，说吧，叫我出来是做什么。”
“还请柳大人看看我朋友身上的鬼气。”小鬼婆低声道。
面前这只大鬼无形间给她带来了强大的威压，使她的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方苡已经在柳大人出现之时便被鬼气震的昏迷过去。
柳大人站了起来。老鬼婆的双腿在多年前就已经瘫痪了，所以平时很少出门，出行都靠小鬼婆帮忙，但这具身体并不能阻碍柳大人的行动。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昏迷的方苡，眸光一闪：“嗯？”
在柳大人眼中，方苡的眉心正跳动着一丝青焰，他都不记得多久没见过青焰恶鬼的标记了。
恶鬼一旦打下标记，就说明方苡是他的所有物，他终有一天会来吞噬这个生魂。
“怎么样？”见柳大人久久没有动作，小鬼婆没忍住开口了。
她再装的谨小慎微，到底是个孩子。
柳大人收回目光：“若这次要我出手，你婆婆的寿元可不够。”他微微笑起来：“怎么样橘丫头，你能为这小子，供奉自己的血气吗？”
小鬼婆瞳孔微缩，竟然连柳大人都不敢轻易出手吗？
她默然。
线香燃尽，老鬼婆的身子一软，小鬼婆忙冲上去扶住老鬼婆。
只短短十分钟，老鬼婆的面容却憔悴不少，鬓角银丝更显：“如何？”
小鬼婆艰难道：“柳大人不愿出手，除非我……”
“那便是这小子的命。”老鬼婆声音冷硬起来：“把他叫醒，让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