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祸端起,风云变
七月,西南到京城的官道上,黄沙飞扬,在茫茫沙漠之中,一顶轿子正缓缓前行。
轿子中,一女子幽幽转醒,一双丹凤眼微睁,眸底有淡淡的蓝色,更显的神秘。夏侯渝扶额,只觉得头痛难耐。浑身酸痛直不起身来。轿身颠簸,她环顾四周也不见石头,轻轻掀开轿帘,漫天黄沙迎面扑来。
“见过小姐。”
夏侯渝隔着黄沙辨清对面的面孔,是府中管家钱氏,父亲的左膀右臂,他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府中护卫精锐,她的心咯噔一下落到井底,面上不显:“管家不在府中,这是要送我去哪?”
对面不答。
夏侯渝看着头顶耀眼的阳光,身上恶寒:“劳烦管家。”
说完放下帘子不再多言,紧绷着的身子猛然一松,紧靠着轿周大口喘着粗气,慢慢笑了起来,红了眼眶。
几日前她就听闻京中忌惮节度使手握边关军政大权,唯恐藩镇割据局面加重,有意削权,自己还当个笑话,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没相当自家父亲当了真,昨日的阖家团圆不过是一顿鸿门宴,为的是将她安安静静送往京城,倒真是颇费心思。
眼泪在风中,不过顷刻之间便只剩下浅浅泪痕,夏侯渝再抬头之时,脸上再无悲意。
“只是不知我那婢女石头如今身在何处?”石头身手了得,若不是中了招,恐怕也不会束手就擒。
“小姐放心,石头姑娘如今已在来的路上,不日便可与小姐在京中汇合。”
“停轿。”声音虽轻,语气果决不容置喙。
抬轿之人不敢放肆,止步不敢往前。
钱管家皱着眉头走到帘子边:“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让石头迅速与我汇合,我们主仆相见之日便是启程之时。”夏侯渝手指有一声没一声地敲击着窗柩,叫人心慌。
钱管家衡量再三,看着身后带着的十几名侍卫,有些为难:“小姐既然知道此行为何,又何必为难老奴?”
西南节度使夏侯傅收到消息,难道其他节度使会不知道,看着夏侯傅这般行径为自己开脱,别的节度使定会插手阻拦,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夜长梦多。
夏侯渝轻笑出来:“管家不会以为我夏侯渝是任人摆布的吧,父亲摆了我一道,下药将我送往京城,若不容我将邪火发泄出来,去了京城会发生什么,我可不能保证。”
“这……”
钱管家挥挥手,身后一名侍卫上前,耳语几句之后那名侍卫离开。
“小姐,已经有人去接石头姑娘了,我们先上路吧。”
“管家是把我说的当笑话?”夏侯渝一根手指跳开帘子一角,“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管家哪敢得罪这小祖宗,后退一步不再言语,去安排住处去了。
夏侯渝冷嗤一声,她这人平日里从不轻易得罪人,但若谁让她不舒服了,她会让人千百倍不舒服。
送轿的一行人,没有等来石头姑娘,倒是先等来了一批接着一批的刺客。
来的不知是哪一家杀手楼,功夫不算一流,偏轻功了得,溜得人团团转,尽管负责护卫夏侯渝的是夏侯府中一等一的侍卫,也是够呛。
石头到的时候,看见众人一身的伤,险些被吓掉半条命,嗷叫着奔向夏侯渝。
“小姐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直到夏侯渝被她翻了个囫囵个,眼看着没什么伤,她这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不说还好,一说石头就难过,本就生了一双杏眼,如今泪眼朦胧一下扑到夏侯渝怀中,抽抽噎噎道:“小姐,我差点就看不见你了。那日我回去给小姐取披风,半路上听到老爷和夫人在争吵,就听了一耳朵,老爷要送小姐取京城,夫人不允。我心中惊恐,不小心碰到高台,上面的花瓶砸下来,被发现了。老爷本想处死我,被夫人悄悄救下。”
说到这她抹了一把眼泪:“夫人被下药了,如今还无法起身,知道小姐被送出来,赶忙让我来追你。”
夏侯渝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说起石头的时候,管家一脸难为情,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阴司。只是父亲这般,是当真不念一丝的父女之情了吗?
石头看着小姐面色不好,赶忙止住话音:“小姐现下作何打算?”
夏侯渝垂下眼眸,轻拍着石头的肩膀:“进京吧,如今就算回了西南,也未必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钱管家得知可以启程,恨不得把这祖宗给供起来,加快脚程,一行人不过三日便抵达京城,一路上顺顺当当,没再遇到刺客。钱管家心中庆幸,可又觉得蹊跷,未免多生事端,便没再多查。
红墙之内,有人可不这么想。
楚穆听着隐卫的回报,把玩着腰身上的穗子:“你们且取查一查,夏侯渝一行人停留那几日,夏侯小姐可有什么异常。”
这般老老实实任人摆布可不是她的性子,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隐卫应声退下,楚穆眉梢上挑,神情愉悦,扬声道:“来福,吩咐人把含笑宫给收拾出来。”
这可是距离他理政殿和养心殿最近的一处宫殿,之前一直闲置。
算一算,人应该也快到了。
夏侯渝刚到京城,钱管家不放心,自己带人去找客栈,留了十人在轿边等候。
夏侯渝看着周围防守的严严实实的人,翻了个白眼,知道的是守卫,不知道的是看贼呢。
她累的慌,不想多生枝节,拉了石头在轿中小憩。
人还没睡熟,就被一阵喧闹给吵醒了。
“没长眼吗,你知道小爷这马多金贵吗,你们十条贱命都不够的。”
夏侯渝就着风掀起的一条缝看出去,一名身着红色锦衣的青年正对着她身边的护卫破口大骂,腰身挂满玉坠子,袍子上还绣着金丝,金孔雀一般。
十名侍卫都是精锐,自然不可能同一介无知少年掰扯,只是面无表情任其唾沫喷到脸上。
少年看着对面这一幅不想搭理的样子,心中更是来气:“你家主人呢,是什么千年老王八行动不便,还是聋了听不到,小爷我喊了半天也不出来说句话。”
“果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缩头乌龟王八蛋。”
周围聚拢过来看戏的人越来越多。
夏侯渝起先还当戏看,左右不过是一纨绔子弟当街纵马踢到铁板,看着面生想过过嘴瘾,她乐得看一热闹。可骂到她母亲头上,那就是不行的。她拉住暴起的石头,使了个眼色,石头从轿子后面悄悄溜了出去。
“你说谁有娘生没娘养?”夏侯渝掀开前帘走出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虽是个女子的声音,却不乏气力。
但当人真正走出来的一刹,周围一片寂静,就连那只红色的金孔雀都噤声了几瞬,一会儿神志回笼,变得结巴了。
“你……你就是这轿子的主人?”
夏侯渝凤眼一挑,似笑非笑:“不信?”
红衣公子指着自己一侧的马:“你家护卫撞坏了我的马,你说怎么办?这是我皇后阿姊送我的汗血宝马,御赐之物,若有任何损失,那可是有辱皇家声誉。”
原来是皇后家里的,难怪这般狂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你想怎样?”
“我见你姿色不错,不妨与我回府一叙?”少年语气轻佻,眼神有意无意落到夏侯渝的胸脯和细腰上,神色让人恶心。
“原来是苏家公子,倒是夏侯某人无礼了,只是小女即日便要进宫,不若公子改日来后宫一叙。”
小样,这种登徒子,她还收拾不了?
李硕不过是奉命打压一下这小妮子,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若他明知道这是皇上的女人还出言调侃,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连皇后阿姊恐怕也救不了他。
“原来是西南节度使之女夏侯小姐,是在下有眼无珠,此事暂且揭过,告辞。”
说完转身上马就走,不作一丝停留。
倒是还有一点脑子,可这事不是你说揭过就能揭过的。
夏侯渝转身缓步走向轿子,一只脚才抬起来,就被一群不速之客团团围了起来。
轿边侍卫被百姓围住,一时之间施展不开拳脚,不过几步之隔,眼睁睁看着小姐被那群人带走。
现场最后只留下一片衣角,是方才打斗之时切下来的,上面用暗纹绣着一个字——“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