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阴山关
阴山关，之所以叫做这个名字，是因为它海拔极高，无论是春夏秋冬，吹的都是极阴之风，深险如渊，自古便叫做了阴山关。
南面是那连绵不绝的山岭，北方就是平坦无比的大草原。这座如天险般的雄关横立之间，将两边划分，是当世少见的鬼斧神工。
月明星稀，天黑的看不清山路，而在那雄关漫道之上有那么一个年轻男子穿着铁甲站在城头迎着冷风，目光看向极远处。
城墙上，这位军中青年名将上杉虎背着手，站在关头，腰间挂着一柄森寒的长剑，虽剑入鞘中，但有种特殊的魅力让人见了不由多看几眼。
深如远山的眉毛此时微皱，一双眼眸低垂看向那幽长的山谷之中的狭路。
似乎是在想什么。
不过那地方幽黑无光，耳边只有冷风吹动战旗萧萧之声。
大军行军数日，终究是赶在极冬之前到了阴山关。军队入城之后，上杉虎安排三军各自防线，就一直站在这里，却是没有看到草原的蛮子前来骚扰。
每到冬天，草原的狼便会越过阴山关袭扰北齐边境，杀伤抢掠，掠夺妇女，来时如风，去时如风，只因他们草原的马跑得最快，从北魏之前就受此困久矣。
北齐皇帝便穷极十年，在阴山关建立一座数千里的城墙关隘，可这几年草原的狼还是掠过这座雄关侵入北齐之境，秋末时还虏去边境两万四千北齐子民，皇帝陛下震怒，从南庆对垒的虎威军暗中将两万人马调到阴山关。
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上杉虎没回头去看，只是听声音，他就知道来的是谁。
卫宴手里捧着一件毛绒披风盖在上杉虎的身上：“将军，连夜赶了几天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北国风光，咱们虎威军的将士还未在这等极寒之地有过征战，你看这还是初冬便已经如此寒冷，再过一个月冰天雪地，万里冰封，这后续补给是个很大的麻烦，原守军有三万，再加上我们两万人马，我看了下储存粮仓，不够顶住这冬天……”上杉虎静静地说道。
“给粮官，已经开始运粮上来了，这半个月就到。”
“半个月？希望不要下雪吧……大雪封山，这狭小的山路，又将被掩盖冰住。”
卫宴站在他身侧，看向那远方，心神恍惚。
一个月后北边大雪纷飞，草原必定缺少食物，他们想要活下去，就会南下，而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在如此雄关和极恶的环境下，草原的马是如何越过这些困难，杀到北齐边境城镇的？
过了一会儿，上杉虎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我查过了，上次俘虏我们北齐百姓的是草原哈木良部，他们是草原三大部落中，骑兵最多，兵力最强，号称“草原凶狼”，其可汗哈木良·铁心，野心勃勃，自上位以来一直吞噬周边小部落，有一家独大之嫌。”
“呵……”
“难怪他们敢如此挑衅我们，原来是膨胀了，当初十二年前，皇帝陛下亲征就应该彻底将他们覆灭，何必接受他们投降，让他们喘上了气之后，就忘记了疼。”卫宴冷笑了一声，“哈木良部迟早会被清算。”
“冬天作战，是他们的强项，等到春暖之后，皇帝陛下或许会有北伐的想法。”
城头上的战旗在风中作响，上杉虎回头看向卫宴。
“卫宴，皇帝陛下的心思不是你我能揣测到的。”
“北魏太宗皇帝想要征服草原部落，厉兵秣马，打了三年，最后把国力打退了十年，北魏文帝花费了一生的代价才将一个岌岌可危的王朝稳定下来。”
“北齐刚经历更迭换代，又与南庆争锋相对，想要再开启对草原之战，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最重要的原因，皇帝陛下老了……”
上杉虎不知何来说了最后那一句话，手握在剑柄，看了一眼后方，神色怅然。
卫宴不知道怎么接，扯嘴苦笑，是人都会老，陛下也是人。
“陛下将我们调到这里来，更注重的是大局，让天下安定。南边有义父在，庆国不会轻易来犯，北边有我，掣肘草原各部落，北齐将会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发展阶段。”
上杉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卫宴的肩上，拍了拍。
“这样，也能削弱义父的权势。咱们这位陛下的皇位是从血海尸山中杀出来的，无论是权谋和治国，他都不输于北魏任何一个皇帝。”
卫宴沉思良久，走到城头前，双手撑在城墙之上，眺望着，山河万里。
目光飘忽，好像想到了什么。
“陛下，这是准备做后手？难道陛下他……”
“停，心里猜测就可以，无需说出来。”上杉虎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不能说，特别是涉及到皇家。
“当年，义父从死人堆里将我抱出来，十三岁便参军，那时还是北魏，我在叶国公麾下当一偏将，南征北战。我与陛下相识，是站在城墙上，一起看着万里河山，他跟我说，想要结束这乱世。
之后，我便追随他，带兵转头攻伐曾经的兄弟，曾经的君主，他兵道远略，志谋宏图。只要他兵挥所指，定是所向披靡。”
上杉虎看着卫宴，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跟他说起这些往事。
“其实我一半的名气，都是来自于我们那位陛下。”
上杉虎说着，笑了起来，笑声里尽是这十几年来的沧桑变化。
笑声渐渐退去，他眼里流量出悲伤。
“陛下是我这一生的知己，如今他老了……年华凋零，这往后岁月中，没人会与我在尸山之上，共赏夕阳。”
“将军……”
卫宴欲言又止，这话听着怎么如此瘆人？
“若哈木良·铁心敢来犯，我便以他头颅祭天，以慰陛下之忧。”上杉虎目光带着寒意，语气充满杀气。
“将军，放心。这次咱们共有八千骑兵，且都是虎威营中的精锐，若哈木良·铁心敢亲临深入北齐边境，末将势必将头颅献上。”
卫宴此刻也是豪情万丈，他追随上杉虎多年，成为他亲卫，与庆南大大小小摩擦之战中积累了丰厚的经验。
上杉虎看着北边极地，目光深邃，心里正谋划着一个极为大胆的战略。
千里长城的北边，一顶宽敞的草原包内，炉火生暖，灯火明亮，里面载歌载舞，前面王座之上，正斜躺着一位魁梧汉子，目光看着下方妖艳多姿的舞女。
“可汗，这次回凉一部给咱们供奉的牛羊一千多匹，女人两百，还有灵灵部落给的供奉也是极为丰厚，不过那真燕部的阿骨难竟斩杀了我们派出的使者，还说此后将不会臣服我们。”
旁边一位将军站了起来，趁着此时添油加火，将真燕部之事说出。
“可恶，阿骨难这是想死不成！”
“挑衅我哈木良部，一定要严惩，不然以后其他部落都会效仿，哈木良如何称霸草原？！”
“兴兵！”
“兴兵……”
无论是亲王，还是位高权重的将军都一致达成，他们群情激愤。
“兴兵？咱们的对手是阴山关的另一边，那真燕部落，老少加起来不过两万余人，其兵力不足两千，你们让他们供奉三千头牛羊，这不是往死路逼他们吗？何况就算将真燕部落打下来了，这两万多的人口粮食谁出？”
坐在王座上的男子开口了，他俯视下方，看着一个个目光短浅的属下，脸上勾勒出一个冰冷的笑意。
那男子从王座中站起来了，伸手一挥，那舞女便散去。
他叉着腰，坦露着胸脯，目光从帐篷里穿过荒野似乎看到了这千里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