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杂病论》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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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一

伤寒例第一

【评注】据《伤寒论》《金匮玉函经》仲景分别有《伤寒例》及《证治总例》各一篇,一书两例,困扰学者甚多,故以《伤寒例》为伪者有之,以《证治总例》为伪者有之,以两者为伪者有之,此皆不详究之误也。纵观两篇之要,前后连贯,与《伤寒杂病论·原序》所言撰书之旨相呼应,既论伤寒之总纲,亦论杂病之治要,若合为《伤寒杂病论》总例一篇,则其理井然。依其所论,《伤寒例》当在前,《证治总例》在后,必后人分拆仲景书时,将其割裂为二,因使后学惑而不明。今重合为一卷,以彰仲景之旨。两篇仍依旧名,以存其貌。

四时八节二十四气七十二候决病法

【评注】春有立春、春分,夏有立夏、夏至,秋有立秋、秋分,冬有立冬、冬至,合为四时八节。每节有三气,合为二十四气。每气有三候,共七十二候。

立春正月节斗指艮,雨水正月中指寅。

惊蛰二月节指甲,春分二月中指卯。

清明三月节指乙,谷雨三月中指辰。

立夏四月节指巽,小满四月中指巳。

芒种五月节指丙,夏至五月中指午。

小暑六月节指丁,大暑六月中指未。

立秋七月节指坤,处暑七月中指申。

白露八月节指庚,秋分八月中指酉。

寒露九月节指辛,霜降九月中指戌。

立冬十月节指乾,小雪十月中指亥。

大雪十一月节指壬,冬至十一月中指子。

小寒十二月节指癸,大寒十二月中指丑。

二十四气,节有十二,中气有十二,五日为一候,气亦同,合有七十二候,决病生死,此须洞解之也。

《阴阳大论》云: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冰列,此则四时正气之序也。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固密,则不伤于寒,触冒之者,乃名伤寒耳。其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以伤寒为毒者,以其最成杀厉之气也。

【评注】毒,厚也,甚也。地球沿黄道运动而有一岁之变,北斗斗柄之指向随地球运动而变。黄道有二十四方位,子午卯酉为四正,四正两旁有五行属性相同的两天干相拱,如北为壬子癸,南为丙午丁,东为甲卯乙,西为庚酉辛;艮巽坤乾为四维,四维两旁有地支按顺序相护,如东北为丑艮寅,东南为辰巽巳,西南为未坤申,西北为戌乾亥。随北斗所指而对应二十四节气,立春正月节在艮,雨水正月中在寅,惊蛰二月节在甲,春分二月中在卯,清明三月节在乙,谷雨三月中在辰,立夏四月节在巽,小满四月中在巳,芒种五月节在丙,夏至五月中在午,小暑六月节在丁,大暑六月中在未,立秋七月节在坤,处暑七月中在申,白露八月节在庚,秋分八月中在酉,寒露九月节在辛,霜降九月中在戌,立冬十月节在乾,小雪十月中在亥,大雪十一月节在壬,冬至十一月中在子,小寒十二月节在癸,大寒十二月中在丑;立春为二十四节气之始,终于大寒而成一岁,周而复始,于是有北斗历。当太阳直射南回归线之时,即为冬至,此时夜最长而昼最短;当太阳直射北回归线之时,即为夏至,此时夜最短而昼最长;当太阳两次直射赤道之时,即为春分和秋分,此时昼夜平均。故二十四节气即四时寒暑之序,天地阴阳之变,顺之则治,逆之则乱。《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阳胜则身热,腠理闭,喘粗为之俯仰,汗不出而热,齿干以烦冤,腹满死,能冬不能夏;阴胜则身寒,汗出,身常清,数栗而寒,寒则厥,厥则腹满死,能夏不能冬;此阴阳更胜之变,病之形能也。”故可决病生死。

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暑病者,热极重于温也。是以辛苦之人,春夏多温热病者,皆由冬时触寒而致,非时行之气也。

【评注】毒,邪也。辛苦之人,劳苦之人也。谓中寒而即病者,名曰伤寒。不即病者,寒邪藏伏于肌肤,至春随春之温而变为温病,至夏随夏之暑而变为暑病。暑病者,热之极,甚于温也。是以劳苦之人,体力强盛,而衣食必不能适,春夏多温热病者,皆由冬时触寒而致,非春夏时行之气所感也。

凡时行者,春时应暖而反大寒,夏时应热而反大凉,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此非其时而有其气。是以一岁之中,长幼之病多相似者,此则时行之气也。

【评注】凡时行者,必反四时之气,如春时应暖而反大寒,夏时应热而反大凉,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此非其时而有其气。邪气大盛,是以一岁之中,长幼之病多相似者,皆因感时邪而发,此邪即时行之气也。

夫欲候四时正气为病,及时行疫气之法,皆当按斗历占之。

【评注】斗历,即北斗历,以北斗星斗勺所指,以定四时、八节、二十四气。盖欲候四时正气为病,及时行疫气之法,当按北斗历之四时、八节、二十四气、七十二候,得节气至而六气如期而至,此四时正气,其为病则微;若未至而至,至而不至,至而不去,至而太过者,皆非当令之气,甚则时行之气肆虐,其为病必甚,故以斗历占测,必皆有验。

九月霜降节后,宜渐寒,向冬大寒,至正月雨水节后,宜解也。所以谓之雨水者,以冰雪解而为雨水故也。至惊蛰二月节后,气渐和暖,向夏大热,至秋便凉。

【评注】凡九月霜降节后,天宜渐寒,越向冬则寒愈甚,至正月雨水节后,寒宜渐解。所以谓之雨水者,以寒去,冰雪融化为雨水之故也。至惊蛰二月节后,天气渐和暖,越向夏则热愈甚,至立秋节后,热去便凉,此四时寒暑之序也。

从霜降以后,至春分以前,凡有触冒霜露,体中寒即病者,谓之伤寒也。九月、十月寒气尚微,为病则轻。十一月、十二月寒冽已严,为病则重。正月、二月寒渐将解,为病亦轻。此以冬时不调,适有伤寒之人,即为病也。

【评注】从霜降以后,至春分以前,寒气主令,故凡有触冒霜露,身体中寒即病者,谓之伤寒也。九月、十月寒气尚微,其中人则邪微,为病则轻。十一月、十二月寒冽已严,其中人则邪甚,为病则重。正月、二月寒渐将解,寒邪渐微,为病亦轻。此以冬时不调,适逢得伤寒之人,即发为伤寒病也。

其冬有非节之暖者,名为冬温。冬温之毒与伤寒大异。冬温复有先后,更相重沓,亦有轻重,为治不同,证如后章。

【评注】冬当寒而反暖,时行之气也,感而即病者,名曰冬温。冬温为时行病,与冬感于寒而即病之伤寒大异。冬温病发又有先后,更有相重沓至,病亦有轻重,为治不同,证治如后章“辨温病脉证并治”所述。

从立春节后,其中无暴大寒,又不冰雪,而有人壮热为病者,此属春时阳气,发于冬时伏寒,变为温病。

【评注】从立春节后,冬寒当渐解而未热,其中无暴寒大寒,又不冰雪,天之常也,而有人壮热为病者,此为冬有伏寒,至春时阳气引发,变为温病。

从春分以后,至秋分节前,天有暴寒者,皆为时行寒疫也。三月、四月,或有暴寒,其时阳气尚弱,为寒所折,病热犹轻。五月、六月,阳气已盛,为寒所折,病热则重。七月、八月,阳气已衰,为寒所折,病热亦微。其病与温及暑病相似,但治有殊耳。

【评注】折,挫也。从春分以后,至秋分节前,寒应渐解,继则温暖,后当暑热,且热尚未退去。此时,若天有暴寒,则皆为时行寒疫也。三月、四月,或有暴寒,其时阳气尚弱,为寒所伤,遏阳未甚,故病热犹轻。五月、六月,阳气已盛,为寒所伤,遏阳必甚,故病热则重。七月、八月,阳气已衰,为寒所伤,遏阳当微,故病热亦微。寒疫病形与温病及暑病相似,但其邪不同,病有微甚,故治有殊耳。

十五日得一气,于四时之中,一时有六气,四六名为二十四气。然气候亦有应至仍不至,或有未应至而至者,或有至而太过者,皆成病气也。

【评注】五日为一候,三候得一气,一时有六气,一年有四时,四六名为二十四气,合有七十二候。《鹖(hé)冠子·环流》有云:“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然气候亦有应随节之至而气不至,或有节未至而气先至,或有节已至而气不去,或有节已至而气太过者,此非四时正气,极易伤人,故皆成病气也。

但天地动静,阴阳鼓击者,各正一气耳。是以彼春之暖,为夏之暑;彼秋之忿,为冬之怒。

【评注】正,厘定也。忿,萧肃也。怒,盛大也。天地上下,动静有度,天动为阳,地静为阴,天地交泰,如槌鼓相击,阴阳相感,遂万物化成;天地合而为一气,阴阳分则有两仪,故曰各正一气耳。是以阳生于春而暖,阳盛于夏而暑;阴生于秋而萧肃,阴盛于冬而大寒。

是故冬至之后,一阳爻升,一阴爻降也;夏至之后,一阳气下,一阴气上也。斯则冬夏二至,阴阳合也;春秋二分,阴阳离也。阴阳交易,人变病焉。

【评注】升,生也。降,减也。冬至之后,十二消息卦由坤变复,内生一阳爻,六阴爻减为五阴爻,故曰一阳爻升,一阴爻降也。夏至之后,十二消息卦由乾变姤(gòu),内生一阴爻,六阳爻减为五阳爻,故曰一阳气下,一阴气上也。冬夏二至,阴阳偏离至极,离极必合,故曰阴阳合也。春秋二分,阴阳相合,平均至极,合极必离,故曰阴阳离也。阴阳交易,人一时难适而变病焉。

此君子春夏养阳,秋冬养阴,顺天地之刚柔也。小人触冒,必婴暴疹。须知毒烈之气,留在何经,而发何病,详而取之。

【评注】养,调也。刚柔,阴阳也。婴,缠绕也。疹,疾也。取,去也。故君子明道,适春夏之阳生阴长以调其阳,应秋冬之阳杀阴藏以调其阴,必顺天地阴阳寒暑之变也。小人无知触冒,邪气缠身,必发暴疾。医者须知暴疾所感剧烈邪气,留在何经,而发为何病,详而去之,方可救治。

是以春伤于风,夏必飧泄;夏伤于暑,秋必病疟;秋伤于湿,冬必咳嗽;冬伤于寒,春必病温。此必然之道,可不审明之?

【评注】春,风气盛,伤于风而即病者,为中风;不即病者,风气藏于肌肤,至夏时阳气内虚,风邪入乘脾土,水谷不化,则必生飧泄。夏,暑气盛,伤于暑而即病者,为中暑;不即病者,暑气藏于肌肤,至秋时阴气外生,阳气内收,寒热相争,故必病疟。秋当燥而长夏之气不去,湿气必盛,伤于湿而即病者,为湿病;不即病者,湿气藏于肌肤,至冬时阴寒外盛,寒湿内阻肺气,故必生咳嗽。冬,寒气盛,伤于寒而即病者,为伤寒;不即病者,寒气藏于肌肤,至春时阳气动,寒从阳化热,故必病温。此乃四时伏气为病必然之道,若不审明,必不得其要矣。

伤寒之病,逐日浅深,以斯方治。

【评注】伤寒之病,其病进之时,则逐日加深,病去之时,则逐日变浅,深浅之间,所施方治亦必不同。

今世人伤寒,或始不早治,或治不对病,或日数久淹,困乃告医。医人又不依次第而治之,则不中病,皆宜临时消息制方,无不效也。今搜采仲景旧论,录其证候,诊脉声色,对病真方,有神验者,拟防世急也。

【评注】据文义,此段当为叔和之插言,以责今世病者、医者之所误,搜采仲景旧论治所急也。淹,久也。告,请也。消息,增减也。谓今世人病伤寒,或始不早治,或治不对病,或日久不愈,乃请医求治。医者又不辨病之轻重缓急,依次治之,则不中病,此时皆宜临时增减,如法制方,无不效也。今搜采仲景旧论,录其证候,诊脉声色,对病真方,有神验者,以备世人救急之需也。

又土地温凉,高下不同,物性刚柔,餐居亦异。是故黄帝兴四方之问,岐伯举四治之能,以训后贤,开其未悟者。临病之工,宜须两审也。

【评注】据《内经》所论,天不足于西北,地不满于东南,故地势有高下不同。东方属风木而温,南方属火而热,西方属金而凉,北方属水而寒,故气候有寒热温凉之别。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故物性有刚柔之分。东方为滨海鱼盐之地,民嗜鱼而食咸,鱼盐热而胜血,其病痈疡,治宜砭石;南方水土弱而污下,为雾露之所聚,民嗜酸而食腐,湿盛,其病挛痹,治宜微针;西方为砂石金玉之处,陵居多风,民笮(zuó)食而脂肥,其病皆生于内,治宜毒药;北方冰寒闭藏之域,高陵居,民乐野处而乳食,脏寒生病,治宜灸焫(ruò),故人之餐居与病亦异。于是黄帝提四方疾病之疑问,岐伯举四种治法之功能,以训后贤,开其未悟者。临病诊治之医者,须审之又审也。

凡伤于寒则为病热,热虽甚不死。若两感于寒而病者,必死。

【评注】寒伤于表,卫阳被遏而热,故伤于寒为病热;热虽甚,其邪仍在太阳,故不死。若两感于寒,表里同病同传者,必邪盛势急,正气不支,阴寒独盛,阳气必亡,故必死。

尺寸俱浮者,太阳受病也,当一二日发,以其脉上连风府,故头项痛,腰脊强。

【评注】太阳主一身之大表,营卫之所布,行藩篱之职。邪入其部而即病,故当一二日发;脉应其变,故脉尺寸俱浮。太阳膀胱经起于目内眦,上额交颠,入络脑,还出别下项,连风府,循肩髆(bó)内,夹脊抵腰中,入循膂(lǚ),络肾,属膀胱。邪客其经,故令头项痛,腰脊强。

尺寸俱长者,阳明受病也,当二三日发,以其脉夹鼻,络于目,故身热,目疼,鼻干,不得卧。

【评注】阳明为多气多血之经,阳明受病,脉应其变,故脉尺寸俱长。足阳明经内属于胃,外合肌肉,布于太阳之里,其为病亦多由太阳所传,故当二三日发。胃经起于鼻旁,上交鼻梁中,旁入目内眦,交太阳之脉,下循鼻外。邪传其经,则为阳明经热,故身热,目疼,鼻干;邪入其腑,则为阳明腑实,故烦不得卧。

尺寸俱弦者,少阳受病也,当三四日发,以其脉循胁络于耳,故胸胁痛而耳聋。

【评注】少阳居半表半里间,为风木之地,少阳为病,脉随其变,故脉尺寸俱弦。少阳小而言之,则外有太阳,内有太阴也;大而言之,则外有三阳,内有三阴,少阳为病,邪多从外而来,故当三四日发。胆经起于目外眦,上头角,下耳后,折而上行,经额至眉上,复返耳后风池,沿颈夹咽下行至肩上,左右交于大椎,前行入缺盆。一支从耳后入耳中,出耳前,至目外眦。一支从目外眦出,下大迎,至眶下,过下颌角至颈,与前脉会于缺盆,复下行入胸中,贯膈,络肝,属胆,沿胁肋内,出少腹两侧,过阴毛际,横入环跳。三焦经布膻中,散络心包,下膈,遍属三焦。其支者,从膻中上出缺盆,上项,系耳后,直上出耳上角,以屈下颊至目眶下。其支者,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过客主人,前交颊,至目锐眦。邪入其经,故胸胁痛而耳聋。

此三经皆受病,未入于腑者,可汗而已。

【评注】三阳经各自为病,太阳则汗而解之,阳明则清而解之,少阳则和而解之。若太阳之邪未罢,又传阳明、少阳,致三经皆受病,而未入于腑者,邪仍在外,可从太阳而解,故可汗而已。

尺寸俱沉细者,太阴受病也,当四五日发,以其脉布胃中,络于嗌,故腹满而嗌干。

【评注】太阴在里,为至阴之地,踞于中焦,为升降之枢。太阴受病,则脾胃虚寒,脉应其变,故尺寸俱沉细。邪多由三阳而来,故当四五日发。脾经起于足大指之端,上膝股内前沿,入腹,属脾,络胃,上膈,夹咽,连舌本,散舌下;其支复从胃别上膈,注心中。太阴虚寒,脾土不运,故腹满;不能化津上承,故嗌干。

尺寸俱沉者,少阴受病也,当五六日发,以其脉贯肾,络于肺,系舌本,故口燥舌干而渴。

【评注】少阴在下,为盛阴之地,先天精气之所聚,元阴、元阳共藏之处。少阴为病,脉应其变,故脉尺寸俱沉。邪多从太阴而来,故当五六日发。肾经起于小趾下,斜走足心,循内踝后,别入跟中,上贯脊,属肾,络膀胱;其直者,从肾,上贯肝膈,入肺中,循喉咙,夹舌本;其支者,从肺出,络心,注胸中。邪入少阴,化阳劫阴,肾水干涸,故口燥舌干而渴。

尺寸俱微缓者,厥阴受病也,当六七日发,以其脉循阴器,络于肝,故烦满而囊缩。

【评注】厥阴在下极,为阴尽阳生之地,宗筋之所聚,阳气始升之处,属风木之所。厥阴受病,脉应其变,故脉尺寸俱微缓。邪多由少阴而来,故当六七日发。肝经起于大趾丛毛之际,上循股阴入毛中,过阴器,抵小腹,夹胃,属肝,络胆,上贯膈,布胁肋,循喉咙之后,上入颃颡(háng sǎng),连目系,上出额,与督脉会于颠;其支者,复从肝,别贯膈,上注肺。厥阴之病,本虚标实;邪入厥阴,属阴属阳,皆从其体;化寒化热,皆由其邪。素体阳盛,邪从热化,热灼阴津,虚风内动,故胸胁烦满而囊缩。

此三经皆受病,已入于腑,可下而已。

【评注】三阴经各自为病,太阴则与温中,少阴则或补阳,或益阴,厥阴则阴阳相顾,寒温并投。若太阴之邪未罢,又传少阴、厥阴,致三经皆受病,若见腹胀满急痛,不大便,或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痛,口干燥者,为邪已转入胃腑,此本虽虚,然标实为急,当急下其邪,故可下而已。

若两感于寒者,一日太阳受之,即与少阴俱病,则头痛口干,烦满而渴;二日阳明受之,即与太阴俱病,则腹满身热,不欲食,谵语;三日少阳受之,即与厥阴俱病,则耳聋,囊缩而厥,水浆不入,不知人者,六日死。若三阴三阳、五脏六腑皆受病,则荣卫不行,脏腑不通,则死矣。

【评注】两感于寒者,为表里同病,表里皆逆而传。其证有三:一日太阳与少阴俱病,见头痛口干,烦满而渴,此其一也。二日阳明与太阴俱病,更腹满身热,不欲食,谵语,此其二也。三日少阳与厥阴俱病,复耳聋,囊缩而厥,水浆不入,不知人,此其三也。此时邪气急骤,弥漫内外,正气已溃,胃气速败,故不出六日必死。所以然者,三阴三阳、五脏六腑皆受病,荣卫不行,脏腑不通,则死矣。故三证悉见则必死,非见一证即死也。

其不两感于寒,更不传经,不加异气者,至七日太阳病衰,头痛少愈也;八日阳明病衰,身热少歇也;九日少阳病衰,耳聋微闻也;十日太阴病衰,腹减如故,则思饮食;十一日少阴病衰,渴止,舌干已而嚏也;十二日厥阴病衰,囊纵,少腹微下,大气皆去,病人精神爽慧也。

【评注】异气,其他邪气也。大气,邪气也。谓其仅伤于寒,而非两感于寒,更不传经,不杂其他邪气,六日,三阴三阳之气已行尽而不疏,则正能御邪。至七日太阳病衰,经气渐舒,故头痛少愈。八日阳明病衰,邪热渐退,故身热少歇。九日少阳病衰,经气渐通,故耳聋微闻。十日太阴病衰,脾气复运,故腹减如故,思饮食。十一日少阴病衰,肾水渐滋,故渴止,舌干已;上焦得通,故嚏。十二日厥阴病衰,水能涵木,风木渐柔,故囊纵,少腹微下。此时邪气已去,故病人精神爽慧而愈。

若过十三日以上不间,寸尺陷者,大危。

【评注】间,瘳也。若过十三日以上病仍不愈,脉短至关,寸尺二部深陷不见者,为邪气炽盛,正气大虚,属大危之候。

若更感异气,变为他病者,当依后坏病证而治之。

【评注】若原病未愈,更感其他邪气,先后交织,变为他病者,当依后之坏病证而治之。

若脉阴阳俱盛,重感于寒者,变成温疟。

【评注】盛,大也。脉举按俱盛,为邪热盛而正不衰;重感于寒者,先热后寒,寒热相争,寒热交变,故变成温疟。

阳脉浮滑,阴脉濡弱者,更遇于风,变为风温。

【评注】脉举之浮滑,为阳邪盛于卫;脉按之濡弱者,为营阴不足;更遇于风,阳盛则热,故变为风温。

阳脉洪数,阴脉实大者,更遇温热,变为温毒,温毒为病最重也。

【评注】阳,轻取也。阴,重按也。脉举之洪数,为邪热大盛;脉按之实大者,为邪盛而正不虚;更遇温热,热极成毒,故变为温毒;温毒之热至极,必亡其阴,故为病最重也。

阳脉濡弱,阴脉弦紧者,更遇温气,变为温疫(一本作疟)。

【评注】脉举之濡弱,卫气虚于外也;脉按之弦紧者,寒饮伏于内也;更遇温热邪气,故发热;里寒与外热相争,寒热交变,故变为温疟。盖温疫者,为感湿热秽浊、暑热火毒等疫邪而即病,或壮热恶寒、头身疼痛,或高热烦躁、头痛如裂、呕吐如喷,或神昏发斑、谵语下血,与此先热而重感于寒,或先寒而复感于温,寒热交作之温疟大异。故此言温疫者,非也,应作疟。

以此冬伤于寒,发为温病,脉之变证,方治如说。

【评注】因此,冬伤于寒,前邪不去,或重感于寒,或更遇于风,或更遇温热,或更遇温气,皆发为温病,其脉亦必随证之变而变,方治当如后章经论所述,随证治之。

凡人有疾,不时即治,隐忍冀瘥,以成痼疾;小儿女子,益以滋甚。

【评注】凡人有疾,不即时诊治,隐瞒忍受,冀病自瘥,因成痼疾。小儿为纯阳之体,脏腑娇嫩,形气未充,有病即治则易愈,延误则其变亦速;女子病早诊治,亦多易愈,然其起病隐袭,羞与人言,隐忍而成痼疾者尤多。

时气不和,便当早言,寻其邪由,及在腠理,以时治之,罕有不愈者。患人忍之,数日乃说,邪气入脏,则难可制。此为家有患,备虑之要。

【评注】若四时失调,身体不和,便当早言,使医者能早寻病由,及邪在腠理之浅,即医治之,罕有不愈者。若患者忍之,数日乃说,邪气入于脏腑,其病已深,则难以控制。此为患者及家人首先应当考虑之处。

凡作汤药,不可避晨夜,觉病须臾,即宜便治,不等早晚,则易愈矣。如或差迟,病即传变,虽欲除治,必难为力。

【评注】凡煎服汤药,不可避忌晨夜,觉病须臾,即宜治之,不拘早晚,则易愈矣。如稍有差错,病即传变,虽欲除治,必较早治更为费力,甚则无能为力矣。

服药不如方法,纵意违师,不须治之。

【评注】不如,不符也。谓服药不符合用药方法,则药不达病所;肆意违背医嘱,则调适不合于理,病必不除,若强治之,亦必无功,甚者更生他变,故曰不须治之。

凡伤寒之病,多从风寒得之。始表中风寒,入里则不消矣,未有温覆而当,不消散者,不在证治。

【评注】凡伤寒之病,多由风寒之邪,从外袭入而得之。风寒始中于表,中风者解肌,伤寒者发汗,且温覆得当,微微汗出,未有邪不消散者。邪已入里,法当治里,不在表证之治也,若仍从表治,则邪不除矣。

拟欲攻之,犹当先解表,乃可下之。若表已解而内不消,非大满,犹生寒热,则病不除。若表已解而内不消,大满大实坚,有燥屎,自可除下之。虽四五日,不能为祸也。若不宜下而便攻之,内虚热入,协热遂利,烦躁诸变,不可胜数,轻者困笃,重者必死矣。

【评注】治里之法,里已实而欲攻之,犹当先解其表,表解乃可下之。若表邪已解而里证未除,腹未大满实坚,犹见寒热等半表半里证,为邪未悉入里,燥屎未成,尚未可攻,攻之则病亦不除。若表邪已解而里证未除,腹大满、大实坚,燥屎已成,自可下而除之。虽病四五日,邪去则安,故不能为祸也。若不宜下而攻之,邪不去而反虚其里,邪热乘虚入里,上扰下迫,心神不宁,遂见协热下利、烦躁等诸多变证,不可胜数。轻者误下,将病重难愈;重者误下,则必死无救矣。

夫阳盛阴虚,汗之则死,下之则愈;阳虚阴盛,汗之则愈,下之则死。

【评注】热盛阴伤于里,胃中燥实者,汗之则亡阴,阳热独盛,故死;下之则燥实去,阴液复,故愈。寒盛阳伤于表,汗之则表寒解,营卫调,故愈;下之则亡阳,阴寒独盛,故死。

夫如是,则神丹安可以误发,甘遂何可以妄攻,虚盛之治,相背千里,吉凶之机,应若影响,岂容易哉!

【评注】神丹,神丹丸也。甘遂,甘遂散也。高继冲本《伤寒论》有:“神丹丸方:朱砂一两,研细,水飞过 附子一两半,炮裂,去皮脐 川乌头一两半,炮裂,去皮脐 半夏一两,汤洗七遍,去滑 赤茯苓一两 人参一两,去芦头 上件药,捣罗为末,炼蜜和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以生姜汤下五丸。良久,吃粥一盏之,以得汗为度。”“甘遂散方,一名水导散:甘遂半两,煨令微黄 白芷半两 上件药,捣细罗为散,每服一钱,以温水调服。”如此说来,神丹虽妙,亦不可以误用,误用亦伤正;甘遂既毒,更不可以妄攻,妄攻则害命。虚实之治,相差千里,成败之机,若形影相随,槌鼓响应,岂容易哉!

况桂枝下咽,阳盛即毙,承气入胃,阴盛以亡。死生之要,在乎须臾,视身之尽,不暇计日。

【评注】热盛阴伤于里,服桂枝汤发汗,则亡其阴,故可致命。寒盛阳伤于表,服承气汤下之,则亡其阳,故必毙亡。死生之要,在须臾之间,视死之时,瞬间立至;然欲救其生,固不得稍误,且须多假时日。

此阴阳虚实之交错,其候至微,发汗吐下之相反,其祸至速。而医术浅狭,懵然不知病源,为治乃误,使病者殒殁,自谓其分,至今冤魂塞于冥路,死尸盈于旷野,仁者鉴此,岂不痛欤!

【评注】今,“令”之抄误。谓此阴阳虚实交错之病,其脉证变化至微,而发汗吐下之治相反,误则其祸至速。医术浅狭者,懵然不知病源,为治多误,使病者轻者重,重者死,而自称其病本当如此,至令枉死冤魂塞于冥路,死尸盈于旷野,仁者鉴此,岂不痛欤!

凡两感病俱作,治有先后,发表攻里,本自不同,而执迷用意者,乃云神丹、甘遂合而饮之,且解其表,又除其里,言巧似是,其理实违。夫智者之举错也,常审以慎;愚者之动作也,必果而速。安危之变,岂可诡哉!世上之士,但务彼翕习之荣,而莫见此倾危之败,惟明者居然能护其本,近取诸身,夫何远之有焉。

【评注】错,同“措”。诡,隐藏也。翕习,威盛貌。凡两感而表里俱病者,常邪盛病急,当细审何经,必使勿传,传则多死。救治之法,当分表里缓急,或先发表,或先攻里;发表攻里,本自法度,先后不同。执迷不误,妄意用事者,乃云解表发汗之神丹可与泻下攻里之甘遂合而饮之,且解其表,又除其里,言似巧妙,然不惜真元,其理实违。智者之举措也,常审慎而从容,既去其邪,又不伤其正,则危者安;愚者之动作也,必武断而急于求成,邪气未除,先伤正气,使安者危。其安危之变,岂可隐藏哉!世上之士,但务彼威盛之荣,而莫见此倾危之败;惟明理者,居安思危,能护其本,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又有何远近之灾焉。

凡发汗温暖汤药,其方虽言日三服,若病剧不解,当促其间,可半日中尽三服。若与病相阻,即便有所觉。病重者,一日一夜,当晬时观之。如服一剂,病证犹在,故当复作本汤服之。至有不肯汗出,服三剂乃解;若汗不出者,死病也。

【评注】促,密也。晬时,一整天也。凡发汗之剂,当温暖汤药而服,以助药散表;其方虽言日三服,若病剧不解,当缩短其间隔,可半日中尽三服,以增药力。若药与病不相合,令寒者愈寒,热者愈热,必即有所觉。病重者,服汤后一日一夜,当观察一整天。如服一剂,病证犹在,当复作本汤服之。服二剂汗出不彻者,服三剂汗出而解;若服三剂仍汗不出者,为两感于寒,死病也。

凡得时气病,至五六日,而渴欲饮水,饮不能多,不当与也,何者?以腹中热尚少,不能消之,便更与人作病也。至七八日,大渴,欲饮水者,犹当依证而与之,与之常令不足,勿极意也。言能饮一斗,与五升。若饮而腹满,小便不利,若喘若哕,不可与之也。忽然大汗出,是为自愈也。

【评注】凡感时行之气得病,至五六日,而渴欲饮水,饮尚不多,则不当与饮也;所以然者,以五六日热在上焦,热伤津液,故消渴;中焦热尚少,水入不能消之,若便更与饮,则饮停而作病也。至七八日,热入中焦,热伤胃津,故大渴,欲饮水;然犹当依消渴之证,令与之不足其常所饮,勿尽意而饮也。言能饮一斗,与五升。若饮后腹满,小便不利,若喘若哕,为饮停于中而不消,则水逆为病,故不可与之也。若忽然大汗出,则上焦得通,津液得布,水饮得下,胃气因和,故是为自愈也。

凡得病,反能饮水,此为欲愈之病。其不晓病者,但闻病饮水自愈,小渴者,乃强与饮之,因成其祸,不可复数也。

【评注】凡得病,反能饮水,则胃气和,故此为欲愈之病。有不通晓病机者,但闻病人能饮水则自愈,见小渴者,乃强与饮之,致水入不能消,因饮停而成祸,不可复数也。

凡得病,厥,脉动数,服汤药更迟,脉浮大减小,初躁后静,此皆愈证也。

【评注】凡得病而肢厥冷,脉动数或浮大或躁者,皆为热厥。服汤药后,脉动数变迟,或浮大减退而变小,或脉初躁而后静,此为邪热已除,故皆为欲愈之证也。

凡治温病,可刺五十九穴。

【评注】《素问·水热穴论》云:“夫子言治热病五十九俞,余论其意,未能领别其处,愿闻其处,因闻其意。岐伯曰:头上五行行五者,以越诸阳之热逆也;大杼、膺俞、缺盆、背俞,此八者,以泻胸中之热也;气街、三里、巨虚上下廉,此八者,以泻胃中之热也;云门、髃骨、委中、髓空,此八者,以泻四肢之热也;五脏俞旁五,此十者,以泻五脏之热也。凡此五十九穴者,皆热之左右也。”又《灵枢·热病》云:“所谓五十九刺者,两手外内侧各三,凡十二痏;五指间各一,凡八痏;足亦如是;头入发一寸旁三分各三,凡六痏;更入发三寸,边五,凡十痏;耳前后、口下者,各一,项中一,凡六痏;颠上一,囟会一,发际一,廉泉一,风池二,天柱二。”《内经》两篇所述五十九穴不同,然其治热病则一,可择其所宜而用之。

又身之穴,三百六十有五,其三十穴,灸之有害,七十九穴,刺之为灾,并中髓也。

【评注】人身有三百六十五穴,以应天地一岁之数。睛明在眼,素髎在鼻,人迎、委中在大血脉处,故灸之有害。乳中在乳,神阙在脐,故刺之为灾。言三十穴禁灸、七十九穴禁刺者,多为操作不当,或误伤血脉、九窍,或误伤内脏、骨髓,非绝对禁忌之处,此医者须知也。

脉四损,三日死;平人四息,病人脉一至,名曰四损。脉五损,一日死;平人五息,病人脉一至,名曰五损。脉六损,一时死;平人六息,病人脉一至,名曰六损。

【评注】平人四息,病人脉一至,名曰四损;脉四损,则四脏气绝,故不出三日而死。平人五息,病人脉一至,名曰五损;脉五损,则五脏气绝,故不出一日而死。平人六息,病人脉一至,名曰六损;脉六损,则五脏六腑皆绝,故不出一时而死。然《脉经·诊损至脉第五》云:脉四损者,再息而脉一动。此仲景所论与《脉经》所言有异。

脉盛身寒,得之伤寒;脉虚身热,得之伤暑。

【评注】脉粗大而急如转索,身恶寒者,为伤寒脉证,寒伤形之故也。脉虚而洪,身热无寒者,为伤暑脉证,热伤气之故也。

脉阴阳俱盛,大汗出,不解者,死。

【评注】阴阳,轻取重按之谓也。脉举按俱大而有力,为邪盛于表里;大汗出,为邪从外得解,则脉平证安;今大汗出而脉证不解者,为邪盛于内,气脱于外,故死。

脉阴阳俱虚,热不止者,死。

【评注】脉举按俱虚,为内外皆虚;热不止者,为邪气盛,正不能胜,故死。

脉至乍数乍疏者,死。

【评注】脉至乍数乍疏,且微绝而手足厥冷者,为阳气衰微,营卫败绝之证,故死。

脉至如转索,其日死。

【评注】脉至如转索之紧急,且神昏躁动者,为阴绝于内,阳越于外,胃败于中,故当日死。

谵言妄语,身微热,脉浮大,手足温者,生;逆冷,脉沉细者,不过一日死矣。

【评注】谵言妄语,为阳扰于上;身微热,脉浮大,为阳浮于外;手足温者,阳气尚存,故生。逆冷,脉沉细者,为阴盛于内;谵言妄语,身微热者,为阳越于外,故不过一日死矣。

此以前是伤寒热病证候也。

【评注】此以上是伤寒热病之证候也。若谓《伤寒杂病论》全书,从文义观之,则其总例,当下接《金匮玉函经·证治总例》方为完整。由此可知,《伤寒例》与《证治总例》在《伤寒杂病论》中当为总例之两部分,而《伤寒例》在前,《证治总例》在后,亦与林亿等《金匮要略方论》序所言“翰林学士王洙在馆阁日,于蠹简中得仲景《金匮玉函要略方》三卷,上则辨伤寒,中则论杂病,下则载其方”之体例相吻合。

证治总例第二

【评注】《伤寒例》于《伤寒论》各版本可见,此篇唯《金匮玉函经》独有。其所论,与《内经》甚合,虽篇中偶有片段为后人阐释原文之插文,窜入原文中,使义略有不续,似成惑乱,然亦不失仲景要旨,反衬仲景之书博大,受益之广也。故皆存之,并加说明,使读者不惑也。

夫二仪之内,惟人最灵,禀天地精英之气,故与天地相参。

【评注】二仪,阴阳也。《易》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人处天地之间,得天地精气之和而后生。和者,必内合阴阳精华之气,上以应于天,下以接于地,故能与天地相参。

天一生水,刚柔渐形。

【评注】天一生水,为河图之始生也。天地水火,皆先天之象数。天者,属阳而气刚,外显先天之火;地者,属阴而气柔,内藏先天之水。天地交则泰,水火交则济。天一生水者,为阳生阴长,水火相济,万物化生之象始显,故曰刚柔渐形。

是以人之始生,先成其精,脑髓既足,筋骨斯成,皮坚毛长,神舍于心。

【评注】《灵枢·经脉》云:“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皮肤坚而毛发长,谷入于胃,脉道以通,血气乃行。”又《灵枢·天年》云:“血气已知,荣卫已通,五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医心方》卷二十四所引《太素》有“玄元皇帝曰:人受天地之气,变化而生,一月而膏,二月而脉,三月而胞,四月而胎,五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形,八月而动,九月而躁,十月而生”。

盖神有生神,有志神。母厚父壮而有精,父母精合而生灵,精变灵附而人始生,此为生神;气血和顺,营卫相通,内生五脏,外立形体,五脏既成,生神舍心,此为志神;生神舍肝为魂,生神舍肺为魄;形体得立,心神内守,魂魄俱安,则人性备矣。

头圆法天,足方象地,两目应日月,九窍应九州岛,四肢应四时,十二节应十二月。五脏应五音,六腑应六律,手十指应十干,足十指茎垂应十二支。三百六十节以应一岁。天有风雨,人有喜怒,天有雷电,人有音声,天有阴阳,人有男女,月有大小,人有虚实,万物皆备,乃名为人。

【评注】此论与《内经》无异。《灵枢·邪客》云:“天圆地方,人头圆足方以应之。天有日月,人有两目;地有九州,人有九窍;天有风雨,人有喜怒;天有雷电,人有音声;天有四时,人有四肢;天有五音,人有五脏;天有六律,人有六腑;天有冬夏,人有寒热;天有十日,人有手十指;辰有十二,人有足十指,茎垂以应之,女子不足二节,以抱人形;天有阴阳,人有夫妻;岁有三百六十五日,人有三百六十节;地有高山,人有肩膝;地有深谷,人有腋腘;地有十二经水,人有十二经脉;地有泉脉,人有卫气;地有草蓂,人有毫毛;天有昼夜,人有卧起;天有列星,人有牙齿;地有小山,人有小节;地有山石,人有高骨;地有林木,人有募筋;地有聚邑,人有䐃肉;岁有十二月,人有十二节;地有四时不生草,人有无子。此人与天地相应者也”。䐃,指肌肉聚集之处。

服食五味,以养其生。味有所偏,脏有所胜,气增而久,疾病乃成。

【评注】天有风寒暑湿燥五气,地有酸苦甘辛咸五味,五气更替,五味制化;人居于中,上吸五气,下食五味,气味相得,脏腑相和。故《素问·六节藏象论》云:“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五气入鼻,藏于心肺,上使五色修明,音声能彰;五味入口,藏于肠胃,味有所藏,以养五气,气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若气味偏胜,久不制化,则内伤脏腑,外损形体,百病丛生。故《素问·至真要大论》云:“夫五味入胃,各归所喜攻,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肾,久而增气,物化之常也,气增而久,夭之由也。”

诸经脏中,金木水火土,自相克贼。

【评注】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和则生化,形神俱安。太过者,变而为贼;不及者,引贼觊觎。五脏六腑、十二经脉各有所属,其生克制化,必不出五行之道。

地水火风,复加相乘,水行灭火,土救其母,迭为胜负,脏气不精,此为害道。

【评注】此条引佛家之“地水火风”以证五行生克乘侮致病之道。据前后文义,必为江南诸师之插言。

不知经脉,妄治诸经,使气血错乱,正气受刑,阴阳不和,十死一生。

【评注】十死一生,危之极也。谓不知经脉之所属,妄治伤经,邪气不除,反使气血错乱,正气受伐,阴阳失和,十死一生,为医之过也。

经云:地水火风,合和成人。凡人火气不调,举身蒸热;风气不调,全身强直,诸毛孔闭塞;水气不调,身体浮肿,胀满喘粗;土气不调,四肢不举,言无音声。火去则身冷,风止则气绝,水竭则无血,土败则身裂。

【评注】根据文义,此条必为江南诸师引佛经《金光明经》“地水火风,合和成人”之意,阐明地水火风不调之害,以证愚医妄治之失。

愚医不思脉道,反治其病,使脏中金木水火土互相攻克,如火炽然,重加以油,不可不慎。又使经脉者如流水迅急,能断其源者,此为上也。

【评注】思,解也。愚医不解经脉之道,反常道而治其病,使体内脏腑金木水火土互相愈加克伐无制,如火正猛,重加以油,必过而为灾,不可不慎。又假使经脉气血如流水迅急,则有决堤之虞,能断水源者,其势必衰,此乃治本之法,故为上也。

凡四气合德,四神安和,人一气不调,百一病生,四神动作,四百四病,同时俱起。其有一百一病,不治自愈;一百一病,须治而愈;一百一病,难治难愈;一百一病,真死不治。

【评注】根据文义,此条必为江南诸师引佛经《大智度论》之插注,阐明地水火风四气调和,则木火金水四神安和,一气不调,则百病丛生,以此证“愚医不思脉道,反治其病,使脏中金木水火土互相攻克”之祸害。

问曰:人随土地,得合阴阳,禀食五谷,随时相将,冬得温室,夏遂清凉,消沴调寒暑,四季不遭伤。恐惧畏无时,忽然致不祥,肺魄不能静,肝魂欲飞扬,心神失所养,脾肾亦乖方。六腑彷徨乱,何以致安康。非针药不定,盍自究精详。

【评注】沴(lì),水不利也,此指血脉不利。乖方,反常也。非,责难也。人禀天地阴阳之气而生,食五谷之味而长,随四时寒暑而变,冬得室之温以御寒,夏趋清凉之所以避暑,调适寒暑,以消除四时之弊,保持血脉通畅,则四季不受其害。然人有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无时不扰,皆可忽然致病。悲忧伤肺,魄无所主,故魄不能静;过怒伤肝,魂无所主,故魂欲飞扬;过喜伤心,神无所主,故神失所养;过思伤脾,恐惊伤肾,意志无主,故意志亦皆反常;脏腑相通,六神无主,则六腑不安,故彷徨乱也;五脏六腑皆不得宁,又何以使身体安康?此时责怪针药不能定,何不自己穷究精研详审哉!

答曰:肝虚则目暗,其魂自飞扬;肺衰则气上,其魄自掩藏;心虚则不定,诸脏受迍殃;脾肾虚衰至,内结作痈疮;六腑病猬集,诸脉失经常。及时加针药,勿使及沦亡。

【评注】迍(zhūn),困顿也。肝藏魂,主目;肝虚则目无所养,故目暗;魂不守舍,故其魂自飞扬。肺藏魄,主气;肺衰则气无所主,故气促;魄无气以壮,故其魄自掩藏。心藏神,为君主之官;心虚则神无所主,故神不能定;主不明则十二官危,故诸脏受迍殃,脾肾虚衰亦至;心火炽盛,肾水内枯,水不制火,又脾虚不运,湿食不化,热结肉腐,故作痈疮;六腑病亦如毛刺汇集于身,诸脉皆失其常。当及时施加针药,勿令病致沦亡也。

古者,上医相色,中医听声,下医诊脉。

【评注】上中下,此非医诊法之优劣,乃医诊法之次序。即先相色,次听声,后诊脉之谓也。

诊候之法,固是不易。又云:问而知之,别病深浅,命曰巧焉。

【评注】察病候脉之法,熟知固是不易。古有相色、听声、诊脉三法,今又加问诊,更知邪之新旧,病位之深浅,病情之轻重。四诊合参,故为巧也。

上医相色知病者,色脉与身形不得相失,黑乘赤者死,赤乘青者生之类。

【评注】先相色者,观其形与色、色与位、色与态是否相配。黑乘赤者,水强火弱,乘势克伐,肾色见于心位,阴盛阳衰,其病甚,故曰死。赤乘青者,火旺乘木,心色见于肝位,子救其母,其病轻,故曰生。余亦仿此。

中医听声知病者,声合五音;火闻水声,烦闷惊悸;木得金声,恐畏相刑。

【评注】次听声者,声有金、木、水、火、土五音,五音生克制化,听可知之。如心火虚衰者,闻水声则火更怯,故烦闷惊悸。肝木虚弱者,闻金声则木萎,故恐畏莫名。

脾者土也,生育万物,回助四旁,善者不见,恶则归之,太过则四肢不举,不及则九窍不通,六识闭塞,犹如醉人,四季运转,终而复始。

【评注】根据文义,此条应为江南诸师插注之文。六识,佛家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之谓也。脾属土居中,宫音柔和中正浑厚,主四季,以生育万物,资助四脏。中气和者,水火得济,金木得和,故无惊悸恐畏之变;中气不和者,水火金木之变皆归而伤脾。太过则脾弱,四肢肌肉无主,故四肢不举;不及则土雍不运,升降失司,四脏闭塞,故九窍不通,六识闭塞,犹如醉人。四季更替,五音、五色相移,终而复始。《素问·玉机真脏论》:“岐伯曰:脾脉者土也,孤脏,以灌四旁者也。帝曰:然则脾善恶可得见之乎?岐伯曰:善者不可得见,恶者可见。帝曰:恶者何如可见?岐伯曰:其来如水之流者,此谓太过,病在外。如鸟之喙者,此谓不及,病在中。帝曰:夫子言脾为孤脏,中央土以灌四旁,其太过与不及,其病皆何如?岐伯曰:太过则令人四肢不举,其不及则令人九窍不通,名曰重强。”《素问》所言与此条旨意相同,然其所论乃脾脉太过不及之顺逆,非论脾土宫音之变,宜归下条诊脉之论。

下医诊脉知病者,源流移转,四时逆顺,相害相生,审知脏腑之微,此为妙也。

【评注】后诊脉者,前声色之彰于外者既明,当候脉以知脏腑内之微变。血脉流动,随四时相生,邪之所在,脉随其变。四时脉得相生者顺,脉见克伐者逆;脏腑得生脉者生,得克脉者害。此脏腑之微,皆见于脉,故为妙也。

夫诊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匀,气血未乱,精取其脉,知其逆顺,必察四难而明告之,然愚医不能如斯。逆四难而生乱阶者,此为误也。

【评注】平旦之时,阴气虽退而尚静,阳气虽长而尚藏,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匀,气血未乱,精细取脉,详辨逆顺。《素问·玉机真脏论》云:“形气相得,谓之可治,色泽以浮,谓之易已;脉从四时,谓之可治;脉弱以滑,是有胃气,命曰易治,取之以时;形气相失,谓之难治;色夭不泽,谓之难已;脉实以坚,谓之益甚;脉逆四时,为不可治。必察四难,而明告之。”愚医所诊不能如此,反其常道,乱其次序,不知逆顺,故为误也。

肝病治肺,心病折肾,其次取俞募,不令流转脏腑。

【评注】此论五脏病之治要。肝病治肺,令肺金勿乘肝木;心病折肾,令肾水勿乘心火。其次取病脏之背俞与募穴,以增脏气,不令五邪流转脏腑之间。五邪者,虚邪、实邪、贼邪、微邪、正邪之谓也。

见肝之病,当泻肺金补肝木,木子火为父报仇,故火克金;子病以母补之,母病以子泻之。盖云:王者不受其邪,而为邪传,以得奸贼之侵,病及于一脏之中,五贼相害,于彼前路,当先断之一脏,不可再伤,精神不中数劳,次取俞募,其令五邪气当散去之。

【评注】以肝病为例,详明五脏病治之理。肝之病,当泻肺金以去贼邪,补肝木以强其本;木旺则子火旺,火克金,制贼以报木恩。子脏病虚,补母脏而得母之生;母脏病实,泻子脏而去母邪。故曰:脏气旺者不受其邪,邪必乘虚而传,侵入虚脏而成奸贼之气;病发于一脏之中,不慎则五贼邪气相继为害,此时,当于其欲传之前,先断其欲传一脏之路,令此脏不可再伤,使脏腑、精气、元神不被反复劳伤;再取其背俞募穴,以实脏气,令五邪气无所停留,自当散去而愈。

凡妇人之病,比之男子,十倍难治。

【评注】此言妇人病与男子病相比,有经、带、胎、产之不同,且多起病隐袭,羞与人言,经年隐忍,易成痼疾,故曰十倍难治。

考诸经言,病本一体,所以难治者,妇人众阴所集,常与湿居;十五以上,阴气浮溢,百想经心,内伤五脏,外损姿容,月水去留,前后交互,瘀血停凝,中路断绝,其中伤隳,不可具论。生熟二脏,虚实交错,恶血内漏,气脉损竭,或饮食无度,损伤非一,或胎疮未愈,而合阴阳,或出行风来便利穴厕之上,风从下入,便成十二痼疾。男子病者,众阳所归,常居于燥,阳气游动,强力施泄,便成劳损,损伤之病,亦众多矣。食草者力,食谷者智,食肉者勇,以金治金,真得其真,以人治人,真得入神。

【评注】此详论妇人病难治之理,当为江南诸师阐释上条之插言。中路,冲任也。隳(huī),同“毁”。妇人属阴,为阴气之所聚,湿性属阴,同类相求,故曰妇人众阴所集,常与湿居。《素问·上古天真论》云:“二七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故女子十五岁以上,阴血充盛而外溢;若思虑过度,则阴血暗耗,内伤五脏,外损姿容;月水去留失度,前后交互,留而不去,则瘀血停凝,冲任不通,经水断绝;月水过多,则阴血亏损,五脏毁伤,不可尽言。“生熟二脏”,为佛家之言,初受纳水谷者为生,胃是也;水谷已腐化者为熟,肠是也。谓水谷入胃,则胃实而肠虚,食下,则肠实而胃虚;若胃肠失调,虚实错乱,气血不生,恶血不去,新血漏泄,则气血亏损,脉道枯竭。又或饮食无度,损伤脾胃;或胎毒未除,而过早房事;或出行如厕,遇风来袭,风邪从下而入,诸邪皆可乘虚客于胞宫,与恶血内结,遂成十二痼疾。据《备急千金要方》卷四云:“赤石脂丸治妇人腹中十二疾,一曰经水不时,二曰经来如清水,三曰经水不通,四曰不周时,五曰生不乳,六曰绝无子,七曰阴阳减少,八曰腹苦痛如刺,九曰阴中寒,十曰子门相引痛,十一曰经来冻如葵汁状,十二曰腰急痛。”言十二痼疾者,当谓此妇人腹中十二疾日久不愈也。男子属阳,为阳气之所聚,阳盛多燥,故曰男子为众阳所归,常居于燥;阳性多动,故曰阳气游动;若不慎调摄,强力施行,妄泄阳气,便成劳损之疾;其阳损之病,亦众多矣。《大戴礼记·易本命》云:“食草者善走而愚,食桑者有丝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故食草者筋强而得力,食谷者气和而有智,食肉者强悍而气勇,以铁打铁,则铁精而纯,因人而治,方合神机。

凡欲和汤合药灸刺之法,宜应精思,必通十二经脉,三百六十孔穴。营卫气行,知病所在,宜治之法,不可不通,汤散丸药,针灸膏摩,一如其法。然愚医不通十二经脉,不知四时之经,或用汤药倒错,针灸失度,顺方治病,更增他疾,惟至灭亡。

【评注】凡欲调和汤药,施灸刺之法,宜应精心详思,必通十二经脉之行,明三百六十孔穴之理。辨营卫气血之行止,知病源之所在,后施宜治之法,不可不通。汤散丸药,针灸膏摩,皆如其法而行。四时之经,四时之常也。愚医不通十二经脉,不知四时常道,或用汤药倒错,或针灸失度,顺方治病,不知常达变,旧病未已,更增他疾,惟至灭亡,此愚医之过也。

故张仲景曰:哀哉烝民,枉死者半,可谓世无良医,为其解释。

【评注】此条“故张仲景曰”五字,必为江南诸师所插入,以突显上条愚医治病之失。

吾常见愚人疾病,有三不治:重财轻命,一不治;服食不节,二不治;信邪贼药,三不治。若主候常存,形色未病,未入腠理,针药及时,服将调节,委以良医,病无不愈,咸共思之。又自非究明医术,素识明堂流注者,则身中荥俞,尚不能知其所在,安能用针药以治疾哉。今列次第,以示后贤,使得传之万世。

【评注】此论愚人患病,有三不治:重财轻命,病不早图,致病甚难治,此一不治也;衣食不节,则寒温失节,饥饱无度,治难奏效,此二不治也;偏信邪道,不信药物,病必不除,此三不治也。主候,脉也。若常脉仍存,形色未病,未入腠理,为邪浅在皮毛,若委以良医,针药及时,衣食将息,调节得当,必皆明思合道,病无不愈。愚医不自究明医术,平素不识明堂流注,则身中荥俞,尚不能知其所在,安能用针药以治疾哉。今列治病之次第,以明示后贤,使得传之万世。仲景拳拳之心,其至矣。

张仲景曰:若欲治疾,当先以汤洗涤五脏六腑,开通经脉,理导阴阳,破散邪气,润泽枯槁,悦人皮肤,益人气血,水能净万物,故用汤也。若四肢病久风冷发动,次当用散,散能逐风湿痹,表里移走,居无常处者,散当平之。次当用丸,丸能逐沉冷,破积聚,消诸坚癥,进饮食,调营卫,能参合而行之者,可谓上工。

【评注】此条“张仲景曰”四字,必为江南诸师插入,以总论汤、散、丸剂治病之先后。若病初发于脏腑、经络、气血、肌肤,欲速除之者,当先以汤药洗涤五脏六腑,开通经脉,理导阴阳,破散邪气,润泽枯槁,悦人皮肤,益人气血,取水能净万物之性,故用汤也,其效最速。若四肢病风冷,发作日久,次当用散,以散能逐表里游走、居无常处之邪风湿痹,故散可平之,其力稍缓。再次当用丸,以丸能起逐沉冷,破除积聚,消诸坚癥,增进饮食,调理营卫,故用丸药,峻药缓图,其力最缓而长久。能参合此三剂之常而行之者,可谓上工。

医者意也,圣道非不妙,愚医不能寻圣意之要妙,怨嗟药石不治者,此为谬也,非圣人之过也。又能寻膏煎摩之者,亦古之例也。虚则补之,实则泻之,寒则散之,热则去之,不虚不实,以经取之。虚者十补,勿一泻之,实者泻之,虚实等者,泻勿太泄,膏煎摩之,勿使复也。若虚者重泻,真气绝;实者补之,重其疾。大热之气,寒以取之;盛热之气,以寒发之;又不须汗下而与汗下之者,此为逆也。

【评注】盖医为圣道之意会者。医理圣道微妙,愚医不能寻医道之要妙,怨叹药石不能治病,此为谬也,非圣人不传也。若又能探寻膏煎按摩之方,防病之复,亦古之法也。凡治病大法,虚则补之,实则泻之,寒则散之,热则去之,不虚不实,以经取之。虚者十补而勿一泻,实者泻之,虚实等者,泻勿太过,膏煎摩之,勿使复也。若虚者重泻,大伤其正,真气必绝;实者补之,则助其邪,其疾必甚。大热之气,寒以折之;盛热之气,以寒散之。又不须汗下而与汗下之者,徒伤其正,必生他变,故此为逆也,当审慎而为。

仲景曰:不须汗而强与汗之者,夺其津液,令人枯竭而死。又须汗而不与汗之者,使诸毛孔闭塞,令人闷绝而死。又不须下而强与下之者,令人开肠洞泄,便溺不禁而死。又须下而不与下之者,令人心内懊憹,胀满烦乱,浮肿而死。又不须灸而强与灸之者,令人火邪入腹,干错五脏,重加其烦而死。又须灸而不与灸之者,使冷结重冰,久而弥固,气上冲心,无地消散,病笃而死。又须珍贵之药,非贫家野居所能立办,由是怨嗟,以为药石无验者,此弗之思也。

【评注】此条“仲景曰”三字,必为江南诸师所插入,以进一步阐释上条之意。邪不在表,不须汗而强与汗之者,夺其津液,令人阴津枯竭而死。又邪在表,须汗而不与汗之者,则诸毛孔闭塞,邪不得从外而解,令人闷热至极而死。又腑无实邪,不须下而强与下之者,令人开肠洞泄,阳气下脱,便溺不禁而死。又腑邪燥实而结,须下而不与下之者,燥结内阻,实热内攻,令人心内懊憹,胀满烦乱,浮肿而死。又无寒邪凝结,不须灸而强与灸之者,火邪内伤入腹,扰乱五脏,重加烦热而死。又寒邪痹阻,须灸而不与灸之者,使冷结重冰,久成沉寒固冷,寒气上冲于心,心阳虚衰,无处消散,病重而死。又病须珍贵之药方可得治,贫家野居者一时难以办齐,因而怨叹,以为药石无效,此皆思虑不周之故也。

问曰:凡和合汤药,治诸草石虫兽,用水升合,消减之法则云何?

【评注】治,处理也。问和合汤药,诸草石虫兽等药物之处理,用水之多少,其加减法则如何?

答曰:凡草木有根茎、枝叶、皮毛、花实,诸石有软硬消走,诸虫有毛羽、甲角、头尾、骨足之属,有须烧炼炮炙,生熟有定,一如后法。顺方是福,逆之者殃。又或须皮去肉,或去皮须肉,或须根去茎,又须花须实,依方拣采,治削极令净洁,然后升合秤两,勿令参差。

【评注】凡药物采收、处理得当,必去其杂质,炮制须如法而行,药量方可准确有效。

药有相生相杀,相恶相反,相畏相得,气力有强有弱,有君臣相理,佐使相持。若不广通诸经,焉知草木好恶,或医自以意加减,更不依方分配,使诸草石,强弱相欺,胜负不顺,入人腹内,不能治病,自相斗争,使人逆乱,力胜刀剑。若调和得宜,虽未去病,犹得利安五脏,令病无至增剧。若合治汤药,当取井花水,极令洁净,升斗勿令多少,煮之调和,一如其法。若合蜜丸,当须看第七卷,令童子杵之,极令细熟,杵数千百下,可至千万,过多益佳,依经文和合调匀。当以四时王相日造合,则所求皆得,穰灾灭恶,病者得瘥,死者更生,表针内药,与之令服,可调千金之药,内消无价之病。

【评注】可调,一作“可谓”。穰(ráng),祛邪除恶之祭也。谓药物配伍,有君臣佐使之分,药性有相生相杀、相恶相反、相畏相得之别。处方用药,当与诸经相合,知草木之归于何经,不得随意加减,否则,方药不和,无益于病,反添诸乱。煎药之水质、水量必须如法而行。若炼蜜丸,当须如《金匮玉函经》第七卷之法,当以四时王相之日造合,因得四时旺气相助,其力宏而效佳。

夫用针刺者,先明其孔穴,补虚泻实,送坚付濡,以急随缓,营卫常行,勿失其理。

【评注】送,遣也。付,与也。坚,实也。濡,虚也。谓针刺之大法,当补虚泻实,缓急有度,勿失营卫气血之理。

行其针者,不乱乎心,口如衔索,目欲内视,消息气血,不得妄行。针入一分,知天地之气;针入二分,知呼吸之气;针入三分,知逆顺之气。针皮毛者,勿伤血脉;针血脉者,勿伤肌肉;针肌肉者,勿伤筋膜;针筋膜者,勿伤骨髓。经曰:东方甲乙木,主人筋膜魂;南方丙丁火,主人血脉神;西方庚辛金,主人皮毛魄;北方壬癸水,主人骨髓志;中央戊己土,主人肌肉智。针伤筋膜者,令人愕视失魂;针伤血脉者,令人烦乱失神;针伤皮毛者,令人上气失魄;针伤骨髓者,令人呻吟失志;针伤肌肉者,令人四肢不举失智。针能杀生人,亦能起死人。

【评注】此引《内经》之论,谓行针之要,当心平气静,凝气定神,心手相应,直达病所,不可妄行。不达者,邪不能去;太过者,病必不除,徒伤他脏之气。故曰针能杀生人,亦能起死人。

凡用针之法,补泻为先,呼吸应江汉,补泻应星斗,经纬有法则,阴阳不相干,震为阳气始,兑为阴气终,坎为太玄华,坤为太阴精。欲补从卯南,欲泻从酉北,针入因日明,针出随月光。夫治阴阳风邪,身热脉大者,以锋针刺之。治诸邪风鬼疰痛处少气,以毛针去之。凡用锋针者,除疾速也,先补五呼,刺入五分,留入十呼,刺入一寸,留二十呼,随师而将息之。刺急者,深内而久留之;刺缓者,浅内而疾发针。刺大者,微出其血;刺滑者,浅内而久留之;刺涩者,必得其脉,随其逆顺,久留之,疾出之,擫穴勿出其血;刺诸小弱者,勿用大针。然气不足,宜调以甘药,余三针者,止中破痈坚、痛结、息肉也。非治人疾也。

【评注】擫(yè),同“擪”,按压也。此略论针刺补泻之行针法要。

夫用灸之法,头身、腹背、肩臂、手足,偃仰侧其上中诸部,皆是阴阳、营卫、经络、俞募孔穴,各有所主。相病正形,随五脏之脉,当取四时相害之脉,如浮沉滑涩,与灸之人,身有大小长短,骨节丰狭,不可以情取之。宜各以其部分尺寸量之,乃必得其正;诸度孔穴,取病人手大拇指第一节横度为一寸,四指为一部,亦言一夫,又以文理缝纵会言者,亦宜审祥。

【评注】此略论人身各部用灸之取穴大法。

凡点灸法,皆取平正身体,不得倾侧、宽纵、缩狭也。若坐点则坐灸之,卧点则卧灸之,立点则立灸之。反此者,不得其穴。

【评注】此略论点灸法之施灸法要。

凡诸言壮数者,皆以中平论也。若其人丁壮,病重者可复一倍;其人老弱,病微者可复减半。然灸数可至二三百也,可复倍加火治之,不然则气不下沉,虽焦而病不愈。又新生小儿,满一朞以还者,不过一七止,其壮数多少,随病大小也。凡灸须合阴阳九部诸腑,各有孔穴,而有多少。故头背为阳部,参阴而少;臂脚为阳部,亦参阴而少;胸为阴部,参阳而少;腹为阴部,亦参阳而少;此为阴阳营卫经脉事也。行壮多少在数,人病随阴阳而灼灸之。若不知孔穴,勿妄灸之,使病增重。又人体腰以上为上部,腰以下为下部;外为阳部,内为阴部;营卫脏腑周流,名曰经络。是故丈夫四十以上气在腰,妇人四十以上气在乳,以丈夫先衰于下,妇人先衰于上。灸之生熟,亦宜撙节之,法当随病迁转,大法外气务生,内气务熟,其余随宜耳。头者身之元首,人神之所注,气血精明,三百六十五络,皆归于头。头者诸阳之会也,故头病必宜审之,灸其穴,不得乱灸,过多伤神,或阳精玄精阴魄再卒,是以灸头止得满百。背者是体之横梁,五脏之系着,太阳之会合,阴阳动发,冷热成病,灸大过熟,大害人也。臂脚手足者,人之枝干,其神系于五脏六腑,随血脉出,能远近采物,临深履薄,养于诸经,其地狭浅,故灸宜少;过多则内神不得入,精神闭塞,否滞不仁,即手臂不举;故四肢之灸,不宜太熟也。然腹脏之内,性贪五味,无厌成疾,风寒固结,水谷不消,灸当宜熟;若大杼、脊中、肾俞、膀胱、八窌,可至二百壮;心主、手足太阴,可至六七十壮;三里、太溪、太冲、阴阳二泉、上下二廉,可至百壮;腹上、上管、下管、太仓、关元,可至一百壮;若病重者,三复之乃愈耳。若治诸沉结寒冷,必灸之宜熟,量病轻重而攻治之,表针内药,随宜用之,消息将之,与天同心,百年永安,终无横夭。

【评注】朞(jī),同“期”,周年也。撙(zǔn),节省也。八窌,即八髎。此详论人体各部施灸壮数之法理。

此要略说之,非贤勿传,请秘而用之,今以察色诊脉,辨病救疾,可行合宜之法,并方药共成八卷,号为《金匮玉函经》,其篇目次第,列于卷首。

【评注】谓医道至微,非其人勿教,恐愚医不解圣贤之意,贻害后世也。此八卷之数,仅以《金匮玉函经》言之,为八卷;若以《伤寒杂病论》而言,则十六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