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荣光冲锋
自然精魄们围绕着莱昂飞舞,撕裂了凡世与伊希尔之间的屏障,从诅咒球不断飘出的深紫色幽魂缠绕在他的身上,以惊人地灵敏穿梭在密闭空间里。
它们伸出手,用透明的肢体触摸着他的脸。
刚一接触,莱昂就感到一阵剧烈的震动,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但是这震撼并非来自肉体,而是发生在精神上。
那是一种纯粹灵魂的冰冷,结合自然的毁灭与生生不息,莱昂感觉自己的鲜血结冰了,从背后脊柱一直延伸侵入了他的大脑,犹如铺天盖地的雪崩滚滚而来。
恍惚间,无数陌生的复杂情绪涌入他的脑海。
莱昂看到被活祭给恶魔的恐怖仪式,他看到一个戴着鲜血淋漓人皮面具,浑身蛆虫的纳垢巫师站在祭坛中央,一张嘲弄的笑脸高悬在塔楼中,他看到十余个尤里克牧师、修士被悉数屠杀在神庙里。
他看到整座城镇燃烧起熊熊烈火,余烬与尸体之上,肆虐的始作俑者离开了,只留下废墟和无数痛苦的灵魂,后来,莱昂又看到了祭坛的重建,邪教徒搜寻来每一块受害者痛苦的灵魂渗入的砖石,一个隐蔽的祭祀仪式,地下世界被混沌能量扭曲腐化。
深紫色的幽魂飞出他的脑海,没入砖石之中,很快,病态的绿色痕迹枯萎、消退,石头恢复了原本模样。
莱昂立刻意识到这一切的原因,自然精魄在净化被杀死、献祭于此的受害者痛苦的灵魂,他们不得安息的灵魂所产生的痛苦化作源源不断的混沌养料,精魄们正是要从根源解决。
最终,摧毁混沌祭坛。
自然精魄嬉戏着、变幻着,它们化作数头冰熊撞击石柱,魔法对抗魔法,失去了混沌祭坛的助力,庇护密室的邪恶咒术被击溃,七根摇摇欲坠地石柱再也支撑不了顶部,上面的石雕出现细密裂痕,极快速度向上蔓延至顶端。
眼看掉落的碎石越来越多,莱昂暗骂一句不好。
现在自己身处地下,压根没地方躲。
转瞬间,石壁被外面的泥土冲垮,这座邪教教团开辟的地下空间正在崩溃。
仰面看向陷落的天花板,莱昂索性盘腿坐下,遗憾地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自己的死法是被活埋.....”
轰隆——————
神庙废墟深处发出剧烈轰鸣,地面在震动,巨量的泥土裹挟着房屋建筑,漏斗般全部倒灌了进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你们看,地面在移动!”
“是废墟深处出现了一个大洞!”
“走,过去看看。”
引得周围的基斯里夫士兵纷纷涌向前去,一探究竟,他们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一个个呆愣着说不出话,一道英姿飒爽的倩影迅速赶来,维妮娅站在塌陷的边缘,下一秒,她理解士兵们的惊愕神情。
半径二十米的空洞内,一切都被泥土所掩埋,唯独那道显眼的幽紫色光圈撑开了一片狭窄空地,众人注视之下,那道紫色光晕玻璃般碎裂,化作点点星光,随风而逝,里面有个浑身是血的黑发男人,他瘫坐在地,开始剧烈咳嗽,“咳咳——”
非常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
维妮娅不顾危险,从塌陷边缘一跃而下,朝着男人跑去。
“是那个帝国人,一个勇敢的战士!”
“他还活着。”
一些参与作战的披甲哥萨也认出了他,情不自禁地欢呼,一个独自奋战的家伙,一个英雄,众人都为他默哀之际,他又再次出现!
“莱昂!”秀发垂在额前,维妮娅无暇顾及,她注意到了莱昂身上的血迹和右肩鳞甲的严重破损,那一小截骨刃还扎在里面,伤口正在淌血,没有迟疑,她立刻从自己的衣摆撕扯一条长布,在受伤的肩胛处扎紧绑好,遏制失血。
做完这些,这个热情的北境姑娘将他上身抱起,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昏过去了么。”维妮娅轻声说道,指尖划过他的面庞,英俊面庞满是泥泞,显然经受了泥土的掩埋。
“呼~~~”躺在柔软怀里的莱昂大口喘息,胸前、背后、肩膀,身上各处都是火辣辣地疼,再坚强的意志也支撑不了来自身体虚弱的痛苦,良久后,英俊男人才睁开眼,“维妮娅?”
“是我,你受伤了。”维妮娅轻声答应道,同时解开自己的水囊,递到他干裂的嘴唇。
莱昂毫不客气地大口大口,贪婪咽下每一滴清水,清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大大缓解了口渴。
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谢谢你。”意犹未尽地咽下最后一滴,莱昂半睁着眼睛,右肩传来的阵阵剧痛刺激让他无法昏厥过去,这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低声道,“混沌祭坛已经被摧毁,塞普里奇安全了。”
更多的人朝这里奔跑而来,他们群情激奋,大声高颂着英雄之名。
“是的,而且我们都看到了。”维妮娅搂紧了怀里的男人,看向四周,为他骄傲,丝毫不介意他身上的污秽,“你创造了奇迹,完成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壮举,他们都认为你是英雄。”
“我现在,更需要一杯伏特加来麻痹自己。”莱昂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自己的身体不是铁打的,酒精麻痹一下也不是坏事。
女秘警回给他皎洁月光似的笑容,“傻瓜。”
随着火势增大,塞普里奇的混乱再度上升,起初的威胁在于那些混迹于暴民中间的变种人、邪教徒,而现在,更多不法之徒趁火打劫加入其中,为非作歹。
巨熊广场前的路口处,二十余个身披重鳞甲、手握武器的披甲哥萨们举盾防御,抵挡在最前沿,他们听从命令被紧急集结在这里。
不远处,一支三百余人的暴民队伍正在滚滚而来,人数悬殊十倍,这些被煽动的家伙在邪教徒的加持下愈发丧失理智,他们砸烂店铺、横行掳掠,摧毁着所见到的一切,在巨熊广场前的最繁荣街区刻下了一条不可磨灭的痕迹,人群高举火把、砍刀,声嘶力竭地叫喊。
“杀死守卫,杀死波耶!”
“反正贱命一条,我们人多势众,一对一换命也值了!”
“杀光他们!!!”
“放箭!”站在后列的哥萨长官大声地呼喝道,两排身披轻甲的哥萨弓手随即拉满短弓,朝着暴民的方向攒射一一片箭雨。
“啊!呜啊!”大部分箭羽落在了这些身无寸缕的家伙,箭矢没入他们的躯干、手臂,他们惨叫着,哀嚎着,从身上升腾出青绿色的气体和一股股恶臭。
齐射之后,除了少数倒霉鬼被一箭穿颅倒地不起,在邪教徒的指挥下,暴民们愈发愤怒。
邪神的赐福覆盖了所有人,纳垢爱着它的每个信徒,为此剥夺了他们的痛觉,这些神情癫狂的家伙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了。
“集中精神,结成阵型!”哥萨长官抽出利刃,大声鼓励他的部下们,“我们决不能坐视这帮杂碎毁了城镇!在这里,拦住他们,为了我们的亲人!为了我们的土地!”
哥萨们紧咬牙关,他们从身体里榨出最后的勇气和力量,精神压力已经到了极限。
“来吧!来吧!”即使数量悬殊,几个老兵依然用战斧敲击盾牌,他们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危险的刀剑正在蓄势待发。
“杀光守卫!淹没他们!”
暴民队伍开始冲锋了,火焰映照下的面庞扭曲而邪恶。
“嘟呜嘟呜————”
凄厉的号角声从波耶内堡塔楼传响,吊桥落下,响起一阵阵震动人心的密集马蹄声。
胯下壮硕的北境纯种马红白涂装,这些马背上的骑兵,厚重的坚甲披挂在最骁勇善战的一群战士身上,手持锋利长枪、臂挂铁箍圆盾,一簇红色长鬃从他们的铁盔顶端坠下,肩部垂着兽皮斗篷。
骑兵们目光锋利,整体弥漫着危险的气势。
“波耶的翼骑兵!”暴民队伍中,那些上了年岁的家伙眼神变得恐惧,他们忘不了翼骑兵的威力,尤其当他们发起冲锋时,任何尝试阻挡的凡人都会被马蹄践踏成肉泥。
一面绘制太阳与城堡的军旗高举上空,塞普里奇统治者,基斯里夫边境军事波耶乌多-兹德拉科夫亲自披挂上阵,火红色的胡须在夜风中颤动。
几十名翼骑兵的出现,极大震慑了暴民队伍
为首的一个煽动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理清思路。
“我们——的人——能打得过吗?”他说,其实并不打算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突然出现的翼骑兵,威慑的气氛让他有些受不了,他已经能听到在后面队伍里的骚乱,发出的惊慌杂音。
“听从救赎者大人的教诲,教团什么都能打!”一个同伴难掩眼底的狂热。
煽动者摇了摇头,试图驱散心中的恐惧之雾,他知道恐惧的根源是什么,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屈服于恐惧,最重要的是,与城镇外面的心灵联系被切断了,他是仁慈之神的赐福者,是少数被选中的人之一,在漫长的隐蔽生涯中从未有过这一现象。
混沌祭坛被摧毁之后,那些强于凡人的特殊能力以及黑暗之神的赐福烟消云散,他们也一并失去了彼此微弱的联系。
“我们占据上风,我们有来自慈父的祝福!”同伴们狂热向前,冲锋而出,“杀啊!!!”
其余的暴民很快就跟上了他们,就在狂热的夜色中前进,他们的砍刀和长矛在折磨人的月光下闪闪发光,在他们身后是教团狂信徒们,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向敌人。
为首的煽动者紧随其后,故意落后几个身位,带着并不坚定的决心发起冲锋。
他有预感,翼骑兵绝不会因为数量缺陷而放弃战斗,包括那位波耶。
乌多看了看身边忠诚的骑手,都是血战活下来的好手,兽爪似的骑枪从空中放下,然后平举,数十名翼骑兵跟在波耶的身后,形成一个楔形骑枪冲锋阵型,浑厚嗓音久久回响在夜空中,“勇士们,跟随我来!”
他的部下大声欢呼,对波耶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他也为此感到自豪——因为骑手和自己一样,看到了这支由怯弱小人组成的乌合之众,那么骑手也一定和自己一样,知道这样一群渣滓将会被他们的冲锋所击溃。
翼骑兵们死死握紧了缰绳,坐在马鞍之上,骏马开始小跑、奔动。
最终化作一股死亡的飓风,从吊桥深处鱼跃涌出。
奔动的马蹄声如雷彻耳,要不是前面有个大块头顶着,刚才为首的煽动者很可能被摩肩接踵的人潮挤向最前方。
然而在他面前,人群就像遇到岩石的溪流般朝两侧分开,一小部分人失去了勇气,逆着人潮试图穿过拥挤的后端,越过先前同伴们的身体推搡着,向后去,随后,这支在翼骑兵冲锋时候就失去斗志的乌合之众渐渐慢下脚步,少数狂热者跑在最前方。
“塞普里奇的勇士们,我们接纳,我们收容这群背信弃义的白眼狼,而它们选择投向混沌,投向北方毁灭的走狗,玷污我们父辈的荣耀,前进,我的翼骑兵们!前进,翼骑兵!!!”
“杀光他们!杀光所有胆敢阻拦我们的一切,所有暴徒都应践踏于翼骑兵铁蹄之下!”波耶发出雷霆地怒吼。
“乌拉————”
回应他的,是翼骑兵热忱地呼喊,“乌拉——乌拉———”
背后羽翼飒飒作响,荣光冲锋!
在煽动者的前方,那些因恐惧退下来的家伙与冲锋者擦身而过,他能看到他们脸上恐惧的神情,逃跑时慌张的样子,好像地狱之门正在身后展开,为首的煽动者知道这绝不是个好现象,尤其考虑到这些基斯里夫翼骑兵一向以所向披靡著称。
任何能让他们转身逃跑的,一定能把普通人吓破胆。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挤满人群的道路,惊讶地发现自己距离翼骑兵的铁蹄是如此之近。
“乌拉————”
如果挡在自己面前的家伙们溃逃,这些北境骑士很有可能在逃跑前先扎穿自己的胸膛。煽动者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波耶的军队到底有多少人,这些被自己煽动的暴民,他们不可能拿下这整座城镇,哪怕,这座城镇陷入动荡。
在暴民队伍的前方,波耶下达了冲锋的命令,翼骑兵们压低长矛,伴随着胯下骏马的嘶鸣冲向眼前的人堆。
嘹亮的战吼回荡在空气中,并旋即被长矛与盾牌碰撞发出的巨响取代,他看到火星四散,听到利刃交击发出的刺耳声音,惨叫声与喊杀声回荡在耳畔。
他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时发现那是一个垂死的饥民,一支断裂的骑枪刺穿他的喉咙,断成两半。
同样的景象发生在街道的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
突然间,上百人的队伍崩溃了,他们手里的砍刀、长矛不是那些被闪亮骑枪的对手,随着一声惨叫,他被马匹撞击,重锤般的力道将自己掀飞了出去,生命最后一幕,他只看到了硕大铁蹄,在眼中越来越大。
所有叛乱者,正在被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