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视了一眼人群,挑出两个高个男人,从包中掏出两张钞票:
“你们下午领完药后,就过来帮忙分发药剂吧。这是预付的工资,剩下的5金里索你们干完找老莫罗领。”
这话说完,杜林有些忐忑地眨了眨眼,盯着这两人看。他贸然喊别人给自己帮忙,有些担心这两人不给面子。
好在两个男人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钞票,都连连点头。杜林松了一口气:
“行了,都散了吧,这么热的天。”
人群陆续散去,杜林也准备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地下通道,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产物,修筑的再好,如今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砖石缝中,生长出一丛丛颇有些奇特的杂草。看着像是杂草,末梢却结着束束不太饱满的穗粒,整体颜色偏黑,杜林看着颇为眼生,感觉在其他地方没有见过。
“这是什么?是谁种在这里的么?”杜林的声音有些好奇。
老莫罗看了一眼,习以为常地说道:
“不是,就是野生的杂草。小野麦,野谷子,野草稻……怎么叫的都有。怎么?小教士,你没见过?”
杜林想了想,确定自己确实没见过这种奇怪的植物。他摇了摇头:
“没见过。我还以为是谁种的费因波特特色谷类……”
费因波特境内物种繁盛,确实存在着许多其他国家没有的特色植株和果蔬。
有着多年流浪的经历,老莫罗显然对这种“谷物”非常了解,他想了想:
“好像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之前我也很少见过……不过现在到处都是,这东西跟野草一样,哪里都能长……”
“可惜,这东西看着像谷子,实际味道难吃的很,吃多了还会中毒……费因波特不缺粮食,不到最后一步,流浪汉都不会去碰……”
“到处都是吗?我怎么没在其他地方碰见过?”杜林皱了皱眉。
老莫罗想了想:
“不清楚,其他区好像定期会清理……好像是前两年,审判所出了一个什么入侵物种名单什么的……”
异端审判所还管环境治理?他们管的可真够宽的……杜林没再纠结,转身准备回去。
“下午是我把药剂送过来,还是你自己来教堂取?”杜林回头望向老莫罗,问了一句。
“我自己去取就行!不用麻烦小教士!”尽管忙了一上午,老莫罗看上去依然是乐呵呵的。
“真不用?你要是累了的话,下午我可以替你分发,你可以休息休息。”杜林忽然觉得让这样一个老人在太阳底下站一天不太合适,有些忧虑地问。
老莫罗的面色变了变,反应有些大,连忙摆摆手:
“不用不用!我好得很!不用麻烦小教士!”
这下杜林更疑虑了,视线狐疑地盯过来。老莫罗脸皮颤了颤,面色一阵变幻,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教士,我就是想……多做些好事。”
杜林静静地听着,知道他还有话要说。老人低下头,声音有些萧瑟:
“我这样的人,蹉跎了半辈子,又曾背弃过母亲的信仰。如果不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尽力忏悔,遵循祂的教义行善与奉献,用苦行和奉献赎清自己的罪,又怎么能去母亲的国呢……”
奉献和苦行确实是经书里的说法。但好歹在教会住了两个月,杜林还不至于在辨经中落了下乘。他声音温和:
“在母亲的教义里,并没有蹉跎与背弃的说法。”
“在祂的眼中,只有迷途的孩子,一时负气,离家的孩子。”
“母亲是仁慈的神,是宽宏的神。只要孩子愿意归家,母亲的门永远不会关闭。”
老莫罗愣愣地看着杜林,半晌,摇头笑了笑:
“这话,很久之前也有个传教士和我说过……”
传教用得当然都是差不多的话术……见老莫罗表情明朗了些,心中的郁结似乎松了几分,杜林也不再多劝。与他告别,转身离去。
…………
三区,大地母神教堂。
“所以说,戈兰他也是好意……再过些时日,戒严就会结束。在那之前,我也会周转一些物资,以教会的名义进行救济……”
杜林走入教堂,看见兰登神父站在布告台前,一位穿着洁白长裙的女士在一旁款款而立,正轻声交谈着什么。
伊莎弥尔夫人?杜林一眼便认了出来。伊莎弥尔夫人也看见了杜林,朝他温柔一笑:
“呀,杜林回来了?我听轮班的卫兵提到过你。”
“你做的很好。许多人,都应当向你学习。正是因为听了你的故事,我才想,我也应该做些什么……”
您怎么总是能听说我的事情……这位夫人的声音柔和,杜林却听得有些无奈。
“好了。事情说完了,我也应该回去了。戈兰本来也想一同过来拜访,但他大病初愈,又忙于工作,只好托我表达敬意……”
伊莎弥尔夫人向两人告别,离开大地母神教堂。
二人目送她离开教堂,抬头望着兰登神父的面庞,杜林想起早上的事,忽然有些担忧:
“神父……”
“我没有事。”
高大的神父温和开口,他摸了摸杜林的头,宽慰般说道:
“四区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也看到了,不只是我们,还有许多人正在为此而努力。”
杜林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
下午。
杜林加班加点,与兰登神父制作好了新一批的药剂,正等着老莫罗过来把它取走。
“神父!兰登神父!”
突然一伙人撞进来,神色焦急:
“老弗奇家的女儿病倒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兰登神父微微一愣,扶了扶眼镜:
“病倒了?是和昨天一样的症状么?”
那人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嘛。我早说了,让她离家里的病人远一些,小心被传染。她偏偏倔的很,忙前忙后地照顾……”
“这下可怎么好……她一个姑娘家,得了这种病,她还是今年丰收节的神女……唉!”
男人又急又气地长叹了一口气。兰登神父沉默了片刻,温和出声:
“不要急,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劳烦,劳烦!”
男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又一个二次传染的病人……杜林想了想,将上午的见闻告诉兰登神父。
“或许是个别现象,这种情况有过先例。毕竟病毒也是一种生命,与生命有关的事物,往往不能以常理论之……我先去看一看。”
兰登神父取了一份药液,拿好行诊医疗箱,擦了擦眼镜,大步离开了教堂。
老莫罗这时才过来,望着外出的兰登神父,面色疑惑:
“神父这是去接诊?走的这么急……”
杜林摇了摇头,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没事,三区又出了一个病人……”
老莫罗面色有些紧张起来,咽了一口唾沫:
“怎么……,不是说已经结束了么?”
杜林又摇摇头,把那盒药剂递给老莫罗:
“疾病的事,哪能说结束就结束……行了,你去吧,多治好一个病人,就少一分传染的可能……真不用我帮忙?”
老莫罗连忙接过,他想了想,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教士,这就是最后一批了么?您上午也看到了,四区还有许多病人……”
言下之意就是这些还不够。杜林笑了笑:
“放心,原材料还有一半。你明天早上再过来一趟,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而且,听说伊莎弥尔夫人也会周转物资对四区进行救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过去分发药剂呢,放心。”杜林想起了伊莎弥尔夫人中午交谈时的话语。
“那就好……我先过去了。小教士,明早见,愿母亲庇佑您!”老莫罗松了一口气,笑着与杜林道别,抱着那盒子从教堂中离去。
门外却又有人撞进来,一个黑色头发乱糟糟的身影冲进来,东张西望四顾了一阵。
“我在这儿呢。”杜林举了举手。
利奥连忙快步走过来,见这家伙一脸惊愕和不可置信的神色,杜林心里咯噔一声:
“你父亲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