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暗流
“就要小一些的那种。”杜林指了指较小一些拇指大小的金条。
九根黄灿灿的小金条被数出来，年轻的柜员一边抱怨一边帮忙贴心地包好：
“真是弄不懂你，黄金有什么用？等你要用的时候，还不是得到银行换回来？”
“话说回来，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有没有组建家庭的打算？”
杜林笑笑不说话，只是盯着那些黄金看。黄金和钞票一样，都是能让人眼里有光的好东西。
将包裹好的金条放进挎包里，感受着挎包鼓鼓囊囊的沉坠感，杜林有些感慨。
他以前可从来不敢想赚钱可以这么简单。一次委托，一次官方的奖励，就比得上普通人几年甚至一生的积蓄。普通人与非凡者中间隔着的，不只是那一道隐秘的帷幕，也是巨大的沟壑。
想想最开始自己攒了好几年，现在还带在身上的那几张零零散散的钞票；想想利奥努力了许久，身上不过十费尔金的存款，杜林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转身从银行离开。
…………
四区。
杜林站在四区与一区的交界处，几个卫兵把守在道路上。
“小教士，你来这里干什么？传教么？”几名常在一区巡逻的卫兵显然认识杜林。一名卫兵走上前，笑着问道。
“算是吧。倒是你们，在这干什么？巡逻么？”杜林没有过多解释，问道。
“……嗯，嗯。算是吧。”卫兵也打了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了一句。
他身后，四区的街道上，两个衣衫破旧的男人搀扶着一个虚弱的病人，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走。
“喂，干什么的？”卫兵警惕地回过头，语气陡然一变，粗声重气地喝道。
两个男人脚步一顿，低声下气地哀求：
“先生，这家伙病得越来越重了，求您让我们带他去一趟教堂，去找神父看一看……”
“……”卫兵表情有些异色，他频频转头看了杜林两眼，仿佛是在犹豫。
终于，他咬了咬牙，一握腰间的长剑，肃声喝道：
“执政官有令，四区全区戒严。肃清可疑分子，杜绝病原前，没有许可证者，一律不得外出！”
两个男人脸色顿时灰败下去，被搀扶着的男人开始一阵剧烈的咳嗽。左侧的男人一下子抬起头，表情又悲又恨：
“戈兰那个生不出崽的没有良心，你们也没有吗？母亲啊，四区人的命也是命，你就看着他死在这里？”
“你，你敢－－”年轻的卫兵有些急，上前一步，噌的一声，腰间长剑抽出一寸。
“所以说，你们这是在干嘛？我还能进去么？”杜林的声音适时响起，语气无辜良善。
年轻的卫兵表情一滞，就连其余几个卫兵也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
一方面有些事情他们并不想在这个孩子面前做。他们如若真的没有良心倒还好，可他们到底还有那么几分良心。
另一方面，杜林.格雷，兰登神父两月前收留的外地少年，最近在城内风名鹊起，有长官猜测他甚至很有可能身具超凡力量……
说是“小教士”，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很多时候他能极大的影响，甚至是代表着兰登神父与那位“主母”的意志。许多事情，不能在他面前做的太明显。
偏生这少年又总是喜欢到处乱窜，说不定就是那位神父故意指使的……卫兵有些头痛，声音放缓了一些：
“执政官的命今，四区全区戒严，以防可疑人物逃脱，这件事是伊莎弥尔夫人和主母共同商定好的；而且他们这副样子，出去也有传染的风险……”
杜林的声音清脆响亮，听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像是在单纯指出他们话语中的错误：
“兰登神父说，你们的动作太慢了，残余的邪神信徒已经趁乱离开了。”
“而且他也说过，这种疾病二次传染性很低的。”
“可三区的民众不知道，是不是？只要在街道上看到这种病人，他们就会慌乱的。”卫兵脸颊抽了抽，不过还是耐着性子：
“而且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四区还有残存的异端分子呢？还是要谨慎对待，是不是？”
“哦……”杜林拖出一个长音，没有再作反驳。卫兵长松了一口气，杜林指了指他的身后：
“那我还现在可以进去么？”
卫兵连连点头，往旁边让了让：
“当然，当然。进去都可以进去，也有相应的维稳人员，我们会开具相应的证明……不过我并不建议，现在里面乱的很呢。”
杜林点点头，那两名男人仍在与另几个卫兵争吵，卫兵们顾忌着杜林在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压低声音威胁着。
两个男人声音愈发激动，大有把肩上的病人往地上一撂，让他死在卫兵们面前的意思。杜林走过去，几人的争吵声都停了停，几名卫兵的神色有些无奈与戒备，两个男人面上则浮现出些希冀的神色。
“你们认识一个叫老莫罗的老人么？算了，八成不会有人知道一个流浪汉以前叫什么名字……”杜林叹了口气：
“他现在应该就在四区，正在分发教会制作的药剂。去找他吧，别在这折腾病人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怀疑，但还是搀扶起病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一旁的卫兵面露些恍然的神色，叹道：
“是他啊……今天早上确实有一个老人，捧着些瓶瓶罐罐和一个盒子，带着教堂的文书……兰登神父真是，这是何必呢。”
杜林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
“母亲是仁慈的神祗，生命可贵是祂的宣称。愈病救人是神职人员的义务，这话可不能乱说。”
年轻的卫兵愣了愣，神色有些复杂，顿了两息才说：
“你倒真是，越来越有教士的样子了。行了，进去吧，注意安全。”
杜林没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进四区，没有什么表情。
文书……是了，清晨交给老莫罗药剂的时候，兰登神父是给了他一份文书，自己当时还奇怪那是什么。再联想到兰登神父今早的表现、晨祷后那名审判所工作人员的拜访、隐隐约约听到的几个词句，加上对四区的封锁，杜林不难判断出发生了什么。
四区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多少行走的行人。躺着的倒有不少，流浪汉一如既往的躺在街边，不管生病与否，四区封锁，如今都是要躺在街边等死的。
一些门户前也躺着一些。盖着白布的是已经死了，苍蝇落在白布上，显得分外扎眼。
还盖着一床被子，底下至少也还垫了一层的是尚且可能还活着的。不是人人都知道疾病不会二次传染，即使知道了也不是人人都愿意相信，目睹了太多惨状，恐惧便促使着一些人把病人推出家门。
大街上寂静无声——相对而言。至少平日里的繁华是没有了，两边病人痛苦的呻吟，压抑在房间里低声的哭喊，男人崩溃的叫骂声，构成了如今新的背景音。杜林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走过，扬声喊道：
“教会派人送来了药剂！就在前面分发，大家快去领啊！”
杜林一向怕尴尬，这话喊得有些捧读。但砰的开门声接二连三的传来，不断有人打开窗户。
视野中已经有不少人走上了街道，有人搀扶着病人，有些病得轻的，自己就跑上了街。人们回顾着寻找刚才喊话的人，杜林低下头急急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老莫罗在哪里分发药剂……罢了，四区就这么大，他们一会儿就能找到的……这么想着，杜林拐进一条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