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书籍传播时代的阅读
古老的口语传播与阅读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以文字为载体的书籍传播和视觉阅读克服重重困难,终于登上历史舞台,弥补了口语传播的不足。人类对知识的渴求和对学问的热爱是阅读由口语传播向文字(书籍)传播转变的燎原之火。人类优越于其他物种的其中一点就是检索和组织信息的能力,首先是通过发声言语,接着是书写,然后便是与之相应的更先进的阅读形式和途径的诞生。
书面文字取代口头语言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口头记忆、口头文化和口头自由,却换来人类生命中最伟大的奇迹,也即对时空的驾驭与超越。在漫长的过去,人们通过口耳相传的史诗、故事传承语言和文化,但书面文字出现之后,所有语言和文化就主要通过“断文识字”式的阅读得以延续,进而以“看书”这种阅读方式继续参与人类的精神活动。所有的文字与书籍,都能证明人类共同经历的荣光和艰辛。
人类原始文字的出现距今大约有不到一万年的时间。在语言产生之后、文字发明之前的漫长岁月里,有一段远古人类通过“结绳记事”摆脱时空限制记事计数、进行信息传播的历史。《易·系辞下》说:“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一般认为,文字起源与图画和契刻有关。最初的文字,尽可能地模拟天象和物象,看起来就是画。由于结绳记事的不便,渐渐地,古人就以刻画的方式记录信息或传达思想。当古人更进一步将图画简略形成具有一定特征的符号时,文字就产生了。这个简化的过程,是抽象符号化的过程。汉字的演变就是从象形的图画到线条的符号和适应毛笔书写的笔画,以及便于雕刻的印刷字体。文字的发明及应用于文献记录,是人类传播史上的又一大创举,它从时间的久远和空间的广阔上实现了对口语传播的真正超越。
书籍的历史和文字的发展有着紧密的联系。它最早可追溯于石、木、陶器、青铜、棕榈树叶、白桦树皮等物上的铭刻。约在公元前3000年,纸草书卷是最早出现的埃及书籍雏形。纸草书卷比苏美尔、巴比伦、亚述和赫梯人的泥板书更接近现代书籍的概念。中国最早的正式书籍则是在公元前8世纪前后出现的竹简。西晋杜预在《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序中说:“大事书之于策,小事简牍而已。”这种用竹木做书写材料的简策(或称简牍),在纸发明之前是中国书籍的主要形式。将竹木削制成狭长的竹片或木片,统称为“简”,稍宽的长方形木片叫“方”。若干“简”编缀在一起叫“策”(册),又称为“简策”,编缀用的皮条或绳子叫“编”。中国古代典籍,如《尚书》《诗经》《春秋左氏传》《国语》《史记》,以及西晋时期出土的《竹书纪年》、1972年在山东临沂出土的《孙子兵法》等书,最初都是用竹木书写而成。后来人们用特制的丝织品缣帛来书写,称之为帛书或缣书。《墨子》就有“书于竹帛,镂于金石”的记载。
公元前2世纪,中国已出现用植物纤维制成的纸。公元105年,东汉蔡伦总结前人经验,加以改进,制成蔡侯纸,纸张便成为书籍的主要材料,纸的卷轴逐渐代替了竹木书和帛书。公元7世纪初的唐朝,开始使用雕刻木板来印刷书籍。这是世界上最早发明并实际应用木刻印刷术。公元10世纪,中国出现册页形式的书籍,并逐步代替卷轴,成为目前世界各国书籍的共同形式。公元11世纪40年代,北宋的毕昇发明泥活字印刷术。公元15世纪60年代前后,德国发明家约翰·古腾堡发明铅活字印刷术。印刷术的发明引导人类传播真正步入了大众传播时代。以往,由于媒介笨重、符号复杂、复制困难和传播垄断,书本知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竹简、帛书等书写媒介也只在上流社会流传。印刷术的产生和流传打破了少数人对知识的垄断和在传播上的特权,更多家庭、更多社会民众加入了阅读的行列。特别是古腾堡印刷术的出现,一方面促进了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助力了资产阶级的产生;另一方面,由于技术的便利,复制了大量的古代希腊罗马文化遗存和典籍,通过书籍传播了新的人文主义思想,成为“文艺复兴最有利的传播利器”,为文艺复兴的开展做好了全面的准备。可以说,传播方式的革命直接引发了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科学勃兴和工业革命,给整个世界文明带来了曙光。
书写、印刷传播主要通过A.哈特所说的“再现的媒介系统”,和莫纳科所说的“表述时期”,使视觉意义上的“看书”成为阅读的主要形式。这种阅读方式利于读者反复阅看、引用和论证,利于深度阅读;读者对阅读内容深入思考时,能够随时参考其他文献,并进行批注、对照、注解。“书籍传播时代”经过了迄今为止最为漫长悠久、给人类的精神生活带来最为丰富而深远影响的伟大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