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学农
冬去春来,四月的冷空气势力逐渐变弱,暖空气势力渐强,两者激烈交汇,在较量中来回推动,极易形成大风天气。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到了四月就变成了“青龙偃月刀”。
西北方吹来一股黄烟,那真是黄沙满天,遮天蔽日,犹如闹妖怪。
没多久,天空变得昏黄,从内蒙大西北吹来的沙尘弥漫了整座城。
每到这个季节,北方总是大风呼地,吹的风是又冷又急,时常有沙尘遮蔽天空。
这种天气,一般要持续七八天,用吴桂兰的话来说,她见过四九城的沙尘最长是两个月。
但是,再恶劣的天气,也阻挡不了曹文蛟要去上学的心。
其实他真不想去,睡懒觉多好,可吴桂兰一早就吵吵,想睡,没门,上学去。
刚到学校,班主任黑老头就下达了最高指示,下乡学农,实践“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方针。
说白了也就是下乡义务劳动,每学期好几次,这也算是往后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学前教育”了。
这年头大家都崇尚革命要求进步,以贫穷勤俭为荣、以劳动为乐,不会把劳动当负担,不劳动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
四月春光好时节,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正是踏青的时候,可惜他们只有在田间地头忙活的份。
幸亏离得不远,京郊东北旺公社,上地村,后世东五环外,上地批发市场就是此处。
不过,现在这里是真穷,穷乡僻壤啊。
因地势高而得名上地,用地质老师的话来说,上地村是当年永定河取道,古清河冲积而成的台地上,说这里地势高,也只是相对而言。
隔着条河就是清河火车站,那边地势低洼,可以种水稻,蔬菜等农作物,经济条件比这边好多了,起码公社吃的好。
而上地只能小麦,玉米,高粱,果树等,旱涝不保收。
学生们每人自带干粮,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跟着生产队后面挑土方,运粪肥,蹲在地里拔草,非常忙碌。
乡下几天了,每天起早贪黑,挑水,种地,播菜籽,修果树枝,修浇灌河渠。
那真是,早起三点半,在地三顿饭,白天完不成,夜晚加班干。
一天不能闲着,反正哪都有活,女生还好点,男的全下地干活,累的腰酸背痛,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不用想,倒头就睡。
曹文蛟就蹲在地里拔了两天草了,腿都麻了。
牛大力和郭志勇几个小子早就不耐烦了,拔草像是狗啃似的,没多久老师和生产队长过来,指着他几个小子批评。
牛大力不满囔囔,晚上要去打这个队长的闷棍,让他逼事多,天天没事干,专门瞅着他们几个。
说实话,这一队,也就这么几个问题学生,不盯着你,盯着谁。
偷奸耍滑,说的就是你们几个小子。
正在浇地的棍儿拎着铁锹跑过来说:“曹哥,曹哥,你瞧瞧,对面那群人是上次茬架的张海洋嘛。”
曹文蛟站起来,看了一眼,见河对面同样有一群精神小伙,领头的竟然是黎元潮,而许久不见的张海洋正指着这边说着什么。
见到他看过来,黎元潮仰仰头,右手指尖在额头,然后往右上方一甩,敬了个自认为很帅很潇洒的美式军礼。
要不说这群人嚣张呢,这年代敢敬美军礼,也不怕被人当敌特报销了。
曹文蛟淡然点点头,算是回应。
“曹哥,来者不善嘛,咱们要不要早做准备,冲杀他们一个促不及手。”郭志勇闻战则喜,属于好战分子,提议先下手为强。
“没事,不必理会,黎元潮如果想为张海洋出头,让他来就是了。”
没多久,有人跑过来说:“曹老大,晚上有时间吗,我们想跟你谈谈。”
瞧他屌屌的样子,牛大力走过去,盯着他瞅了瞅,“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想约我们茬架,直接说地方,我们奉陪到底。”
两人鼻孔只有几公分,呼吸都能闻到彼此,很是针锋相对。
“你记住,北大附中杜卫东,下次见我的时候眼睛放亮点,要不然给你开了。”杜卫东一脸嫌弃后退一步,随后语气蛮横指着牛大力警告。
郭志勇转头看向曹文蛟,指着杜卫东,嘲笑说:“这小矮子挺横啊?”
“曹哥,你说怎么着,要不然给他丢河里泡泡澡?”
曹文蛟上下打量一下这小矮子,皱眉问道:“小日本?”
这话像是踩到他的尾巴,杜卫东跳脚:“你才小日本,你全家都是小日本,老子纯种华夏人……”
曹文蛟一把薅住他脖领子,反手一巴掌下去,这小子立马老实了,也可以说傻眼了,捂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你居然敢打我。”
曹文蛟认识他,听钟跃民说过,知道这小子的父亲杜源平五郎是外文编译局请来的外国专家,长期在国内工作,杜卫东从小就生长在四九城,说得一口京油子话。
在顽主圈子里,大院八旗子弟中,谁家老头儿是哪个山头的,这很重要,这关系到你是什么来路的问题。
譬如两个以前并不认识的干部子弟,第一次见面要“攀道”,首先就是问问“你爸爸当年是哪部分的”,这一般都是指抗战时期他们的父辈属于哪个部队。
这群人把时间的坐标定在抗日时期是有道理的,因为抗战时参加革命的干部到了建国已成气候,他们的级别一般都在司局级以上。
这群人之间就这么排资论辈。
而普通胡同长大的孩子都觉得干部子弟们脑子有毛病,两个不认识的人一见面,张嘴就是“你爸是几分区的”,这不是傻逼是什么?
这也正是牛大力几人看不上这群大院孩子的原因。
而杜卫东虽然是外籍身份,可他一直对外自称是“外交部的”,勉强也算是高干子弟。
最近刚认识黎元潮,在他面前想表现一下自己。
另外,他对平民家的胡同串子天然有一种鄙视感,并不觉得他们敢怎么样,所以积极主动的接了传话任务,可他太嚣张,上来一个大嘴巴子,立马认清现实,内心不知道有多恨,等回来黎元潮等人身边,立马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这群人太嚣张了,根本不把黎哥您放在眼里,瞧瞧给我打的,脸都肿了。”
黎元潮眯着眼看了他一眼,冷淡点点头:“我都看到了,兄弟放心,这事儿我会为你讨回个公道。”
“多谢黎哥。”
“元潮,要不要多叫点人。不是我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小子打架很有一套,我跟他打过两次,第一次我们二号院全被他揍了,前不久又茬架,我叫了五号院的兄弟,再加上我们,总共五十来人,愣是没打过对方……”
“哦,他真这么能打?”黎元潮惊讶。
张海洋连连点头:“真的,不说别的,二三十人对上他,还真不一定能打的过他,另外,这小子在海淀这块名声很大……”
这让他们很惊讶,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厉害,另外,他在平民子弟中很有威望,在学校也是一呼百应的人物,
黎元潮若有所思点点头:“嗯,那我知道了,倒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