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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毕竟还是位少年

夜深,江水如鳞片,随着波浪层层起伏,最后拍向岸边。

余辉已尽,星月淡淡,清风断断续续,吹荡起少年的衣袍。

蓦地,他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许炼心中有所感应,正欲转身,嘴角却先挂起一丝怀念的微笑。

“许久不见,肚子里装的墨水不见得变多,多的倒是些花花肠子!”

“喏,神仙一般的姑娘,你竟忍心转身不顾!我就说嘛,要多读书,你指定是练武练多了,成了个呆子!”

身后,方叔平缓步走来,语气带些调侃。

许炼看向对方,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方先生......”

方叔平淡淡笑着,仿佛看出了学生眼中的疑惑,率先解释道:“科考已近,为师便带着你的几位师弟师妹来此赶考。”

“今日呢,本想瞧一瞧这南林文会,没成想倒瞧见你小子......当了个负心汉!”

许炼闻言不禁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欢喜,也有些忧愁。

笑声停了,水声不歇。

潮起潮落,浪迭浪涌,师生二人无言,看了许久月下的江水。

许炼几度想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好似被江水堵住了。

面对余铁,他从不会谈起那些烦心琐事。

因为故友重逢时,就算没有喝酒,也足以消一时忧愁了。

可面对方叔平,他只想说尽心中的不快,但心事太多,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最后么,还是做先生的先开了口。

“上次一别,为师请你多看一看这天下,你如今走了这么些路,看到了什么?”

方叔平不顾形象地坐到了地上,掏出怀中的半张煎饼,自顾自吃着。

许炼也跟着坐下,对着月亮伸出一只手,两根手指捏成一道小缝,他的目光也就与月光在那道缝中相遇。

“我走的路最远也出不去南林府,就这么点路,这么点天下,见识不多,我原本是没资格说的,不过......”

他转头看了老师一眼,发现对方正啃得起劲,旋即放松一笑,继续道:“不过若是不说,我心有不安。”

“从青山县一路走来,我见识了许多不平之事,但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我都自认为做得不赖。”

“不过当上平夜使之后,我好像变得越来越笨了。”

许炼将双手撑在地上,仰望着荒凉的夜空。

“我不知道该不该多管闲事,不知道如何应付那些大人物。”

“当我只想独善其身时,王知府会认为这是一种巨大的侮辱。至于您说的那位姑娘呢,也会认为我瞧不上她,因此伤心不解。”

“在他们看来,他们的作为都是理所应当的,而我就该任由他们摆布。”

许炼叹了一口气:“宴会歌舞,宾客权贵,这些东西都太高太远。”

“我没有自命清高地鄙夷这一切,但也打心底里喜欢不起来。”

纵使两世为人,可若论起真正活着的岁数,他还不及弱冠之年。

毕竟还是位少年啊。

江水声渐渐入耳,少年叹完气后便不再言语了,只剩下某人吃饼的声音。

方叔平忽地抬头,顺便吞下最后一口煎饼。

他默默看着许炼,眼中满是欣慰。

这位从小小青山走出的少年需要的不是教书先生的答疑解惑,也不是典籍书作的圣贤道理。

少年需要的,只是要将他走过的这一路讲给别人听,哪怕只是那么一小段路。

方叔平笑着,心中无比畅快。

他缓缓道:“你嘴上说自己笨,说自己这不懂那不懂,但你其实早就已经按心中的想法去做了。”

“我教的学生,哪有笨的嘛?”

许炼也跟着笑了,一直轻轻地点头。

方叔平拍了拍许炼厚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有这般心性,学问已经比我高了。”

“不过,有些事你以前做过,虽然现在还是想着这么做,但未来可就说不定咯!”

许炼想了一会儿,而后憨憨点头,认真道:“先生教训的是,若我以后再遇上这些破事,就一刀给那些人都砍了!”

方叔平闻言一愣,高声大笑:“少年郎,真是好啊!”

许炼缓缓起身,重重吐出一口气,心中郁积之气如一泄而走,如同江水。

他向前走了几步,而后转身深深作揖,道:“学生谨记!”

救下李恒之时,许炼并不觉得那是闲事。

面对南林知府,他也从不卑躬屈膝。

至于王琼婉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情,他也没有迷失其中。

不为所乱,不为所扰,永远少年。

许炼转身,再度望向江水,但眸中却闪过一行熟悉的小字。

【未知仍行,一念通达。书生意气,合悟入体。】

【你已突破成为合气境炼气士。】

......

回府路上,街道华灯初上,月光比城外的更淡,但多了几分人气。

父女二人沉默无言。

王烈数次想要开口,但回头见到王琼婉一脸挫败的模样,话刚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这么多年来,拜师赵宽,参加文会,造势扬名,这些都是她一人所谋划,王烈并没有帮上多大的忙。

王烈清楚自家女儿虽然表面温婉,心性却是极为争胜,手段也极为不俗,心中那股傲气并不弱于才气几分。

可如此优秀的女儿,今日竟然因为一位认识不久的毛头小子暗自神伤!

思前想后,他终于硬着头皮道:“文会扬名之事已定,接下来你专心科考即可,切莫因为其他事分心。”

王琼婉轻轻点头:“是,爹爹,女儿心里清楚。”

女儿越是懂事,王烈越是心疼,他忍不住安慰道:“天下好男儿无数,那姓许的就是个小池子里的癞蛤蟆,目光短浅,不知好歹!”

“等你去了四大书院,见识到那些名动天下的才子的风采,便自然会明白......”

“爹爹无需多虑。”王琼婉声音轻细,可眸中却极为明亮。

“我只是初次在一件事上失败,心中有些许不甘罢了。”

“不过我要走的路还很长,一名男子而已,不至于令我半途而废。”

王烈闻言心中稍稍安定,正要再说些什么,可女儿的下一句话又把他给噎住了。

“不过南林府内的事,希望父亲莫要再将许公子牵扯进来了。”

王琼婉脸色平静,道:“许炼天资不俗,父亲以为他出身贫寒,便想着利用他对付白衡言。”

王烈急忙道:“为父一时糊涂,但我心知科考将近,若不借此警告白衡言,那么你......”

“您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的。不然我为何会听从您的吩咐,以一府天官的位子作为筹码拉拢许炼?”

王琼婉想起此事,忽地叹了一口气。

她父亲老谋深算,可这次太急了些,明显低估了那位少年。

至于她自己,则变成了那位少年口中“道不同”的人物。

王烈沉默半天,叹了口气道:“罢了,大军已经整装完毕,很快便会出发,届时大势已定,也由不得他白衡言了。”

“你的事也已经成了,我就消停一段时间吧。”

谈话间,二人已回到府中,便不再谈话,各自忙活去了。

宴会灯火远胜月光,歌舞悠扬,比潮水声更动听。

王琼婉如往常一般置身宴席之间,温婉如兰,与那些青年才俊攀谈礼笑着。

今日功成,她自然欢喜无比,虽然她极力克制这种心情,但仍然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灵酒。

以她的修为,这几杯酒其实与清水无异,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恍惚。

某一刻抬头望月,耳畔似乎响起了浪潮之声。

或许,她不只是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