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在跟你好好讲道理
许炼与韩少通对视片刻，但他并未立即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拿起《书生除妖记》重看一遍那篇故事。
小青则微微探头，小心翼翼地打量起韩少通，看看他到底跟自己想象中的坏书生有什么不同。
风从门外吹来，带动书生的贵青儒衫。
“风大，要不你先进来坐坐？”
许炼头也不抬，语气真诚。
韩少通嘴角不自觉地一扯，站着不动，冷哼一声，这倒把小青吓得钻回少年怀里。
“韩师兄~小气鬼，故意不等我是吧？”
庙外传来少女开朗的声音。
韩少通暗道不妙，若是待会儿那蛇妖发难，两方打斗起来，很可能会连累苏小欢。
许炼仍在看书，此时故事已经接近尾声。
苏小欢蹦跳着走进大门，见到屋内二人对峙的奇怪情景，一时有些疑惑，不敢出声。
李恒后脚进庙，关上大门，将行李倚在门面上。
火焰在双方之间噼啪作响。
许炼刚好将这故事读完，他沉思一阵，随后开口道：“员外爱妾无错，狐妖报仇无错。”
韩少通嗤笑一声：“照你这么说，谁都没错，那岂不是皆大欢喜咯？”
高大少年摇摇头，缓缓道：“人为私欲害狐，狐因仇怨滥杀，二者都有错。”
“但凡事都有个顺序。”
韩少通脸色严肃，一字一句道：“顺序之前，先讲秩序！”
“妖物害人，本就是大错特错，秩序不正，哪来的顺序之分？！”
许炼闻言一怔，不再言语。
原来这个世界的读书人讲的是这种道理。
人为万物灵长，便可凌驾众生之上么？
许炼低下头，默默思索着。
但此时，小青却忽然忽然蹦了出来，大声吼道：“你胡说！明明是那大恶人有错在先！”
苏小欢和李恒原本躲在韩少通身后听着大道理，此时看见了一条会说话的蛇，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而小青说完那句话后也感到一阵后怕，它怕自己讲错道理，更怕自己给许炼添麻烦。
韩少通丝毫不让，逼前一步道：“那员外既然有错在先，狐妖只杀他一人便可。”
“这样狐妖就能活了么?”
“不，终究只是畜生而已，只要杀了人，就得死！”
“这便是秩序，这便是道理！”
小青往回缩了缩身子，声音稍稍弱了些，但语气却十分坚定：“你只是多读了些书，便自以为什么道理都懂了？”
“你才是不分对错！人族的道理，就只是这么狭隘的吗？”
韩少通面露不屑，身上的气息逐渐鼓荡开来，气势逼人。
“哼，一条蛇妖竟敢妄言我人族儒道之理，大胆？！”
他默默将身后二人推出破庙，随后将大门关上。
火焰在疯狂扭曲，墙上的人影不断破碎又重组。
......
小青的身躯忽然一阵颤抖，它立刻躲到许炼身后。
“许炼小心，他身上不只有儒家浩然气！”
许炼则古怪地盯着儒雅书生。
“无缘无故的，你想跟我动手？”
韩少通低声道：“你的妖宠辱我儒家大道，作为主人，你理该受罚。”韩少通低声道。
“放心，给你个教训而已，不会伤及性命。”
许炼满脸不解：“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韩少通不再废话，一根玉身红毛笔自他袖中滑到手中，周身的浩然气忽然化为一团团浓墨。
笔沾灵墨，他另一只手由笔尾划上笔尖，一道妖异的血芒在晶莹剔透的笔身中流过。
许炼眉眼低垂，不再压制《极煞伐体功》的血煞之气，凶悍气息忽然暴涨。
韩少通眼神愈加冰冷：“果然是一位凶人！”
那他下手就可以狠一些了。
......
苏小欢在庙外急得团团转，不断拍打着破庙大门。
她这位师兄死板得很，向来秉持人族为尊的理念，那蛇妖方才出言不逊，双方肯定是免不了要打一架的。
苏小欢忽然担心起那高大少年来。
虽然韩少通的天资在灵泽书院之中并不出众，但他的名声绝对不小。
因为他拥有着一道特殊的浩然气。
苏小欢呆呆立在门外，口中呢喃：“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庙内，随着一道红芒自笔身闪过，一道由青黑两色所构成的画卷在韩少通身后缓缓浮现。
画卷之中，一座巨山耸立天地。
青色是朦胧天地中的浩然灵气，而黑色则是游荡在雾气天地之间的妖气和鬼气。
【一念画山气】，炼气士为画山郎，以浩然气描画山峰，可以将所念之物以炼入画中，化作山中之物。
这本是一道不擅杀伐的浩然气，多数画山郎都只是当个清闲的山水游客，但韩少通却是个例外。
他所画的山，是一座充满瘴气的凶险阴山。而他的“一念”，念的全都是妖魔鬼怪！
他将所有杀死的妖物和鬼物都炼入了画卷之内。
韩少通对着许炼冷笑道：“你的妖宠灵智超常，妖元精纯，很不简单啊！”
刹那间，韩少通身后的画卷冲出一只巨大的狼妖虚影，此妖狼首人身，竟是一只八品半形境妖物。
他持笔作画，狼妖虚影逐渐凝形。
许炼却一脸平静，他不禁摇摇头。
“太慢了！”
在狭小的屋内面对一位不知深浅的武夫，这是大忌！
砰！！！
庙门的碎木屑飞散空中，带起一阵热风。
紧随其后的是仅剩一半的凝实狼躯，以及倒飞而出的青年书生。
许炼快速踏过门槛，抓住狼头随意一扯，黑色的雾气立刻从其中爆散开来。
韩少通儒袍沾灰，满脸不可置信，他凝出的可是以吞吃血肉锤炼妖躯的凶悍狼妖，怎么会被一位武夫徒手捻死？
再一回神，韩少通只觉得小腹一痛，自己的身躯居然高高飞起！
“你所谓的秩序，不就是浅显的强弱之分？！”
许炼大手一挥，“咚”的一声传来，韩少通摔倒在地，嘴角淌出鲜血。
“强者欺辱弱者无错，弱者触犯强者便有罪，这算什么秩序？！”
许炼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对方擒在半空。
“你读的都是什么破书，学的都是什么狗屁道理？！”
高大少年一巴掌呼了上去，打得他昏昏沉沉。
他想到先前为了跟这人讲道理，自己还看了许久《书生除妖记》，精神遭受了不少损失，此时心中越想越气，忍不住又挥出几巴掌。
“住手！”
苏小欢终于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她一时心急，直接扑向许炼。
李恒却急忙将她拉住，弓着身子往后退，一只手扶在自己的后腰的刀上。
“你......”
韩少通眼眸微微张开，愤恨地盯着许炼。
“我？”
“我在跟你好好讲道理啊！”
许炼一拳将韩少通打晕，然后随手一丢。
他进屋背上长筐，几脚踩灭火堆，径直往官道上走。
但此时苏小欢却挣开了李恒的手，追了上来。
“你出手打人还讲什么道理？！”
她发丝凌乱，俏脸梨花带雨，原本明媚的眼眸此刻委屈得要挤出水来。
“哎呀，有点难办啊......”
许炼挠了挠头，一时不知所措。
他干脆一拳将少女打飞出去，随后继续赶路。
破庙之前，书生的痛苦呻吟和少女捂着鼻子的哭声不绝于耳。
李恒目送那道凶悍背影离开，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双腿仍是止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