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战
魏铭长吁了一口气，【交易】成功了……吗？
他微微抬眸，用余光仔细地打量着奥丁，因为他想要印证一个猜想。
那是属于他和奥丁之间的默契，其实他们彼此都明白——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并不成立。
作为一个区区言灵序列96的低阶混血种，对于【神】来说着实没有更大的价值。
天地为炉，这份独特的言灵在混血种的眼中可能是天生的科研人员，亦或者是别具一格的后勤部门主任。
但若是放在龙王视角，这看似极具实用性的言灵便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说的好像那个纯血龙类、那个次代种不会炼金术一样。
只不过是研究程度深浅的区别罢了。就像数学是每个学生必学的科目，就中学生和大学生的区别，也只不过是掌握知识数量、深浅程度的不同。
但正是因为这无害的言灵，魏铭才敢赌。他在赌奥丁的野心，以及手中黑色皮箱的重要性！
现在，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魏铭，赌对了！
时间回到大约五分钟之前。
迈巴赫后座的魏铭低垂着头颅反复思考，他在思考一个有趣问题——【价值】！
既然已经得知了奥丁的部分能力，那么对方兴师动众的目的是什么？
这其实就和人类世界的投资规律一般无二——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说到底，无论是【交易】还是【投资】，对当事人双方而言，所追求目标的价值一定要大于自己付出的至少【两倍】！
因为只有这样，交易和投资的行为才具有意义——这意义，便是所谓的【价值所得】！
那么同样的问题，奥丁的图谋是什么？什么样的利润，又或者说什么样的价值所得才能配得上一场足以淹没整座城市的暴雨？
什么样的利润，什么样的价值所得才配得上让平素高高在上的【神明】，带领着自己忠实的仆人们御驾亲征？
魏铭看向了开车的男人，随即又看向了鹿芒。
答案很显然，两个此前从未觉醒过血统的混血种小鬼和一个不知底细、不明强弱的混血种并不具备这样的【价值】。
如果黑袍人所言一切都是真实，都是基于双方交易之后的【必要支出】，那么作为高贵的【神】——奥丁，其实完全没有理会混血种的必要。
就像《海贼王》里的天龙人不会在意区区海贼——哪怕你是“四皇”之一的红发香克斯。
著名的英国贝克街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曾说过‘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一个哪怕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那么，排除了种种的不可能之后，这场“大雨”的目的便只剩下了一个——为了这辆迈巴赫上的某物！
而这件物品，多半会对奥丁产生威胁。如果不是，那么这件物品将极有可能帮助奥丁进化到下一个崭新的境界！
……
雨滴滴落在魏铭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收回自己的心神。
在直面神明的重要时刻，过度的思考只会成为自身行动的负累。魏铭，深深的清楚这一点。
魏铭从未如此感谢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死侍。因为它们的存在，才让这段“面圣”的道路显得如此漫长，漫长到魏铭足以做出粗略的应对计划。
魏铭也从未如此感谢自己的【孱弱】。正是因为自己孱弱的言灵、孱弱的躯体，奥丁才能理所当然地放下戒心，奥丁才能毫不犹疑的相信自己可以帮助祂潜入神秘的“混血种组织”！
其实，无论是神或是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他们只会相信比自己孱弱的家伙，因为那些孱弱的家伙丝毫不起眼，也丝毫不能对他们造成哪怕一丝威胁。
同理，因为对方的孱弱，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才会产生将其驾驭、将其利用的心思。
当然，这一切都拥有一个前提——【价值】！
如果一个人过于强大，那么全世界都将会是你的敌人；如果一个人过于孱弱，那么你便成为全世界强大之人的奴仆。
强大之人，人们敬他、爱他、惧他。但也无时无刻不想扳倒他、无时无刻不想推翻他、无时无刻不想否定他。
孱弱之人，人们辱他、恨他、欺他。但也无时无刻不关照他，随时随地对他吐露自己的些许计划。
强与弱，其实从来都不是恒定、不变的话题。在一些必要的时候，强即是弱，而弱，即是强！
……
距离在不断缩减
五十步，魏铭与鹿芒和男人擦肩而过。
四十五步，男人清晰地看见了魏铭紧绷的下颌线和握紧的双拳，金色的光芒在魏铭的眼中氤氲，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三十步，魏铭几乎以绝对谦卑的姿态单膝跪地，双手高高地将黑色手提箱举过头顶。
……
奥丁随手抽出了插在湿润沥青路面上的Gungnir，像神话故事中金翅大鹏鸟的转世那般转动手中的长枪。虽只是简单的活动，但那股罡风还是将路面切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缝！
见此，魏铭只能极力放缓自己的呼吸，垂下自己的眼帘。尽量让自己不露出任何的破绽——鬼知道对面那个大只佬会不会拥有离谱的视力？哈？你说对面是个独眼的残废？那人蓝染还说自己的镜花水月是流水系斩魄刀呢！
八足的Sleipnir打了个响鼻，细碎的闪电自鼻孔喷吐而出。它只是向前迈了一步，仅仅只是一步，却好似跨越了时空的桎梏。只是眨眼之间，奥丁便来到了魏铭身前三步的距离。
魏铭紧咬着牙关，用尽全身气力将黑色的手提箱抛向高空。
手提箱升起的刹那，仅仅0.5秒的时间，但！
“你确实丧失视野了！对吧！奥丁！”魏铭几乎怒吼出声，双瞳之中闪耀着熔岩一般的赤金色。
一柄细长而锋利的唐刀出现在魏铭的手中！
言灵序列96号——天地为炉。
使用者能够将周边的一切金属凭空冶炼并将其随意组成全新的姿态！
领域张开的瞬间，魏铭明显觉察到了怪异。
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怪异，就像在明月高悬的漆黑深夜，独自一人误入树木枯萎的墓园。
周边的金属，似乎……死去了一般……
但这样的怪异也仅仅只是一瞬，霎那之间，空气、土地、乃至雨水之中的金属元素齐齐活跃起来。如同见到君王的臣子，它们兴奋、它们惶恐、它们渴盼！
魏铭双手紧握着唐刀高高跃起，一泓秋水般的刀光恰巧隐匿在黑色的手提箱后，一发凄厉凶狠的正唐竹斩被魏铭劈出。
‘奥丁！将军啦！’魏铭在心中怒吼道。
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和鹿芒的第一次相遇、二人一同和高年级的小混混斗殴、一同去武藏少年宫学习剑道、一同……
……
一股熟悉的铁锈味和着甜腥涌上魏铭的喉头，鲜血自唇角溢出。
“该死！什么时候……”魏铭扭头向右后方看去。
不知何时，奥丁，竟出现在他的右后方！
Gungnir的枪杆拦腰横扫，清晰的骨裂声在魏铭耳边回荡。‘该死！肋骨……’
落地，几乎下意识地，魏铭看向了一旁的鹿芒：“跑……”
“你很不错！”奥丁夸赞道。在这一刻，祂的心中确实对魏铭认可了些许。
但这种认可，对魏铭而言无异于毒药。这份认可，意味着奥丁正式将魏铭视为了“足以威胁到自己的老鼠”！
虽然老鼠终究只是老鼠，但如果老鼠奋不顾身地撕咬，多少还是能扯下几块沾血的皮肉。
而奥丁，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一只藏头藏尾的老鼠而受伤的结果！
奥丁说着，又是一枪递出。而这一枪，直指魏铭的心脏！
“可惜，终究只是虫子！”
……
“铛”一声清越的金铁交击声自魏铭身后响起。
来人，正是鹿芒的亲生父亲、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S”级专员——楚天骄！
“你，你也很不错！”奥丁扫视着周边被男人斩杀了一地的仆从尸首，漆黑如墨的血液和着雨水化为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时间零，你有资格作为我的仆从。”
男人丝毫没有因为能力被道破而心神动摇。
他很清楚面前的敌人是怎样的棘手、怎样的难缠——先前魏铭发动的斩击，奥丁确实没有来得及防御。
但更为恐怖的是，在攻击出现的同时，魏铭是【先】被抽断了肋骨，随【后】奥丁出现在他的身后。
虽然只是些许微小的区别，但确实证明奥丁拥有某种无视空间距离的攻击手段！
男人紧盯着面前的神灵，余光却随时注意着来自周边的袭击。
“现在，交易取消。”奥丁声如洪钟，祂随意地摆了摆手，原本包围着魏铭和楚天骄的死侍潮水般退去，像闻到血腥的鬣狗追赶着那辆不知何时启动的迈巴赫。
……
迈巴赫上，鹿芒痛哭流涕。
他痛恨、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就像是一个懦夫，他出卖了自己的父亲，出卖了自己的朋友。他踏着他们的尸首，吮吸着他们的骨血，头也不回地逃出那死亡之地。
像命运的感召，一张纸被清风吹起，落在鹿芒的面前。
纸上的字迹是那样清晰娟秀，曾几何时，他还调侃似地吐槽过笔迹的主人“你这字看起来怎么娘里娘气的？完全就是女孩子的字体嘛。”
那少年也只是面对着阳光朝他笑骂道：“你懂个屁啊，这叫瘦金体！什么文盲。”
鹿芒看着少年的作业本，心道：“娟秀”的瘦金体？你这话宋徽宗他同意吗？
往事如过眼云烟般再度浮现在鹿芒眼前，而他，早已伏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洁白的纸张上，字迹被泪水洇湿，显得有些许模糊：
“楚子航！好好活下去，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我一定把他活着给你带回来！——铭”
……
“不会……不会让你们这么轻易追上的！”魏铭强忍剧痛站起身来。
此时的他，丝毫不想去思考碎裂的肋骨会不会划破肺部造成二次伤害。他所能做的，便是将自身拥有的一切压上赌桌，去博取那如萤火般飘渺的机会！
黄金瞳剧烈的燃烧，数个金色的漩涡出现在魏铭身前。
“真感谢我那不知名的便宜爹妈和前不久刚高价购买的fate游戏盘！没想到我也有能玩这招的一天啊……”魏铭自言自语地感慨着。
一柄柄锋利的刀剑自金色的漩涡之中缓缓浮现，清风吹散了魏铭有些杂乱的发丝：“见识一下吧！这就是你所谓【虫子】的力量！”
魏铭单手一挥，成千上万的刀剑像精准制导的炮弹般砸向追击迈巴赫的死侍群。
鲜血自嘴角滑落，很明显，断裂的骨骼碎片已经划伤了他的肺部。魏铭剧烈地咳嗽着，胸腔的每一次震动，都会带出星星点点的血沫。
一旁，奥丁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抄起Gungnir便向魏铭刺去。
“休想！”楚天骄一声暴呵，像离弦箭矢般冲出。
言灵序列第85号——时间零，在此刻悍然发动！
奇妙的领域瞬间扩张而后收缩，像一层透明的外衣般覆盖在楚天骄的体表。
时间的流速变慢了，楚天骄的金色瞳孔中，赫然映出可怖的一幕——Gungnir，消失了！
就像雨滴消失在水面，Gungnir，竟只留下的小半截枪尾。而锐利的枪尖，不知何时自魏铭身后的一滴雨水中浮现，已悄然刺破了魏铭后心处的皮层！
……
轰然的炸响在迈巴赫车尾处响起，鹿芒自后视镜望去，铺天盖地的刀剑像忠诚不二的护卫般为他开辟出“生”的道路！
在这条道路的那头，魏铭微笑着看着他逃离方向，仿佛在说“飞吧！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飞翔的羽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