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门风波

住在我对面的王侍，是名瘾君子。这天晚上，一伙儿神秘人敲开了他家的门，把刀架在了王侍父亲的脖子上。

矮胖子似乎很不屑跟老头说话，抽出刀来用刀柄猛地砸向老头的脑袋，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老头很迟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甚至忘记了去擦拭一下额头的血迹。当痛感袭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手足无措地蹲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们干吗！不要打我老公，你们是谁啊！”

我看着大妈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扑上去帮他老公擦拭着额头上的血迹，可是越擦越多，以至于整个脸上都是血污。

矮胖子对此视而不见，他冷眼旁观这一幕，似乎打人的不是他一样，转而淡淡道：“叫王侍滚出来。”

大妈听见对方叫出她儿子的名字，瞬间慌乱起来，将手上的血迹在老头衣服胡乱地擦拭一下，再也不看一眼老头了。

“你们找王侍啊？你们知道他在哪吗？我也在找他啊！他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矮胖子似乎早就识透了吴阿姨的伎俩，对吴阿姨的这番说辞不置可否。他指挥着那几个提着刀的人，将两个可怜的老夫妻拖进了房间。矮胖子进门前，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这才“砰”的一声，狠狠地关上了门。

重重的关门声让我的心脏也“砰”的一下，似乎停滞了几秒钟。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

我想给张云逸打电话，我意识到矮胖子这群人的到来，让濒临悬崖的我，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我也不能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但可惜的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很惶恐，我知道张云逸不信任我，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不接听电话。

也许她正在写申请书，申请中止我参与这项任务，可我仍旧期盼着她能接电话，哪怕是最后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绝望地靠着墙壁，我浑身都是冷汗，汗水湿透了我的衣服，手机似乎也变得沉重无比。

黏糊糊的汗水，在我额头缓缓滴淌着，那种来自神经末梢的瘙痒，让我更加难受。

电话仍旧无人接听，可我清楚地听见张云逸告诉过我，她的职业素养很高，她会二十四小时待命。

她真的对我如此失望吗？

不，她应该是已经对我绝望了吧！

她已经要放弃我了，我知道我的表现还不足以让她相信我，可是我更知道，就算全世界都要放弃我，我自己也不能放弃我自己。

这是一次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了，我知道，我不能错失！

接近萧京西，潜入贩毒集团，替代张仁国，捣毁最大的贩毒团伙！

我知道，张云逸说得没错，萧京西不会来找我的，她不信任我，甚至都不屑试探我，因此我也不能主动去接近她，否则她会对我更加提防。

但现在那个大排档抓萧京西的矮胖子突然再次出现，这似乎是一个转机。

我知道他们来找王侍是因为什么，作为吴秀梅的男人，在他们的地盘散货，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

于我而言，我想要接近萧京西，就必须利用他们双方的矛盾。

但张云逸却一直不接电话，对门早已传来王侍的惨号声。

王侍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无论是智力还是体力上，双方都不是一个等级的，我现在要是不出手，王侍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活生生打死。

我挂了电话，我知道我没有时间了，我很想发条短信给她，可惜我不会打字。

我只能给她发了个数字1过去，我害怕张云逸以为我不小心发错了，我一连发了十几条内容都是数字1的信息过去。

我藏好手机，擦了擦快糊住眼睛的汗水，打开了门，朝着对面冲了过去。

王侍的惨号声越发清晰，但似乎有人捂住了王侍的嘴巴，以至于那声音听起来很压抑。

外面空无一人，好像这个小区里住的人都失去了听觉一样，他们从来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我伸手去开门，但门打不开，他们反锁了这扇门。

我皱起了眉头，冷汗再次流了下来，我脑海中一道焦虑的声音一直重复着，它告诉我不要放弃，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可我现在很慌乱，面对眼前的情况，我无计可施，我不知道如何化解这场危机，更不知道如何利用这场危机。

我仍在思考着如何打开门，门里的惨号声却戛然而止，世界突然陷入了死寂。

这种突如其来的死寂，让我变得更加惶恐不安起来，以至于我皱着眉头，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扇我一直打不开的门，突然打开了。

旋即，我只感觉到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把刀架在了我的脖颈处，一直胖手也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拽了进去。

我看着这个我第一次进来的房间，它虽然十分简陋，却也十分整洁，墙壁上贴着很多泛黄的奖状，那些奖状的获得者是王侍。

我愣了一下，这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没来得及多看，耳中就传来威胁的呵斥声。

“不想死的话，就闭上嘴巴。”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真的会杀人，我低下头，看见惨不忍睹的王侍躺在地上，他身上还趴着同样惨不忍睹护着他的大妈，老头满身血污，奄奄一息地躺在不远处。

王侍嘴里不知道塞着哪里弄来的臭袜子，脸被揍得肿胀如同猪头一般，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让他发出沉闷的呻吟。

那矮个子男人抬头看了看我，忽然冷笑起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找死，倒也省了老子不少麻烦！”

大妈在王侍的示意下，一把撤掉了王侍嘴里的臭袜子。

王侍当即指着我就喊道：“跟我无关啊！是他带我去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都是他，他让我去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算账就找他算账好了！跟我没有关系啊！”

那群人见王侍吼了起来，二话不说冲上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那矮胖子朝着王侍吐了口吐沫，一脸憎恶。

“烟鬼，闭嘴！敢在老子的地盘散货，真是找死！”

大妈护着王侍，那些拳脚有一半都落在了大妈身上。

“求求你们了，别打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求求你们放了他吧，你们打我吧！你们不要打我儿子！”

矮胖子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鄙夷地看了看这家人。

“你有几个儿子干我屁事？这种废物烟鬼，本来就该死，你儿子就是个人渣！是个垃圾！我们这些弟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你要是不想你儿子死，那就让他告诉我们，吴秀梅那臭婊子在哪！”

王侍蜷缩在大妈的怀里，闻言求饶道：“我也不知道那个臭婊子在哪啊！她昨天把货卖光了就溜了！我也在找她啊！等我找到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好不好？”

矮胖子冷哼一声，有人朝着王侍没能被大妈护住的背部再次狠狠地踩了一脚，王侍再次惨号一声。

大妈伸手护住王侍的背部，哭求道：“求求你们不要打我儿子了，他身体不好，经不住你们这么打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大妈面对这群手中拿着刀的人，似乎一点畏惧感都没有。

她只想护住王侍，为了王侍，好像这世间就没有能让她害怕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她这么做，对于往事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没错没错！我身体不好，我经不住你们这么打啊！你们打她好了，这老不死的很抗揍的！你们尽管打她，她死不了的！”

矮胖子一脸毫不掩饰的憎恶，似乎连看一眼王侍都让他觉得恶心。

“烟鬼，该死！”

他把目光看向我，冷冷问道：“小子，你混哪条道上的，下手挺黑啊！竟然敢对老子动手，你很嚣张啊？”

我很慌乱，不安地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那是王侍的女朋友，我看你们抓她，所以就上去救她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矮胖子站了起来，他踢开身边的椅子，伸出手来，在我脸上拍了拍。

“你倒是讲义气，我抓他朋友跟你有鸡毛关系？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就敢帮着他们在老子的地盘散货？你们的货倒是散出去了，老子的货怎么办？老子怎么跟老大交代？”

“识相的话，就告诉我吴秀梅那个婊子在哪！免得受皮肉之苦，老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告诉我吴秀梅那个婊子在哪，我也不为难你们，我拿回钱，也好跟老大交代。”

我低着头，小声回：“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我只知道她是西姐的下线，西姐你们知道吗？”

那矮胖子听见我的话，眉头紧锁，伸手抓了抓自己的秃头。

突然猛地转过身来，朝着我狠狠地踹了一脚，腹部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浑身痉挛起来。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不让我倒在地上，恶狠狠地吼了起来。

“西姐？老子知道又如何？你不会以为搬出她，老子就怕了吧？敢在老子的地盘散货，谁来都不好使！谁越界了，老子就剁了谁！”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跟清醒，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西姐告诉我，她要带我赚钱。”

矮胖子松开我，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满脸痛苦。

他在房间里抓着自己的秃头，来来回回地走动着，看起来很焦虑的样子。

王侍一脸忐忑不安地指着我，说道：“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真的跟我无关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找就找他好了！你看，他什么都知道！你也说了，我就是个人渣，是个废物，是个垃圾啊，我怎么敢去你的地盘散货啊！我只是想自己弄点货爽一下，是他们逼着我去的啊！他们还不听我劝，非要去，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重新站了起来，冷冷地盯着王侍，王侍已经无药可救了。

矮胖子狠狠踩了一脚王侍的脸，朝着他吐出一口唾沫，冲着手下小弟说道：“把这垃圾拖出去，看见他我就想吐！”

然而大妈却死死地抱着王侍不肯松手：“老头子，你快来帮我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打我儿子吗？你快来帮忙啊！”

王侍满脸惨白，毫无血色，他已经被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那老头闻言却是挣扎着想站起来，无奈数番努力之下，都没能站起来，只能如同一条绝望的老狗一般，闭上了眼睛。

大妈见老头帮不上忙，突然迸发出一股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能量来，冲上去护住了王侍。

矮胖子很烦躁，他提起一把椅子，朝着大妈的背就狠狠地砸了下去，然而大妈像是毫无知觉一般，任凭这群人的殴打，始终护着怀里的王侍。

这群人打了一会儿，矮胖子终于丢掉了手中的椅子，无奈地摆了摆手，不再搭理他们。

“呸！”他最后朝着王侍吐了口吐沫，一脸憎恶地说道，“别再让老子看见你，不然老子非活剥了你不可！”

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那群人抓着我，也跟着朝着门外走去，我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这家人，这一刻我很惶恐不安，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外面早已是深夜了，小区里不少人仍在散步，他们看着这群持刀的人抓着我，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却是选择了视而不见，低着头快速地逃离了这里。

我被他们抓着塞进一辆车里，我坐在车里，脑袋一片空白，我不知道眼前这种状况我应该如何应对。

我狠狠地咬着牙齿，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告诉自己，不能放弃，哪怕为了那个合法的中国公民的身份，我也不能放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我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是景星街。

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酒吧的包间里，将我丢在地上，我没看见那家酒吧的名字。

我抬起头，眼前有几个浓妆艳抹穿着几片抹布的女人，她们满脸享受地用一个玻璃罐子，正在吸着乳白色的烟雾。

这些女人身材都很好，看起来也很漂亮、很年轻，但却让我觉得恶心。

我虽然第一次见到这种女人，但却知道她们是干吗的。

我在天堂寨的时候，经常听见那些烟鬼讨论这种女人，那些烟鬼管她们这种女人叫粉妞。

她们都是烟鬼，没钱了就出去卖，用自己年轻的肉体换取毒品。

矮胖子一脚踹开一个女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附身盯着我，眼神却少见地不算凶恶。

他抓了抓自己的秃头，突然说：“我知道萧京西那娘们儿，但你若是指望她来救你，怕是要失望了。先不说她会不会来救你，她也没那个能耐来老子这里救人。这事不算完，我会去找那娘们儿算账的。”

矮胖子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不过在我抓住那娘们儿之前，我的损失必须要弥补回来。你既然是那娘们儿的马仔，这事就跟你脱不开关系。”

“我也不让你为难，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把你卖到金三角那里的矿场，卖个万把块钱应该不是问题。”

“另外一条路就是，你去帮我拿一次货，我明天会进一批货，你帮我拿回来，咱们就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矮胖子，我心中那颗大石头落地了，因为我知道我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因为在他这里，我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他们不会杀了我。

矮胖子见我看向他，却眼神闪躲起来。

我心中冷笑一声，显而易见，这人在说谎，我很清楚，不管我选择哪条路，他都不会真的跟我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但我更清楚，我现在没有任何跟他谈判的筹码，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从这一刻起，好戏才算正式开始了。

这两条路，毫无疑问，没人会选择第一个，因为第一个十死无生。

我在天堂寨生活了那么久，我很清楚，有两种人是短命鬼。

第一种就是染上毒品的人，不管是吸毒的还是贩毒的，他们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第二种就是被卖到矿场的人，他们的命甚至不如一条宠物狗。

我在天堂寨见过太多的死人，十有八九都不是正常死亡的，一部分是吸毒死的，一部分是遭受矿难死的，还有一部分是被人杀死的。

那些死在矿场的人，极少数才是因为塌方之类的灾难死的，更多的都是因为那里的生活环境如同炼狱一般，一旦去了那种地方，就再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了。

矮胖子似乎早已料到我会选择第二条路，他扬扬得意地招呼一个马仔过来，交代了几句。

我被那个马仔带上了一辆车，车子没多久就上了高速，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他们自然也不会跟我透露。

车上的气氛十分压抑，我上了车后，就再也没有人说一个字了。

我又想起来我给张云逸发过的那十几条内容都是数字1的信息了，我不知道张云逸有没有看到。

但此时我很清楚，哪怕张云逸看到了，也已然来不及了，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外，属于突发状况，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机应变。

我知道，我的时间很紧迫，一旦出了任何一点差池，我可能就会死在这里了。

我仍旧幻想着，幻想着张云逸能看见那些信息，在我实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天降神兵一般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车子才终于下了高速，我看了看出站口，那里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德宏两个字。

车子下了高速，就开上了国道，那是320国道。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不远处就是一个检查站，那个检查站的名字叫木康，他们停车的地方距离检查站很近，只有一百来米的距离。

检查站附近有很多荷枪实弹的警察，满脸坚毅，如同神像一般，威严而不可侵犯。

检查站的另外一边有很多人，他们大多都是骑着摩托车，车上带着很多家禽，正在排队等候边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