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奇想艺术展
两人出去后,又分别询问了杨宣的助理和护士,护士调出处方笺和取药明细给他们看,程序上没有纰漏。舒清扬又询问取药会不会经别人的手,两人都异口同声地否定了,说药物管理很严格,入库和出库都要负责的人盖章,怎么可能假手于人。她们看舒清扬的眼神充满鄙夷,就差问他——你在说什么白痴话?
两人出了心理诊疗室,刚好对面电梯门打开,一个女人低着头往诊疗室这边走。傅柏云看她的反应,小声说:“她该不会是因为我们被拖延面诊的患者吧?”
舒清扬没理他,慌忙把头别开了,并迅速靠去他身后,那举动就像是老公搞外遇的时候碰到了老婆,还好那女人一直低着头,没看到。
等女人走过去了,舒清扬又马上拽住傅柏云快步往前走,把他拖进了电梯。傅柏云被弄得莫名其妙,说:“看来不能怪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怀疑你,你这鬼鬼祟祟的行为真的挺像罪犯的。”
“那女人我认识。”
“你的前女友?”
“不是,我不是怕她,我是怕她看到我害怕……”
舒清扬说到一半又不说了,表情纠结,开始抓头发。傅柏云看看他的头发,提醒道:“虽然不知道你家有没有遗传性秃顶,不过你这年纪,头发拽掉了,很难再长出来的。”
舒清扬的动作停住了,瞪了他几秒,改为把手揣进口袋,硬币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傅柏云想这应该是他缓解压力的一种做法,就没再多嘴。
舒清扬转动着硬币,情绪稍微恢复,说:“她就是三年前被夜枭劫持的女人,她叫梁雯静,当时她刚做记者没多久,和苏小花是同事,专门跑一些社会案件。那次夜枭原本是要抓苏小花的,刚好苏小花不舒服,她的车让梁雯静开了,夜枭的手下不知道,就抓了她,害得她差点和夜枭一起被杀。她是独生女,因为这事,她父母死活不让她再做记者了,说太危险。后来听说她改行了,做普通职员,看来过了三年,她还是没从那场恐惧中走出来啊。”
“所以你不想和她打照面,怕刺激到她,对吧?”
傅柏云有点理解为什么舒清扬总是对苏小花横眉冷对了,不是真的讨厌她,恰恰相反,是怕她和自己走得太近再被伤害到。
“我觉得你不要太为别人考虑,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说。
舒清扬没听懂,傅柏云又说:“你怕她被刺激到,所以避开,也许她希望见到你,靠你的鼓励走出恐惧呢,而不是依赖那些药物,你看你不是也很讨厌吃药吗?”
舒清扬没回答,因为他没法否认傅柏云的判断。
谁知傅柏云马上又说:“但你必须得吃药,你这人的自我妄想已经病入膏肓了。因为你今天说的那些话,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杨宣肯定会盯着你不放的,你可再别想浑水摸鱼了。”
“我实话实说。”
“这就是你坚决不看病的原因?其实你管他怎么想呢,他有优越感和他的医术高又不相冲突。”
“不,精神方面的疾病不同于普通病症,其他的病通过仪器检查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精神疾病是虚无的,只有本人才能明白。所以不管多好的心理医生,都无法和患者感同身受,就像杨宣无法理解方旭在自杀前有多恐惧一样,他不理解,又怎么能治好病呢?”
傅柏云觉得这话有点歪理,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就在这时,舒清扬的手机响了。
舒清扬听了一会儿,收了线,说:“小柯说李一鸣是白的,他们检查了李一鸣的电脑、交友群还有工作室,就差把他的祖上三代都查了,什么都没查到。这个人除了神经兮兮地推崇他的艺术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所以不太可能是李一鸣给方旭换药的,可他房子里有那些古里古怪的艺术品,还有油彩颜料,和梁莹莹衣服上的油渍好像又有联系,难道只是巧合吗?”
舒清扬皱眉不语,这也是他感觉疑惑的地方,他讨厌巧合这种事,因为巧合是完全没有逻辑的。
小柯的网已经撒下去了,离收网还有时间,舒清扬决定先把梁莹莹这边的事情解决一下,他说:“去林菲那儿看看。”
林菲属于丰满型的女人,打扮和说话都比实际年龄要老练。对于警察的造访,她表现得很不耐烦,把他们带去公司门口,小声说:“车被盗的事我已经报案了啊,过程也都跟你们同事说了。我是受害人啊,怎么被你们搞得像是我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你没说错,是有人偷了你的车去做坏事,所以为了早日抓到凶手,还请你配合我们。”
舒清扬掏出梁莹莹的照片给她看,问她认不认识,她马上摇头,反问:“这是偷车贼?”
“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菲不说话了,露出悻悻的表情。刚好同事跑来叫她,说约的客户来了,她就直接写了个地址递给舒清扬,说:“要不你们直接问我男朋友吧,他叫王斌,我这辆车主要是他在开。他做SOHO的,现在应该在家。”
她急着见客户,匆匆说完就跑回去了。
舒清扬看看纸上的地址,又抬头看傅柏云,傅柏云说:“我知道这里,离这儿挺近的。”
“你对路段挺了解的嘛。”
“怎么说我也是做基层过来的,不过说到老路名我就不如你了。”
傅柏云照林菲给的地址开着车,几分钟就到了她家。那是片新住宅区,从地段来看,这里的房子应该不便宜。傅柏云有点羡慕,做SOHO工作的就是好,他这种小警察也不知道干到多老才能挣出一栋房子来啊。
也不知道王斌的工作是不是昼夜颠倒,两人在楼下按了好久的门铃,他才回应。舒清扬报了身份后,他还不信,说没听女朋友提过,又打电话问林菲,折腾了好半天,才开门让他们进去。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舒清扬一进去就说。
配合着他的话,王斌又打了个哈欠,他看起来是真的困,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连看两人的证件时都是睁不开眼的感觉。不过他长得挺不错的,高高瘦瘦,皮肤带着不是很健康的白,一看就是整天闷在家里不怎么运动的宅男,和林菲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
听了他们的来意,王斌说他是早上要开车去买东西时发现车丢了的,可那两天他和林菲吵架了,两人冷战,他就不想说,所以耽误了报案。
舒清扬打量着他,他穿着衬衣西裤,还打了领带,头发涂了发胶,梳理得异常整齐,手指甲也剪得特别地短,这种人通常都带了点神经质。
舒清扬问:“你这是要出门吗?”
“不,”王斌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自己的打扮,说,“我习惯了在家里也这样穿,因为有时候会视频通话,这种打扮不至于给客户留下不好的印象。做我们这行的不比你们公务员,每个客户对我们来说都是上帝,都要小心应付啊。”
傅柏云好奇地问:“那你主要做什么工作?”
“写文、做设计,还有些外包的游戏图什么的。”
王斌指了下电脑,Word开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看来他们来拜访时他正在敲稿子。
“不好意思,打断你的思路了。”
“没事,本来我也困了,准备去睡觉的。”王斌说着话,又打了个哈欠。
舒清扬问:“听林菲说车一般都是你来开,做SOHO工作的需要常用到车吗?”
“林菲有公司的配车,那辆车放着也是放着,就我来开了,买个东西什么的也方便。”
聊着天,舒清扬把房间打量了一遍,屋子挺干净的,这符合王斌神经质的性格。一些地方放了些可爱的小玩偶,他拿起来看了看,说:“挺漂亮的。”
“是我女朋友做的,以前在大学有时间,我们一起做了好多。”
“原来你们是同学啊。”
“是啊,”王斌看着舒清扬到处打量,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心里忐忑,问,“车都找回来了,应该没问题了吧,你们还要查什么啊?”
“别紧张,就是走个流程问问话。我们都有任务的,要相互监督,不完成的话会被打小报告。公务员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好干啊。”
舒清扬瞥了瞥傅柏云,傅柏云一边震惊于他的信口开河,一边被迫点头附和。舒清扬又调出梁莹莹的照片,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王斌看了看,摇头,“不认识,没见过,她是谁啊?”
“一位在夜跑时遭遇袭击的受害者。最近有团伙作案,专门猥亵夜跑的女性,许多路段都发生了相同的事件,刚好她被袭击和你们车辆被偷是同一晚发生的,所以我们怀疑车是被那些人偷的,你再好好看看。”
他把手机递给王斌,王斌接过来又看了看,还是摇头,“我们都不夜跑,不清楚。”
“那这张呢?”
舒清扬滑动触屏,找出一张梁莹莹穿运动服扎马尾的照片,王斌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动摇,但又马上摇头。
“这个也没见过,不好意思,帮不了你们。”
他把手机还给舒清扬,舒清扬微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就是例行询问。对了,你玩七巧板吗?”
王斌愣了下,“七巧板?那个小孩子玩的玩意儿?”
“是啊,最近网上挺流行的。”
“网游吗?不玩的,没那时间。”
王斌一口否定了,舒清扬也没再问,告辞离开。走到门口时,他转身问:“对了,你和你女朋友为什么吵架?”
王斌一脸警觉,反问:“这个和丢车案有关系吗?”
“没有,是我个人好奇问的。最近我和我女朋友也处得不好,在一起几年了,大概是七年之痒吧,一点小事都能吵起来。”
“那看来你只能换工作了,”王斌同情地看他,“看你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吵架多半就是聚少离多了。”
从公寓出来,傅柏云忍不住,立刻说:“这家伙很有问题,要是能找个机会查他的电脑就好了。”
“查电脑?不,他和七巧板连环案没关系。”
“那你一直盘问他,还弄个架空的女友出来是……”
舒清扬将冷冷的目光投向他,傅柏云一惊,“难不成你有女朋友?”
像是没听到他的询问,舒清扬正色说道:“他与连环案没关系,不过与梁莹莹被袭击有关。我给他看了梁莹莹的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头发散开的,他没认出来,所以很有余裕地反问我,这一点同样表现在我向他询问七巧板的时候,但是在看到梁莹莹的第二张照片时他就直接否认了,并且不给我们再问的机会,这就是潜意识的防御行为,表示他在这个问题上有戒备。”
傅柏云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旁敲侧击地问他啊,难道他和女友关系不和谐与他袭击梁莹莹有关?”
“比起这个,你再好好想想,不看那个人下巴上的大胡子的话,王斌和交通监控拍下的开车的人像不像?”
傅柏云挠头,因为那几个镜头拍得太模糊,哪怕是做了清晰处理,能看到的部分还是有限。他说:“我抓逃犯,不光看脸部特征,还看体型和脸部整体的轮廓,体型可以通过穿些厚实衣服加以改变,但这两个人的下巴形状不一样,这个可改变不了。”
“如果是贴了硅胶等一些特殊的化妆道具呢?”
“这个……那就有可能了,毕竟镜头太远,有没有特殊化妆也不容易看出来,不过那些特殊的道具不容易随便找到吧。”
舒清扬掏出一个塑料封口袋,把手机丢进去,“所以就要查查他有没有那些道具了。”
他刚把袋子口扣上,手机就响了,傅柏云探头一看,是苏小花的,他说:“每次她一来电话,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舒清扬揉着太阳穴点头,“不能再同意了。”
他让傅柏云联络小柯调查王斌,然后接听了苏小花的电话。
刚接通,叽里呱啦的叫声就从手机那头传过来。
“舒队,救命啊!”
舒清扬被震得一皱眉,他觉得自己的耳鸣对上苏小花都得甘拜下风,他把手机稍微移开点,问:“什么事?”
“警察怀疑我们是小偷,硬要抓我们去派出所。你快来,我们要保护现场,如果真去了派出所,凶手趁机销毁罪证怎么办?”
“你和谁?”
“还有谁?当然是梁莹莹了,她想起她被打晕的地方是哪里了,我跟你讲门牌号,十万火急,你快点过来!”
苏小花报了门牌号,舒清扬说了声马上过去就收了线,刚好傅柏云也和小柯说完了,他们生怕苏小花遇到麻烦,急忙赶了过去。
苏小花说的地址还是茉莉花路的那一片旧楼房,就是楼栋不一样,是比较偏的一栋楼。他们一进楼就听到吵嚷声,其中数苏小花的声音最大。
大家都在二楼门口,除了苏小花和梁莹莹外,还有一名警察和一个老太太,把个原本就不宽敞的楼梯口完全堵住了。
也是凑巧,傅柏云和那民警认识,两人以前在一个派出所共过事,所以连证件都不用亮了。他询问是怎么回事,苏小花和老太太各执一词,一个说是来找凶手的,一个说自己是房东,看到有人在这里鬼鬼祟祟,所以让警察来抓小偷的。
原来梁莹莹这两天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苏小花陪着她,今天在聊起被攻击的事时,梁莹莹突然想起了逃命时跑进去的楼栋,她提出过来看看,苏小花觉得大白天的应该没危险,就陪她一起来了。
梁莹莹记着进了这栋楼的二楼,可是房门锁着,她们进不去,敲了门也没回应,苏小花还绕去后窗那边看,想沿着后窗爬进去,就被房东发现了,打电话报了警。
舒清扬听完,看看梁莹莹,问:“你确定是这里?”
“确定,这次绝对没错!”
梁莹莹用力点头,舒清扬便让房东开门。房东还有点不情愿,嘟囔着开了门。
房门一开,梁莹莹就第一个跑进去,可她马上就愣住了,房子里空空的,原本挂在墙上的镜子、怪异的装饰物、客厅里被残忍截肢的女人,还有满地的鲜血,全都消失一空。
她冲到墙壁前,用手摸索着,又仔细查看,墙壁不是新刷的,稍微泛黄,有一些钉子留下的痕迹和零星污渍,但那绝不是血渍,而且大量的血渍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抹掉。
她傻眼了,转回头呆呆地看舒清扬。苏小花忙上前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你的病才刚好,搞错了很正常嘛,没事的,慢慢来。”
“不会啊,一定是这里,我没记错!”
梁莹莹急得眼睛都红了,那边房东的眼睛也红了,看完客厅,又跑去旁边两间房看了看,顿时惨叫起来。
“怎么把我的家具乱挪啊,当初说好了不乱动的,这什么人啊!”
傅柏云跑过去看,原本该放在客厅的沙发和电视都被挪去了卧室,还有部分桌椅在另一个房间,也是随便一放,再去看看厨房,这里应该也很久都没用过了,落了一层灰。
房东气急了,大声嚷嚷了一会儿,掏手机打给租客,语音提示手机停用,她气得又骂了起来。
傅柏云让她去拿租房合同,她说没有,当时嫌麻烦没写,就看了对方的身份证,要求对方多付半年的房租外加两千块押金,所以钱方面她没损失,还多赚了好几个月的房租,就是突然间人去楼空了,还把她的东西乱搬,她心里不舒服。
傅柏云问她有没有租客的身份证留底,她说有,跑出去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身份证复印件交给傅柏云。
身份证上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房东说是夫妻俩一起租的,看着挺本分的两个人,所以她也没怀疑,没想到闹出这么一出。她有点相信梁莹莹说的话了,担心地问:“会不会是那男人杀了老婆,结果分尸时被你撞到了啊?”
梁莹莹立刻摇头,“被杀的女人很年轻很漂亮的,不是大妈。”
“那会不会是他们夫妻偷偷带别的女人回来,把她分尸的啊,电视里都这么演。这屋子里有股怪味,你们有没有闻到啊,凶手不会是把尸体藏在墙里面吧?”
这房东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其实傅柏云也闻到怪异气味了,怕她担心,便安慰道:“您别想这么多,我们先查查租客的情况。”
就在大家讨论杀人分尸案的时候,舒清扬一个人在客厅翻翻找找,还趴在地上嗅个不停,傅柏云都见怪不怪了,其他人却不适应。房东好奇地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做检查啊,看有没有发生您说的那个分尸案。”
“这事得警犬来啊,警犬鼻子好,说不定还能带着我们直接抓到凶手呢!”
“别担心,他的鼻子比警犬都灵。”
“傅柏云!”
打断他们的交谈,舒清扬伸手摇了摇,傅柏云急忙让同事带她们出去,自己跑过去,取出封口袋递上。
舒清扬瞥了他一眼,“挺聪明的嘛。”
“那是啊,要不能跟罪案专家搭档嘛。”
傅柏云沾沾自喜地说完,发现舒清扬压根没听他说话,低着头,用小镊子在地上划了两下,把碎屑放进封口袋收好。
“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你去跟房东说,这里没命案,让她别担心,租客也没问题,就是个二房东而已。”
傅柏云还有点迷糊,看舒清扬的嘴角翘起,这是他发现线索时的表情,他哦了一声,出去转告了。房东还不太信,又反复问了好几遍,直到傅柏云给她打了包票,她才总算是信了,直说以后租房一定得写合同,再不偷懒了。
等民警也走了后,苏小花立刻问傅柏云,“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是在安慰房东,还是我们找错房子了?”
“这个……我们还要深入调查,不能随便透露。”
“啧,这个线索还是我们提供给你们的。”苏小花不满地说,终究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又问,“那就透露一点点嘛,害莹莹的人是不是死在小木屋的那个啊?”
七巧板连环案没有对外公布,也不知道苏小花是怎么打听到的。傅柏云跟她打太极,说:“这个不好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不问你了,我问舒队去。”
她说着就要往里闯,傅柏云急忙拉住她,还好舒清扬很快就出来了,他正在打电话,苏小花看到,便自动消音了。
舒清扬打完电话,目光掠过他们,问:“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嗯!”
苏小花连连点头,梁莹莹也跟着一起点头,想知道得不得了。
舒清扬便对苏小花说:“这事还得你帮忙啊,明天在国贸大厦有个奇想艺术展,你弄几张票让我们进去吧。”
“啊,凶手不会是搞艺术的吧?”苏小花挠挠头,“这种票一般都是内部发行的,而且是明天,这么仓促,有点难办啊。”
“我相信你的能力,没什么事是你苏大记者搞不定的。”
一顶大高帽子戴过来,苏小花得意了,拍拍胸脯,说:“没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
苏小花聒噪是聒噪,办起事来还是很厉害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弄来了几张工作证,数量够多,舒清扬就把妹妹也叫来了。第二天上午,大家在国贸门口会合后,戴上工作证大摇大摆地进了二楼的展厅。
从二楼到四楼这三层都是用来摆放艺术展品的,为了突出“奇想”这个主题,会场布置得偏向于哥特风,苏小花说万圣节快到了,这也是应景。展示厅里摆放着各种画风奇特的绘图和雕像,有在石头上绘制的鸟兽;有用弹簧拼成的南瓜车;还有那个连在人体上的水龙头,这个傅柏云之前见过了,看来人命案并没有降低李一鸣参赛的热情。
嗯……他原本觉得人体水龙头就挺超乎想象了,在看了在火海里游泳的骨头鱼和拿匕首的俄罗斯套娃后,相比之下,水龙头那个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真是不懂这种抽象艺术啊!”他叹道。
苏小花说:“说得直白点,抽象艺术就是那些大家都看不懂理解不了的阳春白雪,真要论恐怖,谁能和舒法医接触的尸体相提并论啊。”
“我倒觉得他们也有想要表达的东西,并不是一味地以恐怖来装深沉,”梁莹莹指着人体水龙头,说,“你看它的名字叫生命的流逝,感觉是在说如果我们不珍惜生命,像水阀一样随意开开关关,生命就在无意中透支出去了,直到最后一滴水都没有了,才懂得它的珍贵。”
苏小花一脸崇拜地看梁莹莹,随即身后传来一阵掌声,李一鸣也来了,他听到了梁莹莹的话,像是找到了知己,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向她连连道谢,完全无视了傅柏云等人的存在。
“没想到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情来参展。”傅柏云叹道。
“参展费都交了,不参加的话,钱就打水漂了,再说舒警察也说我可以参加的。”
这事傅柏云倒不知道,想问舒清扬是什么时候跟李一鸣说的,转过头,发现他不在,周围也没见到人。
他顾不得看展品了,拔腿往前跑。苏小花一看,也拉着梁莹莹跟过去。李一鸣还想和梁莹莹攀谈,也追了上来。
几个人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舒清扬,他正站在一个小丑塑像前打量。
小丑几乎有等人高,一只手里拿着礼帽,另一只手探进礼帽里,像是要拿东西。它咧开嘴,笑得很开心,全身衣服色彩斑斓,右脚抬起,脚下踩着道具箱。道具箱也很华丽,颜色鲜艳,在一大堆灰暗色调的作品中很显眼。
“咦,王斌这次的作品风格很奇怪啊!”李一鸣看了作品下方的介绍,说。
傅柏云问:“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那可是我们创作界的大神啊!最近没看他出作品,是换画风了吗?”
傅柏云凑过去看了下作品名,叫“Elpis”,下面还有王斌的署名,他说:“这个好像不是小丑的意思吧。”
“不是,”舒清扬回道,“Elpis是希腊语,是希望的意思。古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盒子你知道吧?潘多拉打开了宙斯送来的盒子,于是瘟疫、忧伤、灾祸等负能量都被释放了出来,唯有希望被封在盒子里。”
看到小丑脚下踩着的道具箱,傅柏云有点理解了,“所以这个作品的重点并不在于小丑,而是他脚下的箱子。”
“箱子能不能打开?”苏小花凑上前,好奇地问。
箱子四角镶银,当中也有个银锁扣,没上锁,只要把锁扣往旁边一掰就行了。
舒清扬走过去正要打开,冷冷的声音传来。
“请不要乱动艺术品。”
大家回头一看,却是西装革履的王斌。林菲也一起来了,一只手挽在王斌的臂弯中,她穿着小洋裙,化了挺可爱的妆,和昨天的职场女性形象完全不同。
看到舒清扬等人,她很惊讶,矜持地抽回手,问:“你们警察也喜欢这种艺术啊?”
“我们喜欢犯罪的艺术。”
“你不会是说这里有人犯罪了吧?”
“是的,而且罪证就藏在这个潘多拉盒子里。”
舒清扬要去掰开锁扣,被王斌再次拦住了,他沉着脸说:“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不欢迎蔑视艺术的人!”
他的手被舒清扬反手一把抓住,举起来,问:“你把指甲剪得这么短,是为了掩饰沾在上面的油彩污渍吧?”
“什、什么?”
“昨天你电脑里的文章我拜读了几行,后来上网一查,是很久以前的作品了。你说接一些外包活,我们也调查了,量很少。你几乎都在茉莉花路的那栋房子里创作艺术作品,不要否认,我们在房子里找到了你的指纹,虽然你在离开前都擦拭过了,但心慌意乱之下还是留下了一部分,和你留在我手机上的指纹吻合。”
舒清扬盯着他,冷冷说道,王斌不敢和他对视,把眼神错开了。
舒清扬向傅柏云摆了下头,傅柏云上前打开道具箱,小丑的脚踩在箱子上,箱子盖打开的时候,小丑就不得不仰身倒下。舒清扬松开了手,问王斌,“这是寓意必须倾力付出,才有可能看到希望,对吧?”
“哈,我的想法居然被个不懂艺术的人看出来了……”王斌自嘲地说。他没再阻挠,任由傅柏云将箱子盖完全打开。
一个穿着蓝色晚礼服的女人平躺在箱子里,头发如水波一般散开,五官深邃精致,肌肤洁白如羊脂玉,颈部沾着血丝,唇角微微翘起,像是在微笑,但笑容里又带了恐惧。她只有上半身的躯体,从道具箱的长度来看,她晚礼服裙子下面应该是空的……
梁莹莹发出尖叫,她不敢再看,躲去了苏小花身后。苏小花也有点怕,眯起眼,想看又不敢看。
舒清扬问梁莹莹,“你那晚在房间里看到的女人就是她吗?”
“是的!是的是的!”
梁莹莹连连点头,苏小花气愤地说:“这人太变态了,杀了人,还弄到这儿来展示。舒队,你快把他抓起来!”
她手一指王斌,王斌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舒清扬说:“别怕,这只是雕塑。”
“啊?”
苏小花呆了。梁莹莹听到,从苏小花身后探出头,再去瞅瞅,发现女人肌肤的白不是因为失血,而是塑像本体的白。它是没有生命的,是雕刻师用精巧的手赋予了它生命力,恐怖的、诱惑的,还有妍丽的……
林菲在旁边都看迷糊了,问:“这是怎么回事?”
梁莹莹也呆了,“是啊,难道凶手是把肢解的尸体当灵感来创作的?用完就埋掉了?”
王斌实在是忍不住了,骂道:“根本就没有尸体,蠢货!”
“喂,你怎么骂人啊!”苏小花气不过,回敬道。
舒清扬制止了他们的争吵,说:“的确没有尸体,从一开始那栋房子里就只有这个创作品,王斌从二房东那儿转租到房子,当作自己的工作室,因为工作室离林菲的家较远,所以他才会频繁用到车。作品叫Elpis,其实他最初要参展的作品是道具箱里的这个女人,她叫厄尔庇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希望女神。他在这部作品上倾注了很多心血,却被梁莹莹误闯入工作室碰倒了塑像,便一气之下动了手,导致梁莹莹的昏厥,为了不影响作品参展,他只好把梁莹莹抬去车里带走。梁莹莹在摔倒时,身上应该蹭了大量的油彩,这就是她的衣服被调换的原因,那衣服应该是林小姐的。”
他指指林菲,林菲还没明白过来。梁莹莹转头认真打量王斌,“可是……那天攻击我的是个满脸是血头上有角的怪物啊,难道是他伪装的?”
“这一点就由他自己来向你解释吧,”舒清扬看着王斌,说,“身为艺术家,他们也有他们的尊严,相信他不会再继续否认下去。”
这句话戳中了王斌的软肋,在附近观展的客人看到了放在箱子里的女人塑像,还以为是即兴表演,都纷纷围了过来,他也不在意,坦然说:“是的,我岁数不小了,再一事无成的话,在女朋友面前也抬不起头来。我答应过林菲,不再玩艺术,就像她说的,再美好的艺术,不赚钱的话也一文不值。可是我始终还是放不下,最后还是瞒着她参加了奇想艺术展,还私下租了房子搞创作,这次我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的。可我的竞争对手,也就是林菲的闺蜜把我私下创作的事告诉了她,那晚她找到了我的租屋来质问我,我们大吵了一架,她就跑走了,我急着追她,忘了关门,回来时就看到我的作品被这个女人推到了地上。”
他指指梁莹莹,说:“她的背影和林菲的闺蜜很像,我就以为那女人挑拨我们的关系不算,还想毁掉我的作品,气得上前推了她一把,她就撞在墙上晕过去了,我才发现那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来我家,但如果这事闹到派出所,肯定会影响到我参展,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看她一直没醒,就灵机一动,我当时为了找感觉,在创作时cos了万圣节的一些造型,再加上房间光线昏暗,也不怕她记得我的长相,刚好车里放了林菲的衣服,我就换下她被油彩弄脏的运动服,给她套上林菲的衣服,把她抬上车带走了。那小区很僻静,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做了乔装,工作室里这些乔装道具都有,要伪装很简单。
路上他还担心梁莹莹会醒过来,准备她要是醒来,就再把她敲晕,幸好梁莹莹一直处于昏厥状态。最后他避开监控绕到一片僻静路口,把梁莹莹放到了道边,心想附近就是公寓,居民看到,肯定会救她的,应该没事。
回到工作室,他连夜把家里的布置还有墙上挂的东西全都撤下来了,梁莹莹进来时看到的那些诡异物品其实都是他用来激发灵感的道具,再把地上的油彩擦干净,最后将东西收拾到车里,送去林菲的家。一切都布置好后,他又弄坏车锁,把车开去偏僻路上,做出车被盗的假象。
王斌都交代了,最后说:“我知道我这样做是犯法的,我也没想过要逃脱,我只要能拖到参赛后被发现就行了。”
李一鸣听得连连点头,附和道:“理解!太理解了!艺术高于一切!换了我,我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没人理他,傅柏云问:“你知道你是从二房东那儿租的房子吧?”
“知道,我是从朋友那儿跟二房东认识的,那人也挺直爽的,他说在这儿做买卖不赚钱,想回老家,但交了押金给房东,提前走,钱肯定要不回来,就转手租给我。我也讨厌租房子时被人唠唠叨叨说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所以那房子除了远了点外,其他都挺好的。”
苏小花恍然大悟,说:“原来我们闻到的怪异气味不是血液,而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油彩混在一起留下来的味道啊。”
王斌怒瞪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了保证作品的完美,我用的都是最贵最好的道具!你不懂艺术,不要信口开河!”
“是是是,对不起。”捅马蜂窝了,苏小花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边。
林菲在旁边越听脸色越难看,气得质问王斌,“你为了这所谓的艺术都魔怔了,你跟我一样好好找份工作赚钱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玩艺术?为了这种东西你差点犯罪!”
“不,他已经犯罪了。”舒清扬提醒道。
“是的,我犯罪了,这一点我承认。”王斌说完,又反驳林菲,“但我坚持自己的艺术创作有错吗?当初你也和我一样热爱艺术的,可现在你却只会为了迎合客人,设计那些连你自己都不喜欢的东西!”
“玩艺术又赚不了钱,没我赚钱养家,你能每天在家搞艺术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傅柏云觉得林菲说得没错,王斌追求梦想也没错,错的大概是两人渐行渐远的价值观吧,校园里再美好再纯粹的感情,最后都败给了现实。
王斌很快就停止了跟林菲争吵,看向梁莹莹,郑重地说:“我要感谢你!”
梁莹莹没听懂,啊了一声。王斌因为激动,两眼都亮晶晶的,说:“其实我最近一直都卡在瓶颈里,Elpis没有不好,但始终都达不到我想要的感觉。要不是你弄坏了她,我还想不到把她放进盒子里——‘希望’本来就不该放在人人都看得到的地方,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就不能获得它的青睐。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个最浅显的道理,也让我完成了我最满意的作品!”
王斌的感谢让梁莹莹的脸红了。林菲则气得都说不出话了,“你、你……”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看着“即兴表演”,又指着作品评价。林菲觉得这些人都是在嘲笑他们,她很丢脸,丢了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掉头走了。王斌也不在意,向舒清扬伸出双手,示意他给自己戴手铐。
“不用了,等展会结束后,你跟我们走就行,我相信你有身为艺术家的矜持,不会逃跑的。”
舒清扬说得冠冕堂皇,傅柏云却明白他的想法——这家伙爱作品爱得都魔怔了,怎么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跑路呢。
苏小花有点失望,问:“所以他和七巧板事件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没有,那晚都是巧合,七巧板……”
舒清扬正要说七巧板完全是另一个案子,眼眸扫过对面墙壁,突然看到墙上挂着的图画。
那是个正方形,中间由直线分别切割开来,形成一个个图形,根据颜色不同,刚好形成七个形状!
刚才他走到这里,墙上并没有挂七巧板,是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挂上了这个索命的图形?
一瞬间,舒清扬的神经绷紧了,飞快地看向周围。傅柏云和苏小花也都看到了,苏小花啊地叫起来,慌忙掏出照相机准备拍照。
有工作人员看到了,上前阻止她,说展会不允许拍照。苏小花急忙掏自己的记者证,谁知证件也不顶用,工作人员黑着脸说规定就是规定,记者也得遵守。
就在她们扯皮的时候,舒清扬跑到了七巧板前,那就是个普通的图片,画得也很简陋,有些边角颜色还溢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作画者故意的,还是只是随意涂鸦。
傅柏云趁着工作人员被苏小花扯住,用手机偷偷把图片拍下来了,小声说:“凶手是不是混在展会里,利用图来警告我们?”
舒清扬不语,又环视四周,今天来看展的人意外地多,有打扮另类的,也有普普通通的游客,这些人身上都没有犯罪者特征。就在这时,墙上液晶屏幕里的展会介绍图片消失了,换成了一组七巧板。
七个颜色的板块很快就向四边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小绿人。
傅柏云对这些小绿人实在太熟悉了,禁不住心头一跳。舒清扬也一怔,他一直都在等夜枭的联络,却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
第一组是一个小绿人用电击棒把另一个击倒,再用绳子从后面勒死它,平行四边形的木块被压在小绿人身下;第二组是一个小绿人将另一个推进井里,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笑声中一个等腰三角形落到了井里;第三组是一个小绿人挥舞棍子暴打另一个,并在它倒下后丢下了四方形纸片……
动画结束了,略微停顿后又重新播放,除了液晶屏幕,同一时间里,放在各处用于介绍作品的平板也在播放相同的视频。游客还以为又是即兴表演,停下来观看,还连连赞叹有趣,那些工作人员却都被弄迷糊了,用对讲机相互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舒清扬知道不好,对苏小花说了声照顾好梁莹莹就跑了出去。王斌还以为他要离开,也要跟上去,被苏小花一把拦住,喝道:“你不能趁机偷跑啊,你跑的话,是罪加一等!”
“我没跑,我是……”
“不管你想干什么,都老实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