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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七巧板连环案

傅柏云正在梦中跟他的女神共度烛光晚餐呢,一阵手机铃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中。

他睁开眼睛,早上十点,难得的一个假日,他简直想一口气睡到晚上。

手机还在撕心裂肺地响着,傅柏云拿起来瞄了一眼,瞌睡虫立马飞远了。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追求对象——舒清滟法医。

“你今天有空吗?”手机一接通,舒清滟就问。

傅柏云用力点头,“有啊有啊,要去哪里玩吗?”

“郊外。”

“啊,郊游啊?”

“我也想啊,不过得先验完尸才行。郊外刚发现了弃尸,你们科长在忙着看现场,让我打电话通知你们。你记得叫上我哥,我就不用再打一遍了。”

舒清滟说了具体地址,挂了电话。傅柏云都快哭了,好好的一个假期没了就不说了,还没法和女神共度晚餐了。果然,梦想永远都在梦里实现。

他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跳下床,换了衣服开门出去。

谁知一开门,他就被眼前伫立的人影吓了一跳。舒清扬站在门口,要不是他及时刹住脚,就一头撞到人家身上了。

“哇,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说‘有啊有啊,要去哪里玩吗’的时候。”

“你这人怎么除了幻听,还有偷听的毛病啊!”傅柏云把舒清扬推开,跑去洗手间,刷着牙,口齿不清地问,“你不是总戴耳机吗?怎么听到的?”

“大清早的幻听一直在吵,说我找了个笨蛋搭档,吵得我睡不着,就起来了。”

“我讨厌你的幻听。”

“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达成共识。”

“所以你得去看医生。”

“本来是要今天去的,得,去不成了。”

舒清扬的口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开心,反正傅柏云是听不出来,刷完牙,瞅到餐桌上有烤好的面包,他拿了两片,跑出了门。

舒清扬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开动后他就开始闭目养神。傅柏云嚼着面包,问:“最近夜枭好像没出现?”

“没,像是被钉进了棺材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希望他一直被关在里面,”傅柏云说完,瞅瞅舒清扬的表情,耐不住好奇,又问,“你们以前关系挺好的吧?”

“你很想知道我们的事?”

舒清扬睁开了眼,眼中流露出凌厉的光芒。

傅柏云只在档案里看过夜枭的资料,但是在被盯住的这一瞬间,他有了种在和夜枭对话的错觉。

看来在某些地方,这两人确有相似之处。

“要是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我们在初一就认识了,他是转校生,老师让我带带他,就混熟了。我们都喜欢看侦探小说,喜欢玩侦探抓罪犯的游戏,所以一直到高一为止我们的关系都挺好的,常去彼此的家里玩。他出生在普通的家庭,父母也都是很本分的人,只能说有些人的反社会人格是天生的。”

“那……你们是因为什么反目的?”

“那时我们都喜欢一个女同学,她长得很漂亮,从小跳芭蕾的,舞蹈老师说她特别有天分……”

假如不是出了那件事的话……

想起那件事,舒清扬的心头被触痛了,他听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耳边恶意地说:“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你还不如一个罪犯!你这个懦夫!”

“他不是保护不了,他是不敢去做,”这次是属于夜枭的声音,像是在好心帮他做解释,“所以出了事,他只敢在我面前发脾气,教唆我去做,我就做了……”

“我没有教唆你,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就因为年纪小,做错了事就可以逃避法律制裁,不是很奇怪吗?都是他们的错,他们死有余辜——这是你曾经对我说的话吧。你还说他们应该死在那条路上,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帮你达成所愿而已。在那件事中,我是执行者,你是教唆犯。”

“不是!不是!”

两个声音在舒清扬的脑子里吵个不停,他的情绪被严重影响到了,气愤涌上,他大声反驳道:“不是!”

“不是?你敢说在听到那些人受到惩罚后,没感觉开心吗?”

夜枭的幻听好整以暇地反问,舒清扬很想否认,却说不出口。一瞬间,车里静得可怕,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傅柏云和舒清扬同住了一阵子,习惯了他的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原本想问舒清扬和夜枭不会是因为个女人反目成仇的吧,但看看他紧握的双拳,临时改口,大声说:“我小时候成绩一直不好,我爸妈恨铁不成钢,总骂我不长进。”

舒清扬被他的大嗓门震回了神,微微一怔。傅柏云又说:“后来我听我那个死党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刺激教育,可以激发人的逆反心理,进而奋发努力。可是我比较奇怪,我觉得一个班里总要有个垫底的嘛,大家都是第一,那谁当最后一名呢?没有我的没用,哪能体现出别人的有用?所以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你看我现在,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舒清扬沉默不语,傅柏云正色说:“我不是我那个做心理医生的死党,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不过既然你讨厌看心理医生,又不想吃那些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药,那就配合幻听呗,它怎么说你就怎么听着,左耳听右耳出,该干什么干什么,基本上我以前就是这样对付我爸妈的。”

车里寂静了一会儿,舒清扬说:“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常听到夜枭的声音,偶尔还有我自己的声音,它们有时候争吵,有时候又合起伙来挤对我,吵得厉害的时候,我耳边就好像放了个收音机。”

“哇,居然还不是一个幻听,那够严重的,药不能停啊!”傅柏云大叫。

舒清扬没好气地瞪他,傅柏云嘿嘿笑了,“不过不管幻听有几个,既然检查证明你身体没问题,说到底还是你的心理意识在影响你的精神状态,所以还是我说的那个办法,顺着它们就好了,你也不想总是自己和自己拧着干吧?”

“你让我附和一个罪犯说的话?”

“你确定那是罪犯的声音吗?别忘了那是幻听,既然是幻听,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甚至国际巨星都行,就跟做白日梦似的,随心所欲地想。”

傅柏云夸夸其谈,舒清扬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但是和自己的情况又不太一样,他的幻听状况更复杂更诡异。那段曾经差点被幻听逼疯的经历,大概除了当事人,其他人永远都无法理解吧。

两人来到舒清滟说的案发现场,那是建在河边的一个小木屋,木屋周围拉了警戒线,一些警察在忙碌作业,附近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和记者。傅柏云看了一圈,说:“奇怪,有案子,苏小花居然没来。”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就是上次她……”

话被打断了,马超在对面冲他们招手,让他们赶紧过去。

两人掀开警戒线,跟着马超进了木屋。

这是个废弃的小屋子,有些年数了,屋顶破了大半,也幸亏破烂得厉害,否则光是尸臭就让人受不了。

傅柏云连连咳嗽,赶忙戴上口罩和手套,打量屋子的状况。

木头柱子都腐烂了,这屋子就算马上塌掉都不奇怪。尸体就趴在正中,脸朝地面,四肢向四方伸展,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

舒清滟已经检查完尸体了,简单说了情况。

“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这是案发第一现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两天前,左肋、左臂以及后腰上有明显的伤痕,痕迹有生活反应,是被害人生前留下的。另外,被害人后背上还有一个圆锥形压迫性的痕迹,舌骨和甲状软骨断裂,死因是绳索等物体紧勒导致的窒息。”

傅柏云一边听着她讲述,一边观察被害人。他颈上有道勒沟,一直延伸到后颈部,面容痛苦,不过挣扎痕迹不大。推测是凶手先趁他不备将他按倒在地,再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把绳索环过他的脖颈猛向后勒,被害人无力挣扎,很快就窒息而亡了。

他说:“这里这么偏僻,连个监控都没有,被害人会和死者到这里来,看来他们不仅认识,应该还很熟。”

大家点头,舒清扬问:“现场没有留下凶器?”

“没有,连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都没留下。凶手很狡猾,戴了手套和脚套,再加上这里积灰太多,增加了取证难度。对了,昨天还下了暴雨,就算留有线索,也都被浇没了。”马超悻悻地说。

舒清扬观察着周围的状况,说:“这不是凶手第一次杀人。”

“舒舒你不愧是罪案专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是今年第三起青少年被杀案了,上头怀疑是同一个罪犯作案,所以这案子才会转给我们。完了,我的旅行泡汤了。”蒋玎珰做着记录,夸张地叹气。

舒清扬在听到青少年三个字时,眉头不显眼地一动。傅柏云看到了,忙问:“前两起的作案手法一样吗?”

“我也是刚听王科说的,具体不清楚。咦,这是什么?”

尸体被移开了,下面露出一个橘黄色平行四边形的东西,舒清滟用镊子把它夹起来,傅柏云凑上前看,那是个不太厚的小木板,表面涂了颜色。他问:“这是什么?”

“七巧板,好了,现在可以确定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了。”舒清滟看着他们,缓缓说,“这是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第三块七巧板。”

听了这话,舒清扬眉头一挑,“可以派人去河里寻找,死者的手机应该丢在那儿,钱包什么的就不用找了,被凶手带走了。”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傅柏云还没问完,舒清扬已经出去了。王科说:“因为连环案要比单独案件留下的线索多,看来他虽然在二线,却一直都在留意发生的案子啊。”

第一个七巧板杀人事件发生在年初,那时傅柏云还在派出所当他的小民警。

被害人死在夜跑途中,被发现时,身旁有一张正方形白纸。

被害人刘晖,二十一岁,大学没毕业就自己开了个IT公司,有个很恩爱的女友,可谓爱情事业两得意。他去租的别墅度假,是夜跑时遇害的,死因是颅骨碎裂,身上的东西被抢劫一空。

当时负责的警察判断正方形白纸只是偶然落在凶案现场的,他们着重在劫财方面调查,却一无所获。别墅偏僻,周围既没有住家也没有设置监控,最后调查走入死巷。

第二个七巧板杀人事件发生在四个月后,被害人叫王传峰,十七岁,是个即将赴海外留学的学生,人际关系良好。他遇害当晚,说和朋友去K歌,此后就再没回来,一星期后被发现死在一口废井里。

王传峰的死因与刘晖一样,不同的是在他彻夜未归的第二天,他的家人接到绑架者的联络,让他们准备五十万元赎金赎人。他的父母当即报了警,警察埋伏在交赎金的地方,然而绑架者并没有出现,直到一星期后王传峰的尸体被发现,连同一张卷起来的绿色油纸。

绿纸展开后是个等腰直角三角形的形状,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当时还没人把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所以这起事件是作为绑架勒索案处理的。

警察在调查后确定那晚没有朋友约王传峰去K歌,因而推测他是被凶手找借口骗出去的。凶手在绑架了被害人后便立刻把他杀害了,所以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但排查到最后也没能锁定目标,直到今天第三起案件发生。

坐在特调科自己的专属座椅上,傅柏云把前两份案卷仔细看完,问:“这次为啥会第一时间确定这是连环案?”

“是老赵说的,就是我以前的搭档。”王科捧着他最爱的龙井,说,“他调查了王传峰被杀的案子,也是他从两张纸片中联想到了七巧板,从而提出这两个案子是连环杀人案。不过不管是行凶手法还是两名受害人的人际关系都完全不同,假设就被驳回了。直到这次又出了案子,他就把我们科力荐出去了。”

“你确定不是你主动自荐的?”蒋玎珰吐槽说,“三个行凶手法完全不同的案子,三个毫无交集的男人,三个不同的七巧板,这摆明了是凶手在向我们挑衅啊!大家都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只有您老才傻呵呵地凑上去。”

“咱们科现在不是有专家坐镇嘛,这种案子咱们不接,又怎么能体现出特调科的厉害?”

王科指指舒清扬,蒋玎珰也充满期待地看向他。

舒清扬从资料里抬起头来,“现在说三人毫无交集还为时尚早,七巧板事件警方没有对外公布过,排除了模仿作案的可能性,既然这是一件连环杀人案,那三个人就一定有接触点。撇开杀人手法,目前我们知道的是三个人都是男人,都是晚上出门时遇害的,遇害地点周围都没有监控设备,没有目击证人,遇害时身边都有块七巧板。前两起凶手分别是劫财和勒索,那么第三起出现劫财和勒索的可能性很大,过了两天了,他父母应该已经报案了。”

他不加停顿,一大段话说下来,傅柏云在旁边听得直了眼,赞叹道:“大舅子……啊不,专家、舒大队长,你的肺活量可真不是一般的强大啊。”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问问看有没有人报案?”

“是!”傅柏云马上打电话询问。

舒清扬都说中了,没多久,傅柏云就问到了被害人的身份。

他叫胡中凯,二十岁,在校学生,两天前的晚上跟父母说去找朋友玩,就一直没回家。

胡中凯家境不错,上面还有个哥哥,家里开了连锁饭店,挺受欢迎的。父母对他又特别溺爱,零花钱都是几万元几万元地给,所以他常和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夜不归宿也是常有的事。

据他父母说,第二天早上有人打勒索电话来,大儿子原本是打算报警的,但他们怕伤害到孩子,反正二十万元也不多,就没听劝告,取了钱送去了绑匪指定的地方。谁知钱给了,人却没回来,他们又等了一天,知道不好,就赶紧来报案,刚刚跟随警察去认尸了,确定死者正是胡中凯。

听了傅柏云的转述,舒清扬说:“和上次一样,凶手在制住胡中凯后,第一时间就杀了他,就算胡家父母报警也来不及。所以凶手未必是熟人才杀人灭口,而是他在一开始就动了杀机,杀人后再要钱。”

傅柏云忍不住说:“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变态杀人狂?”

“不,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变态杀人狂,大多数人作案都是有目的的。他留下七巧板是一种暗示,可能性有四种:一、罪犯有强烈的表现欲,对自己的智商自视甚高,借这种行为来挑衅警方;二、警告某些人,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同伴死了,他们很可能是下一位;三、某种仪式,至少在罪犯和几位死者的共同关系网中,这个仪式是必不可少的;四、还有种可能性,他在给我们提供线索,告诉我们这些人彼此是有联系的。”

“乖乖,他这么好,还给我们提醒啊,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啊!”蒋玎珰愤愤不平地说。

“这些都是我的猜想,具体情况还要调查后才知道,我先去胡家问问看。”

舒清扬离开了,傅柏云跟在后面跑出去。

王科看向蒋玎珰,蒋玎珰马上说:“我懂了,我再去问问前两个案子的情况。”

傅柏云跟随舒清扬出门,一想到这个新案子,他就感叹地说:“我有种预感,短期内我们都甭想去看心理医生了。”

舒清扬的嘴角翘了起来,傅柏云马上说:“你是不是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了?想都别想,这次的凶手很可能有精神上的疾病,我们得找个时间和心理医生聊一聊。”

“不用,我就是半个心理医生。”

“在你的病治好之前,这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舒清扬还要反对,同事叫住了他,说局长找,他便让傅柏云先去停车场。

傅柏云跑到门口,旁边科室传来说话声。

“小姐,我们调查过了,那里是空屋,没住人的。”

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你们是不是没进去看啊?那个变态真的杀人了,我看到满地的血,他还想杀我!”

“我们区派出所的同事去问过房东了,那里是空屋没错。他还进去看了,里面既没有血也没有杀人狂魔。”

“不会的,一定是那个人见我发现了他作案,就转移了尸体,还伪造了现场!”

“从你发现尸体到我们去调查,也就一晚上工夫吧,凶手是怎么把尸体转移走的?还有你说的到处都是血,那凶手是怎么把白壁纸上的血擦掉的?”

“可是……”

“要是真有那么个凶手,他的杀人现场被你撞上了,他还会放过你吗?你都说他把你打晕了,那为什么他没杀你,而是把你丢在大街上,是等着你报警去抓他吗?”

女孩不说话了,傅柏云听着好奇,便放慢了脚步,看过去。

女孩穿着白裙子,很配她雪白的肌肤,整齐的刘海加黑长直头发,气质不错,就是脸色不太好。她紧紧抓着手里的小包,一副焦虑的模样。

她对面那个胖乎乎的警察还在唠叨着,说:“现在的年轻人啊,精神压力大,失眠啊焦虑啊什么都有,很容易把电视电影里看到的当成是真的。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好吧,就当那个是我的想象,可我还是要报案,我夜跑时被一帮男人非礼,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填个表吧,具体写下他们的特征,方便我们做调查。”

一阵沉默后,女孩说:“我想不起来了,不过、不过我记得地点,就在茉莉花路。那晚路灯坏了,天那么黑,我又害怕,就记得咬了他们一口,还用电击棒电了他们。”

“电击和齿印是留在了脸上或是其他容易注意到的地方吗?”“不是,好像是……手臂和身上。”

“那就不太好调查了,你还能不能再记起一点点其他的特征?”

女孩又不说话了,看来是没头绪。胖警察一抬头,刚好和傅柏云打了个照面,他一脸惊喜,跑出来,叫:“那个……叫傅……白云?青云……”

“傅柏云。”

“哦哦对,是傅柏云,你不就是才调来的新人嘛。那女孩来报案,你和她聊聊吧,都是年轻人,比较好沟通。”

“不行啊,我们刚接了案子,得马上去调查。”

傅柏云刚说完,舒清扬就跑过来了,经过他跑去了门口,催促说:“你在那儿磨蹭什么呢,快点!”

“啧啧,你和舒队搭档啊,那年轻人,好好干吧。”

胖警察看到舒清扬,摸摸头不说话了,像是有点怕他。他冲傅柏云摆摆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傅柏云追着舒清扬跑出去,半路又转头对胖警察说:“那等我忙完,再回来听你说案子啊。”

他跟随舒清扬一路跑到停车场,上了车,问:“局长找你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跟我说好好管束下自己的脾气,要是再把搭档气跑了,他就把我踢回二线。”

傅柏云启动了车辆,安慰道:“不会的,虽然你这人是有点孤僻加古怪,不过看在舒法医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跑的,一家人嘛,总得相互体谅。”

“听你这言下之意,好像已经和我妹妹确定恋人关系了?”

“到目前为止还只是梦想,不过你别担心,只要一确定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谁让我们是好搭档呢。”

“你想多了,我完全没有担心这个问题。”

舒清扬翻了个白眼,对傅柏云的自说自话无比钦佩。自从干这行以来,他和各种类型的人搭档过,偏偏没遇过到这种的。幻听在耳边气急败坏地说:“舒清扬你是白痴吗?你怎么会和这种货色搭档,赶紧踹了他,换人!”

“我也这样认为。”舒清扬扶额长叹。

他附和后,意外的是夜枭的幻听没像平时那么叽叽歪歪。脑子里突然变静了,他反倒不太适应。

傅柏云问:“你认为什么?”

“我认为——”舒清扬继续揉着太阳穴,“去胡家饭店是个不错的选择。”

胡中凯的父母挺有生意头脑的,发现自家饭店受欢迎后,又连着开了几家。连锁店的名字叫胡来喜饭店,主要是胡中生,也就是胡中凯的哥哥在打理,舒清扬先和他联络过了,两人去了他工作的饭店。

胡中生正在厨房掌勺,看到他们来了,把剩下的活交给别人,带他们去了一个雅间。

他长得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做厨师这行的。他和胡中凯的年纪差得也挺多。他已经知道了弟弟遇害的消息,点着一根烟,说:“早猜到了,都怪我爸妈从小溺爱他,出啥事都以为拿钱就能解决。啧啧,这世上有很多事是钱解决不了的。”

“你们兄弟的关系好像……”傅柏云斟酌着措辞,说,“不是很融洽啊?”

“警官你不用拐弯抹角,我们兄弟的关系很差,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瞧不起我这种体力劳动者,我也瞧不起他那种废物,所以他的事我一概不过问,只知道他混了个野鸡大学,整天和狐朋狗友出去玩。还有,我爸妈前阵子商议着准备把连锁店的一半股份转给他,我不服气,争吵起来后就揍了他。不过绑架勒索他的人可不是我,我整天都在厨房里待着,没时间搞绑架这种事。这是我的手机,你们可以随便查,我连微信、QQ都不玩,没那个时间。”

还没等问呢,胡中生就嘚啵嘚啵地什么都说了。舒清扬接过他的手机看了看,通讯录里的联络人也不多,至于那些聊天软件连装都没装,在这个时代里,也算是奇葩了。他说了声谢谢,还了手机。

“我们并不是怀疑你,这都是例行询问,比如在胡中凯出事前,他有没有反常的表现,或是提到谁,和谁有过争执什么的?”

胡中生想了想,“我和他几乎碰不到,就算碰到也不说话,这种问题你得问我爸妈。不过我遇到他的那几次,他倒是挺正常的。要说争执,大概和我的争执最多,我害得他没拿到股份,就等于说他今后不能随便花钱了。”

“收到勒索电话时,是你坚持报警的,绑匪要的金额并不多,你没有想过花钱消灾吗?”

“没有,其实我当时是怀疑他和朋友唱双簧坑钱的,因为饭店以后都会到我手里,他要钱就不好要了。我虽然讨厌他,倒是没想他死。”

“我们想去他的房间检查一下,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你们随便查,得尽快找到凶手啊,要不外面乱传,说是我为了钱杀了我弟弟,会影响饭店声誉的……我这边忙,没法陪你们,你们自己过去好了。我老婆住我父母家楼上,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接待你们。”

胡中生报了地址就匆匆往厨房跑,舒清扬叫住他,问:“你玩七巧板吗?”

胡中生误会了,说:“玩啊,我家好几套呢,都是我老婆买给我儿子的,说开发智力。他才一岁多,也只能玩这个了。”

两人从饭店出来,傅柏云说:“刚才你提到七巧板时,他反应正常,看来他不知道七巧板的真正含义。”

“嗯,比起弟弟的死,他更在意自己的店会不会受影响。”

路上舒清扬给小柯打电话,让他调查胡中生夫妇的通讯记录,又上网查了胡来喜这家饭店的情况。

饭店的网评普遍不错,量多味道好还动不动就推出一系列优惠。而这一切都是胡中生的功劳,所以对于父母把部分股份让给胡中凯这件事,他不满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一番交谈下来,胡中生给舒清扬的感觉是他是个急性子,机敏度不高,这种人即使作案,也不会搞那么多花样出来。

到了胡家,胡中生的老婆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背上还背了孩子,她长得挺漂亮的,身材也好,符合当下辣妈的形象。

她也姓胡,叫胡欣,和胡中生的脾气也像,说话直来直去的。她带他们去了胡家,说父母还在警局,他们想查什么,随便查。

舒清扬问了她有关胡家兄弟因为股份分配大打出手的事,她承认了,说老公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店面都是他们夫妻在支撑,好处却都让别人得了。不过私底下胡中生跟她说不想再争了,免得父母不开心,谁知他们还没跟父母提呢,胡中凯就先出事了。

傅柏云问:“你和胡中凯平时接触得多吗?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有反常的行为?”

“多啊,我在家看孩子,他挺喜欢我儿子的,动不动就抱去玩,给他买东西也从来不心疼钱。他这人也不能说是坏吧,就是纨绔子弟式的,没成家立业的能力和毅力……他最近好像也挺正常的,和朋友出去玩,成宿不回家也常见,所以大家都没当回事。谁知就……他真是被人害了吗?”

舒清扬没回答,反问:“你认识和他关系密切的朋友吗?”

“认识,认识,我还有他们的电话呢,我给你们。”

胡欣拿了张纸,照着手机通讯录写了几个号码,递给舒清扬,说:“他长得不错,花钱也大方,挺有人缘的,不过就是交女朋友不长久,都是谈几天就分了。”

“为什么?”傅柏云好奇地问,“他这样的富二代应该很有女人缘才对吧。”

“都是他提分手的,嫌没激情,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激情。这个就是他的前女友的号码,她来过我们家,看着挺懂礼貌的孩子,和他还是一个学校的。两个人谈了有半年吧,半个月前分手了。”胡欣指着其中一个电话号码说。她又在胡中凯的卧室里翻了翻,从抽屉一角找到了两人的合照。

女孩很漂亮,和胡中凯挺般配的,他却不珍惜,分手后就把合照随便塞起来了。

胡欣说:“这里平时都是我和我婆婆收拾的,你们想找什么就随便找,反正也没啥秘密。”

胡中凯的卧室颇大,桌上放了一些宅男很爱的3D卡通模型,书架上放的大多是跑车模型和明星杂志,有一部分工具书,上面都是灰尘,估计是好久没看了。舒清扬检查着,问起他的成绩,胡欣说还不错,他有点小聪明,就是不踏实。

书桌上有两台电脑,台式的那个落了灰,笔记本电脑倒是干干净净的。舒清扬提出要带电脑回去检查,胡欣同意了,不过说他不怎么玩电脑,他更爱和朋友去外面鬼混。

两个人一人抱了一台电脑回到车里,接着又开车去找胡中凯的朋友。

胡欣留了他们的号码,人倒是不难找,但都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大家一致说最近胡中凯没找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一直在抱怨家产都被大哥抢去了,所以他们都以为他是没钱花了才不出来玩,也没当回事。

两天前的晚上,倒是有个朋友约他去酒吧,他说有事要做,拒绝了,却没说有什么事。

再问到他前女友,在胡中凯出事的前一天,他前女友就和父母去泰国玩了,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情杀这条线也去掉了。

两人在外面转了一整天,傍晚收到蒋玎珰的联络,说他们找到胡中凯的手机了,正如舒清扬推测的,手机被凶手扔在河里,只是胡中凯的其他东西仍然一无所获。

小柯做了数据复原。在胡中凯出事前的几天里,和他有过联络的都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有人约他晚上出去,他回绝了,这一点和舒清扬调查到的情报吻合。

蒋玎珰向胡家父母询问情况,也没收获。他们一直说儿子人品好,没跟人结怨,谁会杀他,哭得歇斯底里,害得蒋玎珰一半时间都在哄他们。

舒清扬听她抱怨完,让她把手机转给王科。傅柏云开着车,就听他交代王科要前两名被害人的电脑,拿到后送去技术科详细检查。

等电话挂断,傅柏云问:“你怀疑这三个人是通过网络认识的?”

“是啊,既然他们的三次元没有交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二次元了。你有没有发现三个被害人另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生活环境和人际关系良好,属于成功人士之类的。这类人表面越光鲜,不为人知的一面可能就越黑暗,因为成功的同时伴随着强大的压力,之前负责的同事从劫财方面来调查的,我担心他们忽略了这一点。”

他们回到警局,先把电脑送去小柯那儿。刚好小柯把胡中生夫妇的电话记录都调出来了,正如胡中生自己说的,他的通讯记录都是家人还有工作上的关系户,几乎没什么私交。胡欣常打的电话也都是美容院、儿童医院还有广告公司的,她娘家就住在附近,和家人的通话反而很少。

舒清扬看完记录,把他们夫妇也从嫌疑人名单里剔除了。

晚饭后,马超和王玖回来了,他们打听了胡家的亲戚,得到的消息和舒清扬这边的差不多。胡中凯的手机虽然复原了,但里面没有提供可追查的线索。

马超汇报完后,问舒清扬:“你怎么知道手机在河里?”

“因为那是最近的可以轻松毁掉联络工具的地方。”

“既然里面没有罪犯的东西,那最轻松的方式应该是直接丢在现场。”

“不,毁掉手机不是怕被我们发现他的犯罪证据,否则他会连死者的钱包和其他东西也一起扔河里,然而事实却是他只扔掉了手机,他有种嫉恨的心理,想完整地切断死者和家人的联络,断了他们的念想。”

“你的意思是这起系列案还是仇杀?”

“暂时还不确定,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罪犯的犯案手法越来越极端,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正常,从一开始的抢劫杀人,到第二次杀人勒索未遂,再到杀人后扔掉被害人的东西,再冷静地进行勒索。他是有目的地杀人,方式却在一步步更新,就像游戏里的闯关升级一样,可是他的做法又是矛盾的,我无法知道他是在寻仇报复还是单纯为了钱。”

傅柏云刚好在白板上把三名受害人的情报资料详细写完,他被舒清扬的这番话说得毛骨悚然,说:“就是说他是神经病了?”

“是精神病,所以他的行为才会如此地矛盾,也许到了第四个受害者的时候,我会想到矛盾的地方。”

蒋玎珰被刚喝进嘴里的水给呛到了,“啊,你不会是说七巧板代表了七个人吧?”

“这是罪犯传达给我们的信息。”

“那还等什么,得赶紧在第四个受害者出现之前找到凶手!”

听了蒋玎珰的话,不知为什么,傅柏云想起了之前夜枭的留言——在下一个受害者出现之前,游戏不会结束。

夜枭最近都没有冒头,但他总有种感觉,那个变态狂正躲在城市的某个窗口里,嘲笑着窥视他们的行动。

为了尽快找到三个受害人在网上的接触点,技术科的同事还在加班调查,倒是尸检方面有了新发现。

舒清滟拿着尸检报告兴冲冲地跑进来,说死者前胸和腰间的伤痕是电击棒造成的,并且是不同的电击棒,前者属于迷你型,是女性喜欢随身携带的那种。她还在死者的指甲里找到了血丝,DNA显示是女性。

马超马上问:“难道凶手是女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假如被害人失去了反抗能力,那么女性同样可以置他于死地。不过我只提供我看到的证据,剩下的要你们自己来调查。另外,还有这个地方的伤痕。”舒清滟指着照片里死者的胳膊,那里有一圈印痕,说,“这是齿印造成的,伤痕也有生活反应,是被害人在生前被人咬到所致。”

从舒清滟一进来,傅柏云就凑到了她面前,拼命刷存在感,直到听到这句话,他愣住了,忘了和舒清滟套近乎。舒清滟还以为他有发现,问:“有想法?说说看。”

“不,我想起一个人!”

就是那个今天来报案的女孩子。

因为女生把事情描绘得太惊悚离奇,负责的警察还以为她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幻视,傅柏云也是随便听了听,可电击棒和齿印这两点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他看着资料,突然一转头跑了出去。

舒清滟起先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着舒清扬拿起外套跟上,她笑了,摆摆手,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