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人入暗

白天，猫总是喜欢睡在房间的特定角落。我好奇也去躺了一下，发现会有阵阵凉风。有时躺着忘记起来，就睡着了。睡梦中，听见猫咪在我身旁抖动耳朵的声音，像有人在抖动干爽的床单。

随着风势，夜晚的天气开始转凉，钻进被窝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朵落在草丛里的蘑菇。带着一天生活留下的瘀痕，终于找到个隐蔽安全的角落，轻轻倒在了柔软的气味清新的小草上。

这是一个争执日益频繁的世界。我试着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去论断这个世界，而不是纠结于论断他人的观点。

或许重要的事，是清晨拉开窗帘看见的第一朵云，或者暮色里最后一只离去的蝴蝶。我对可以用对错输赢成就的快乐并无执着，甚至心存怀疑。我希望我的自信，是来自曾以自己的文字带给他人的平静。写作与阅读是互相启发的连绵的过程。

似火线在荒野蔓延，或者如浪潮去往无限。

“客厅在橘皮的海上颠簸。”

——维森特·阿莱克桑德雷《死亡或候诊室》

乡下的家有空荡荡的光线。除了吃不到美味的冰激凌与现成的甜点，住在乡下最不便利的事情是理发。又觉长发麻烦，只能定期自己剪。但住在乡下，没有贴墙近邻，暴雨的深夜，可以在书房光明正大地听《自新大陆》第四乐章，卡拉扬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

铜管演奏的恢宏主题中，紫粉色闪电劈下来，照亮窗外树的轮廓，枝叶看得比白昼时更为清晰。这不过是因为你知道光亮短暂，所以格外用力用心去看。然后你在暗中，耐心而乐观地开始新的等待。

闪电中，世界仿佛在一次次积聚能量，一次次重新开始。每一次都试图变得更洁净，更广阔，更沉默。

虽“天地不仁”，但有时我还是会想，不知这天地，它是否也会有愿望。即便这世界是梦幻泡影，我也希望它可以有自己的愿望，并且能够得以实现，或多或少，或迟或晚。但也不要太晚。

翻开诗集时，闻见香水纸的气味。读过的诗句，因此有了新的气象。“全新的痛苦与旧时的天真。”那刻我决定，即便世界没能重新开始，它的愿望悬而未决，我也要带着我陈旧的天真留在这里，留下来，和与它有关的记忆一同成为废墟。

“大地全然安静在你们的眼前；

但我知道它会像大海一样起身去触摸。”

西绪福斯推着石头，我们成就着日常，生命自会重复它破茧成蝶的循环。我只知道，此刻这句诗，如同窗外那朵云，与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