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来之罪
接收了无天的指示后，带着三百年奴役里对佛界的无穷恨意，牛魔王现出本相，施展法天象地，以千丈大的庞大身躯，悍然撞击了灵山。
这一撞之威，虽未能撞塌，却也将灵山撞得倾斜。山上灵树倒塌，灵兽四处逃窜，僧人东倒西歪，就连大雄宝殿内，也难免一阵慌乱。
随即，黑袍、黑莲圣使、赢妖、红孩儿、铁扇公主、黑熊精、金顶大仙、黄风怪、白象、青狮，外加一个头破血流的牛魔王，一共十一位高手，从容踏进了大雄宝殿。
一干佛祖菩萨刚刚稳住身形，便见到始作俑者踏入殿中。见一干妖孽胆敢冲撞灵山，惊扰佛门圣地，即使事前如来已经交代，浩劫来临无人幸免，要众仙佛不可造次胡为，却也拦不住信仰被玷污的众佛们起身戒备，准备与魔头交战。
尤其是见到来人中不少曾是佛门众人，更是叫骂不停，吵吵嚷嚷。
泼法、胜至、大力、永住四大金刚矛头对准牛魔王，异口同声呵斥：“大胆牛魔王，你是如何逃脱？为何敢在灵山撒野？”
观音菩萨望向取下金、禁二箍的曾经下属，语气里慈悲中带着失望：“红孩儿，黑熊精，你二妖在落伽山修行三百年，何苦依旧执迷不悟，相助魔头？”
文殊普贤望着昔日坐骑，也是一同怒目相向：“青狮白象，你二妖屠杀狮驼国数十万人口，不谢过佛祖不杀之恩，如今竟敢造反。”
“阿弥陀佛，黄风怪，当年西行路上，你既已皈依我佛，今日缘何自甘堕落，叛出佛门？”除了当日收服黄风怪，灵吉菩萨与他并无更多纠葛，但见其余人已经上前，他便也只得硬着头皮最后一个走了出来，就连语气也相对缓和。
“哼，妖魔，谁是妖魔？我们是奉无天佛祖法旨，前来接管灵山的先行。”黑袍带头走出，言语张狂。
但双方垃圾话对喷到此便被打断了，牛魔王双目通红，祭出混铁棍，便向着仇人四大金刚扑了过去。
双方各自挑选了对手，顿时爆发混战。
牛魔王与铁扇公主对战四大金刚，观音菩萨一人独战红孩儿与黑熊精二人，文殊菩萨对青狮，普贤菩萨对白象，灵吉菩萨对黄风怪。剩余黑袍、黑莲圣使、赢妖、金顶大仙四人，则在乱局中四处袭扰，惊得佛门众人险象环生。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己方人手被节节压制，佛门其他罗汉佛陀，在率先出手的唐三藏的带领下，也随之卷入了战局。
如来身坐莲台，望着大殿之上乱成一团，表面上无动于衷，却早已皱起了眉头。
局势，为何有些失控了。
原本料想，有且只有自己曾经的弟子唐三藏刚刚成佛，人性未消，或可能强做出头鸟。但现在，众多罗汉菩萨佛陀尽皆下场，刚刚叮嘱的不可造次静待天时，早已被当成了耳旁风。
佛狱被劫，对未来的定数，会产生干扰吗？
待到三十三年后他再次回归，是否当中出手的有些人，已被清算掉？或者，等不及被清算，就在今天，就会有人被打死？
但即使如此，如来依旧表现出了极强的战略定力，即使永住金刚被牛魔王手中的混铁棍击中腹部跌倒在地，命悬一线之时，他还是没有出手的打算。
只不过，有其他人出手了。
混乱的战场中，紫金二气忽然显现，无天左右各一掌，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从手中发出，以不可违抗的意志，将二十余人全部打退，强行分开了混乱的战局。
也顺便救下了永住金刚。
当然，自己手下只是轻轻击退，而佛教的十余位高手，下手自然重了些，没有相互搀扶着，连站立都有些吃力了。
如果说无天的到来让人并不意外的话，他身旁站立的燃灯古佛，便让如来顿时紧张了起来。此时此刻，如来的脑海，只剩下了一件事。
命数被改变了。无天没有杀死燃灯古佛。
好在燃灯古佛并没有站在无天一方，来到大雄宝殿，他便立刻上前搀扶起永住金刚，并带上他走到了无天的对立面。
“尔等快退下。”眼见无天到来，如来这才对众佛下令。
“如来，我又回来了。”无天只简单打了招呼，便没有按照原剧本走，反而回头望向了刚从佛狱逃出的众妖。
“我说过，要让你们重新挺直腰杆做人，今日有我在此，当着诸位佛陀菩萨的面，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吧。”
“这……”无天一席话，顿时让在场佛陀议论了起来。说好一场旷世不遇的三界浩劫，谁也不能幸免，这魔头无天，怎么上了灵山不打架，反而打起了官司？
和其余人一样，如来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
见无天开口，牛魔王率先站了出来，对着众佛破口大骂：
“如来小儿。三百年前，我与爱妻玉面公主在积雷山摩云洞好好过着日子，并未妨碍你们这些秃驴西天取经，你们却无端打上门来，破我洞府，杀我爱妻，步下天罗地网将我擒拿。
“之后更是用法器操控于我，强迫我为你们这些秃驴效力，干了整整三百年抢劫杀人争地盘的强盗勾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如来狗贼，便是生食汝血肉，也难消解我心头之恨。”
“这是如来第一桩罪。破家灭门，奴役人口，强迫杀人，如来，你可知罪？”无天点了点头，望向对面如来。
但如来展现着战略定力，依旧喜怒不形于色。
“下一个。”无天轻轻挥手。
“敢问如来佛祖，我等三兄弟遵你法旨，下界为妖，考验唐三藏西天取经。待我等回归，为何将我兄弟二人打入佛狱？”
有了牛魔王的先例，白象虽言语稍微缓和，却也紧接着上前质问。
“孽畜，尔等三妖，吞食一国人口，还有脸在此狺狺狂吠？”这次，不等如来反应，普贤菩萨倒是立刻站了出来回击。
“这个我认，三百年牢狱之灾，我青狮该受。只是敢问佛祖，我那三弟大鹏，为何不受刑罚，反而事后享尽佛教供养？难道只因我与二弟是坐骑，而三弟是你如来佛舅？”
相比白象，青狮对于坐牢倒不委屈，反而更在意区别对待，态度也更加激烈：“想当年下界为妖，我与二弟住狮驼岭，三弟住狮驼国，谁吃的人多，你如来佛祖神通广大，难道当真不知？”
“青狮，佛祖自有苦衷。”文殊菩萨上前劝解：“若是取消尔等刑罚，可愿重归佛门？”
青狮没有思考便果断回绝：“哼，我再也不想驮着你和你那笨重的莲台了。从此以后，我要为自己而活。”
“这是如来第二桩罪。放纵妖物下界为祸人间，并且包庇亲族，赏罚不公，是非不分，如来，你有何话说？”
无天再次给如来定性。
“够了。”如来终于坐不住了。殿中佛陀菩萨已经开始窃窃私语，隐隐讨论着事情的原委。尤其是唐三藏，正面色铁青望着高坐莲台的自己，期待着一个合理的回答。
不能继续放任无天妖言惑众了。
自己即将下凡避祸，若是被扣上定罪而诛的帽子，岂不是动摇了自己在佛界的地位？
至于当初西行之路，本就是佛道之争，有人做棋手，有人做棋子，有人做棋盘，皆是定数罢了，何须向他人解释？
“灾厄已至，尔等法力难与此魔头相抗，切记不可造次胡为，各安本境，静待其变。切莫被其言语迷惑，铸成大错。”如来的台词依旧遵循着剧本：
“无天，你虽已参悟了万劫，可永远也不会明白，如果你的善念永不发动，那么在劫难逃的是你。这是你的劫数，不是我的。”
“诸位，可还记得三百年前的泾河龙王一案？如来这厮分明已洞悉原委，却畏惧玉帝权威，不敢秉公执法，不敢揭露真相，反而重伤斗战胜佛孙悟空，收走法宝金箍棒。”
无天没有接如来的话茬，只是继续细数着如来的过失：“如来统治佛界才区区五百年，便已形同腐朽官僚，不敢伸张正义，不敢主持公道，对玉帝唯唯诺诺，对孙悟空这个自己人重拳出击。这样的佛祖，还有资格领导佛门吗？”
“我说，够了。”再也不敢放任无天，这位稳坐莲台的如来佛祖，终于将屁股从莲台上挪开，朝着无天扑了过去。
原计划里，风轻云淡地下凡历劫，却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面对如来的偷袭，无天依旧只是抬手一掌，便挡住了如来的攻势。
紫色与金色两道光芒激烈碰撞着，强大的法力冲击波四溢而出，将周围所有人都震飞了出去。
佛家慈悲，亦有金刚怒目。只见那如来面目狰狞，怒气冲天，仿若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亡命之徒，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和无天同归于尽。
他感觉到了，定数似乎正在被改变，如果依旧无动于衷，只怕后患无穷。
八百年前，燃灯古佛受邀参加蟠桃会。待他回到灵山，如来便成为了佛祖。燃灯离开灵山才几天？
脱离灵山三十三年，回来的时候会看到什么？他不敢想。甚至，无天是否能战胜定数，让如来再也回不来，也未可知。
当如来只是出个差，下凡休假三十三年的时候，他会坦率迎接转世。可若是下凡真的有可能会死，便是尊贵如如来佛祖，也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
只能说，无天低估了如来的狡猾。这厮对自家颜面极为看重，金蝉子上课走神会被直接贬下人间，孙悟空扫了他面子差点被直接诛杀，他又怎么敢在大雄宝殿，当着一众仙佛的面，被魔头活活打死。
意识到自己处于下风即将挨揍颜面尽失，假托定数之名，如来直接露出破绽，卸去丈六金身硬抗无天紫色魔光，涅槃在了无天身前。
他必须为自己的死亡营造法理，才好在三十三年后回归。反正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一切不过都是定数罢了。
定数说无天会统治三界三十三年，那这三十三年里，无天就是战无不胜的。但定数还说孙悟空会带着十七颗古佛舍利迎回如来，无天统治三界十八年后孙悟空登场，无天就在孙悟空身上栽了一次又一次。
如来涅槃，非战之罪，一切皆是定数罢了。
当然，临死之前，他还是按照剧本，念出了最后的台词：
“善念在心，不善唯心；黑衣释迦，领辖三界；真性灵投，入释凡家；涅槃重生，回归佛土；唯子唯系，方解此厄；乾坤清朗，善心归一。”
而无天，也是用剧本中的台词回敬了如来：
“我敢打赌，你绝对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