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当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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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插曲

草丛里人影来回走动,相距之近。

身前男子全身贯注,微微侧头便发觉他如炬目光盯着前方。

陆遐不知道草丛里有多少人,从他紧绷的神色推测,显然局势严峻。

那日端阳与他交手,她见过他的身手。

今日若是单打独斗,他一人绰绰有余。

可惜多了一个不懂武功的她,难免绑手绑脚。

她尽量将自己行踪藏好,放缓呼吸,试图平复跳得飞快的心跳。

山壁处没有退路,一旦被发现只能上前厮杀。

蓦地,身体右侧传来轻响。

陆遐猛然回神,余光瞥见有一条蛇,掛在山壁处凸起的岩石上,嘶嘶吐着蛇信。

居高临下看着两人。

泥黄色的蛇身,蛇眼泛着冷光。

细小的鳞片滑过岩壁,惊得陆遐头皮发麻,想提醒沈应,可他紧盯着草丛,似没有发觉。

陆遐咬唇。

草丛里声音如此之近,一出声难免坏了他安排。

不提醒他,万一这条蛇有剧毒又如何是好?

正在天人交战,那条蛇卷起了身子,似又慢慢回到了岩壁上,她轻轻喘了口气,额上都是冷汗。

没等她放松心绪,草丛里的人说话不断,似被声音惊动,那条蛇又慢慢滑动,居然从岩壁上爬了下来。

陆遐僵着不敢动,屏住呼吸。

相距太近,近到可以看清它鳞片的张舒,蛇眼倒映着两人身影。

若是它能自己离开,自然再好不过,陆遐默默心道。

可惜事与愿违。

它慢慢地爬了过来,冰冷滑腻的鳞片贴着陆遐僵住的手掌而过,冰冷而滑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蛇身一顿,它拱起头看了过来。

陆遐死死忍住欲出口的惊叫,背后冷汗不止,她怀疑只要她一动,它便会扑上来死死绞住。

正在僵持不下,身前男子突然抬手,疾如闪电,准确抓到蛇脑袋后方寸许,陆遐只来得及看见它露出凶狠毒牙,转瞬便被他拧住抛在草丛前。

落地后,飞快地窜进了草丛里。

下一瞬,草丛里传来惊叫,“蛇!有蛇!”

“我被咬了!”

草丛里大乱,惊呼、怒喝不断。

草丛里猛然窜出一黑衣人,沈应轻巧地扑上去,他灵巧如猫一个翻滚就到了跟前,还未等那人叫喊,手中冷芒一闪,咽喉处血色喷溅。

他缓缓将那人放倒,揭开脸上蒙面的黑巾,绑在自己脸上,眼中冷光如电,转身纵入半人高的草丛。

大雨淅淅沥沥,草丛里狩猎还在继续。

惨烈惊叫不断,难以辨别方位,半人高的草丛里看不到是何人出手,敌人吞了一口唾沫,不免心生退意,察觉背后有人靠近,他仗剑在前戒备着。

拨开草丛却是一黑衣人,那人捂着肩膀,指缝间血迹不断,黑巾下沙哑道,“又一人没了…先撤吧…我掩护你…”

“走!”

他一马当先奔得了几步,猛然想起同行另外三人的声音他都认得,这人怎么从未听过,暗道不好!

不待他回身反击,沈应手中长剑一闪,剑光直冲咽喉而去。

大雨沿着剑尖滴落,血色在雨中化开。

除了被蛇咬的那人外,其余三人皆丧于他手。

待他将几人尸体拖出草丛,那女子早早站于山壁前。

脸上苍白得无半丝血色,唯有那双星眸欲语还休,雨雾不断,星眸里也染上一抹山雾萦绕般的轻愁。

要再细辩,她已垂眸看地上尸体。

长剑回鞘,沈应蹲下身在尸体上摸索,滂沱雨滴沿着冷峻脸庞轮廓一路滑落。

雨透重衣,肩膀处有血色滴落,很快被大雨带走。

陆遐不知道他从黑衣人身上发现了什么,那个男子静默地走上前来,墨眸湛湛,“情况有变,方才听他们言后面还有人,此处不能久留,你随不随我走?”

她不愿意,他另想办法引开追兵,护她周全。

那女子斩钉截铁,没有半丝犹豫,“好。”

沈应松了一口气,他回身从草丛里取来两个斗笠,其一递与陆遐,“雨大,聊胜于无。”

林中有厚厚的腐叶,踩上去极为松软。

男子持剑在前方开路,昏暗天色下陆遐努力让自己不要落下。

沈应偶尔会駐足,举目望向来处似在辨别有没有追兵,地上有青苔、水洼,他在昏暗中视物如常,轻巧地在其中穿梭,总能提前引着她避过,有几次她看不见踩中了石子,他也能及时发现,在摔倒前拉住了她。

雨停了,天色渐亮。

从他们出城到方才的追杀,不知过去了多久,陆遐怀疑他知道当下时辰,他看上去胸有成竹。

她想问问他们往哪个方向出发,要去往何处,他有何计划,半响还是选择静默。

他是对的,她读过的书在这座密林中派不上多少用场,就像她辨别不了哪种果子能吃,哪种有剧毒,哪里有干净的水源,哪里的腐叶下是沼泽。

她亲眼看见被两人惊走的猴子陷入泥沼,只能在其中哀嚎,叫声尖锐而凄厉。

而泥沼距离她,不过几步。

沈应只是回头轻瞥,似是平常,“不要偏离,记得按我走的方位。”

腐叶下看不出分别,至少在她眼中是如此。

他说走不出密林还是婉转了些,陆遐猜想他兴许给她留了几分脸面,他原本要说的估计是尸骨无存吧。

神武军也会在密林中行军吗?

这几年来似乎从未听说过。

陆遐打起精神,尽量紧跟他脚步,星眸悄然观察,他看上去对密林的了解甚深。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走了许久,耳畔依稀听得见奔流的水声,与醒来时听见的不同,激流拍岸隆隆作响,附近应有大河。

他驻足静听方回头,对陆遐解释道,“大雨水位上涨,听水声过不了河,就在附近暂歇吧。”

树林茂密,不乏有苍天大树,他冷眉走到陆遐面前,说道,“得罪。”

陆遐还未反应过来,清冽气息充盈鼻端,腰间被一双大掌紧紧合抱,根本没等她惊呼,细软身子腾空,他一个提气跃起,就抱着陆遐稳稳落于树干之上。

那树不知什么名堂,枝干繁茂,极为粗壮,两人若在树上,借树叶遮掩,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他单掌扶陆遐站稳,示意她可以依着树干暂且歇息,早上的果子还剩几颗,他取出尽数放在陆遐怀里,“我去去就来。”

陆遐欲言又止,他似是发觉,一双墨眸耀动辉芒,“怎么了?”

比起初见他脸上实是温和,陆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想问他追兵来了如何…又或者像方才岩壁上的蛇又当如何…

许是她纠结神情太过明显,沈应蹲下身,利落地从靴子里拔出雪亮匕首,宽掌灵巧地翻转了圈,将柄递在她面前,“会用?”

女子伸将过来的雪腕纤细,玉葱般细腻,那双手从来只握过纸笔,不曾握过这等凶戾兵器,柔指缓缓触上冷寒之物,沈应看着看着,呼吸一滞。

想起她方才蛇在跟前,也不吭声,剑眉又皱起来了。

沈应示意她看手法,“这把留给你防身。”

待她收好免得被匕刃割伤,沈应叮嘱,“树木繁茂不轻举妄动,敌人不会发现,若期间真的有人来,不可硬碰硬。”

陆遐颌首,沈应不放心又道,“…不管发生何事,万事以保全自己为重。”

她遇蛇不敢言,固然怕惊动敌人扰乱他部署,却忘了部署有变可以再拟,若是那条蛇有剧毒,咬了她一口,彼时敌人在前,她受伤在后如何兼顾两端?

他心神皆在草丛里的敌人身上,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幸好惊觉还来得及。

沈应不知她听进去了多少,这女子隐忍、倔强,从牢里那一幕可见一斑,若是遇事,大概会是与敌人玉石俱焚的心性。

虽然几次疑她是奸细,却没想过要她命丧他人之手,她之清白自有证据证明,不该绝于此处。

陆遐不防他这般叮嘱,一时怔住,未回过神来,男子放任自己身子急坠,无声落于地上。

她低头要寻他身影,玄色影子几个疾纵,消失在密林里。

递过来的果子被他包裹得严严实实,雨中也没有沾湿半分,陆遐打开捻了一颗握在手里,良久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天放微光,居高临下林间景况尽收眼中,她记挂着沈应方才说的可能会有敌人,尽量将自己隐在茂密林叶之中。

大树宽厚的枝干,给人安心之感,她背倚树干困意渐渐上涌,闭眼却不敢真正睡去,只能胡思乱想。

不知沈应从黑衣人身上发现了什么,在这密林里他又能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