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幸的青梅竹马各有各的不幸
漆黑的车辆被抛在两人身后，逐渐变成一个远方的小黑点。
姬野理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右侧。
那里，月城汐依然牵着他的衣袖，茫然地前后甩着手臂。
姬野理和她的心境可能有相似之处，那就是都在怀疑人生。
讲道理，今天原本只是来参加三方商谈的。
先因为之前书店的事引发谣言，解决过程中想着用掉橘井朝衣前阵子塞过来的人情，最终竟然演变成旧识重聚大吵一架的场面……
这剧情发展也太诡异了！
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故意将偶然性和误会堆砌在一起整人了。
“真是巧合呢。”
房东小姐似乎也有同感。
“学长说的另一位租赁的客人，竟然会是朝衣。”
“与其说巧合，我觉得更可能是她本来就在关注你的动向，然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接着才有提出租赁委托的事。”
姬野理无意间的推测已经很接近事实了。
“关注我？来欣赏这几年我挣扎的样子吗？”
不过，月城汐显然余怒未消。
她转向姬野理：“学长，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的身份。”
“我也不知道你们互相认识啊。”
“那就算是扯平了？”
少女歪了歪脑袋，用问句总结道。
来到自行车棚前，月城汐推着自己那辆淡蓝色的单车出来。
“所以，学长讲的和那位‘青梅竹马’有关的故事，全都是假的吗？”
她扶着车把，忽然问道。
“是真的，不过对象不是橘井而已。”
橘井朝衣只是租借他来当青梅竹马。
“也就是说，关系变得疏远同样是真的？”
月城汐望着他，“那时候，学长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情况都不一样，你没办法用来做参考的。”
姬野理已经猜到她这么问的理由。
因为她自己也刚刚和重逢的青梅竹马大吵特吵。
但是，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青梅竹马都是相似的，不幸的青梅竹马则各有各的不幸……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姬野理和他的青梅竹马，月城汐和橘井朝衣，两者之间的情况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自行车轮吱呀吱呀地转动，碾过一地的枯叶，黄昏暮色穿过校园行道边的树枝缝隙，在地上投射出变幻莫测的光影。
在沉默中，两人的影子被斜阳拉长，交叠在一起。
还真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不如以“讨厌青梅竹马”为卖点，两人组团出道好了。
姬野理跟在推着单车的月城汐身边，双手插兜，胡思乱想。
“说得也对，我问了一个笨问题。”
良久后，少女轻声叹气。
“为什么，她会想要租赁一个青梅竹马呢？”
而且，还恰好找上了她公寓里的租客。
“应该是出于家庭和个人两方面的理由。”姬野理说。
“……学长，你看上去好像很了解朝衣的样子？”
到达校门的时候，月城汐眯起双眼，盯着他问道。
“这就是青梅竹马的默契。”
“那算什么理由……难道也会很了解我吗？”
少女展颜微笑，“毕竟是哥哥。”
“当然了，我知道月城小时候养的狗叫波奇，不喜欢吃豆芽菜，厨艺一流，睡觉的时候喜欢说梦话。”
“最后一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因为害羞而脸颊微微红润，并想起了橘井朝衣说过的话。
“朝衣说‘一起睡觉’又是什么意思？”
姬野理对视上那双清澈纯洁的眼眸，有些心虚地想要移开目光。
“是个意外，你感冒那天在我房间睡着，我工作到凌晨的时候因为太困，忘了这件事……”
“不，不要再说下去了！”
月城汐立刻打断了他。
“我承认，这是因为我的失误才引发的意外，但学长不许再提起这件事！”
“我本来也没想提，是你主动问起的。”
姬野理很无奈。
出了校门，月城汐跨上单车。
“我应该载不动学长……”
“我乘电车回公寓，月城先走就好。”
“这个时候的正确回答不是‘换我来载你’吗？”
她叹息着踢开自行车撑杆，栗色的马尾一阵跳动。
至少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活力。
姬野理目送着少女的背影逐渐远去。
然后转身折返，回到校门内。
他在行道边的自动售货机前停留了一会儿，接着沿两人离开的原路返回。
其实他只是有隐隐约约的预感，依靠做恋爱租赁一年以来对人类情感的理解，觉得事情可能会如他想象的一样。
那条长椅前，车辆已经开走了。
给人的印象色就是漆黑，穿着也同样如此的少女却还坐在上面，铅色的长发披在身后，随风飘动。
肩膀微微放松，双手从袖口里钻出一点点，放在黑底白边的百褶裙上，露出的一截肌肤雪白如象牙。
橘井朝衣仿佛在发呆一样，安静地坐在橙黄色的长椅上，仿佛一张风景画。
“给，生日礼物。”
姬野理将暖和的罐装咖啡丢给她，隔着一段距离在旁边坐下，拉开咖啡的扣环，小口啜饮。
苦涩而又甘甜的热流浸润着喉咙与胃部，驱散了冬天的寒冷。
“这是我收到过最廉价的生日礼物。下跪谢罪吧，姬野君。”
“信不信我现在就收回去？”
橘井朝衣捧着热饮，将它高高举起，躲开姬野理伸过来要抢夺的魔爪。
从侧面看上去，像是她正用脑袋顶着咖啡罐，与平时的形象产生了鲜明的反差。
有些令人想笑。
“姬野君，你回到这里的理由是什么？掉东西了吗？美德和操行之类的？”
“我的美德和操行已经多到数量溢出了，丢一点也无所谓。”
“真的吗？能给我一些‘诚实’吗？”
“你看上去确实最缺乏它诶，朝衣。”
“不要学她那样叫我！”
橘井朝衣恶狠狠地甩了他一个白眼。
“好伤心，租赁来的青梅竹马果然敌不过真正的青梅竹马，连亲密一点的称呼都不能使用。我要求得到更公平的对待！”
姬野理装模作样。
橘井朝衣面无表情地从长椅上站起来。
他拎着咖啡罐，将它放到一边。
“那，你又是为什么还待在这里，橘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