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非好人乎?
中平元年,凉州,金城郡。
郡治允吾。
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
丛丛身着皮袍的羌骑,眉头挂满寒霜,正手握火把,朝着早就大开的城门,鱼贯而入。
火光凄厉,厮杀声从允吾城,西门处开始绵延。
直直灌入城东、按剑立于一间偏僻院落的皇甫瑜耳中。
听着院落外斑驳的厮杀、叫嚣,以及零零散散溃兵逃跑的脚步声。
皇甫瑜面色如常。
让人看不清他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兄,羌人杀进来了!”
一道稍显青稚的声音,在皇甫瑜耳畔处低低说道。
声音不大,却震得他眼神微晃。
皇甫瑜回过神,眼底倒映着冲天的火光,轻声应道。
“峻哥儿,帮我披甲!”
“诺!”
话音刚落,身侧那十五六岁,跟皇甫瑜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少年,面露兴奋,急急从房中取出了一幅稍显破旧的皮甲。
不知道太过于是紧张、或是太过于兴奋,那少年的双手微微颤抖。一套不过是勉强遮住前胸的破旧皮甲,扣子硬是系了好几次,都没有系好。
而皇甫瑜也不催促,任由这少年给自己披甲。
只是他的右手,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然攀上了腰间的长锋,紧紧攥住!
皇甫瑜本是个极有天赋的弓箭运动员,一次意外,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而被失控的泥头车给撞飞。
再次醒来之时,便出现在了这汉末的允吾城。
他本以为一手苦练十余年的精湛弓术,就此要没落于世。
谁知道,上天竟然再次给了他一次机会,一个名扬世界的机会!
而皇甫瑜穿越而来的原身,本来也是个猎户出身,一手弓术同样出彩!
只是意外生病离世,这才教皇甫瑜重活一世。
在融合了原身的记忆、技艺之后,皇甫瑜的弓术更上一层!不仅深谙现代复合弓、反曲弓等弓型,甚至对古代各种弓型,也是颇有了解。
而原身留给皇甫瑜的,唯有一个一手拉扯大的幼弟。
和曾经参过军的先父留下的一套皮甲、一把硬弓,些许刀兵,以及可能跟当今名将皇甫嵩沾点儿边的姓氏...
毕竟...据那老头子所说,他们这一脉本就是从安定迁过来,想来谋一番富贵的,只是富贵没谋成,反而越发的破落罢了!
传至皇甫瑜这一代,除了那些刀兵,便只剩下了一间茅草都要掉完的草屋,和几根传了不知多少代,都有些磨损的用以勒紧肚皮,免得饥饿太甚的草绳。
妥妥的下等黔首、上等牛马!
皇甫瑜穿越而来已然五六日了,他逐渐适应了自己的现状,并且...已经开始琢磨,要如何做,才能迅速往上爬!
‘毕竟...总不可能,上辈子是牛马,这辈子还当牛马吧?’
‘那岂不是白穿越了!’皇甫瑜心中如此想道。
旋即,他留意到自家幼弟皇甫峻,在给自己披完甲后,正矗立在原处,面色稍显兴奋地望着自己。
皇甫瑜瞥了他一眼,轻笑道。
“可准备妥当了?”
“妥当!”那年幼的皇甫峻,提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柴刀,用力点头。
皇甫瑜微微颔首,按着自己腰间先父留下的长剑,朝着院外行去。
“可是有怕?”边行,皇甫瑜边温声问道。
“怕甚?街坊们都说乱世出英雄!”皇甫峻一双狭长眸子,此时满是兴奋。“大兄一手箭术,正是扬名的好时候!”
“有何可怕的!”
“跟紧我!”皇甫瑜听罢,浓眉一挑,仍旧温声。
“好!”
两人出了那堪比丐帮驻地的院落,毫无留恋。
此时,街道上,已然满是逃亡的汉军,皆是匆匆地朝着城东行去。
所谓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此言毫不夸张!
纵然允吾城已然城破,叛乱的羌人马上就要杀了过来,那群溃兵们,却毫不慌张,甚至还不忘随处劫掠点金银,好备不时之需。
胆敢有反抗的乡人,皆是被那群匪贼般的溃兵,给一刀斩了!
鲜血横流,断臂垂地。
而且...此番事情,比比皆是,非是只有一二孤例!
皇甫瑜见得此景,下意识皱眉,护住自家幼弟,低声而道。
“低头,别看!”
“好!”
年幼的皇甫峻嘴上应诺,面上却是毫不遮掩,朝着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尸首打量而去。
皇甫瑜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手持长剑,肩背长弓,护着自家幼弟,同样朝着城东逃亡。
行不过数十步。
在经过一处稍显整洁的院落时,皇甫瑜耳朵一颤,却是忽的听到院落之中传来阵阵的哭泣声。
“王二!你别过来!”
“你还算不算汉子了!身为官兵,此时不去讨贼,反而要来欺辱我...”
“我告诉你...”
正这时,院落外,一道稍显稚嫩、却操着一口不太流利汉语的羌女声音忽的响起。
“啪!”
一声脆响!
那女子声戛然而止!
撕拉!
衣帛裂开的声音,猛然炸起!
“呵!莫要犬吠!”那被唤作王二的男子,冷声笑道。
“杀不过那些羌人,我还上不得你这个羌女吗?”
“甚么勾八官兵,不过是去混几口吃食罢了!莫非还真要我给他们卖命?”
“...”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连响起,两人说话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了,只剩下了女子的娇喘声,和男人的呻吟声。
“大兄!是邻家那名声素来不大好的羌女!虽然其人年纪不大,可是,俺听伴伙们都说,这羌女仗着一番好姿色,日日作新娘!”
“不像是甚么好人!”
听到隔壁院落中传来的声音,那眸子狭长,隐隐有些狼突鸱张之相的幼弟皇甫峻,却是担忧地抬眸,看向了皇甫瑜。
“咱们要不要管此事?”
皇甫瑜听罢自家幼弟发问,朝着那半掩着的院门望了一眼,只见得其中正有个浑身赤裸的汉兵,趴在一不过十几岁的羌女身上,上下蠕动。
只一眼,他先前面上淡淡的温润,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满是漠然。
皇甫瑜不过是瞥了自家幼弟一眼,他面无表情,淡声道。
“我忍不了!”
话音刚罢,皇甫瑜便猛然握紧了腰间长剑,大踏步朝着那院中而去。
“大兄!等我!”
皇甫峻不过愣神片刻,便低呼一声,同样提刀,踹开大门,随着皇甫瑜一同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