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司马休之
义熙十年(414年),三月。
有司奏本,谯王司马文思好通轻侠,目无法纪,擅捶杀国吏。
要说擅杀国吏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儿,可要放在一个王爷身上也不能算是多大的事儿。
但此事儿却在晋廷迅速发酵并引起轩然大波,朝廷莫名的重视,甚至成立专案组予以调查。
朝中有人重视,廷尉官员无不尽心尽责,案件很快破获,犯罪团伙正是由司马文思及其他手下那一帮门客。
朝廷很快下诏诛杀了司马文思手下的那一帮门客,却独独宽宥了司马文思。
按理来说,闹出如此大动静,不应该以这样虎头蛇尾的方式处理,大伙也很好奇,一向杀伐果断的刘裕怎么转变了性子。
司马休之得知此事只觉头皮发麻,心想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坑爹货。
一帮士族见到司马休之茶饭不思,只得好言相慰。
唯独府上录事参军韩延之敏锐的意识到有人想要对司马休之党开刀了,他没有上前劝慰,反而严肃的说道:“明公,谯王之事,实际可是冲着您来的。”
韩延之一句话仿佛一语道破玄机,点醒了众人。
是啊,在大晋一个王爷杀个把人,即便是个官员,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大阵仗。
众人也都不是傻子,要说朝廷只是单纯查办一个司马文思,他们可以置身事外,但若矛头指向司马休之他们谁能跑的了。
堪破了问题的严重性后,劝慰的人反而窃窃私语起来:“这,这如何是好啊!”
司马休之则由焦虑便为恐惧,手心里不自觉的冒出了汗水,但人恐惧到极点之后往往是愤怒,只听他喊叫道:“定然是刘裕所谓,他想干什么,若想取荆州,来取便是,何故伤我儿!”
众人听到气急败坏的司马休之会有高论,没想到他用最硬的语气说出了最软的话语,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韩延之则极为镇静的说道:“明公即便不要荆州,又有几分保全谯王的把握。”
他的话直击重点,宛如皮鞭一般狠狠抽打着心生怯懦怀私之意的司马休之。
司马休之听后愈发着急,开始左右踱步,一个来回之后双腿突然感到无力,无助的瘫软在地上抽泣道:“为之奈何啊!”
众人听到主上悲戚,一时间失去了士族最在乎的风度,纷纷开始抱头痛哭。
哭泣成为了最好的发泄工具,他们都对刘裕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以退为进,虚与委蛇。”韩延之大声且自信的说道,随后侧蹲身体,在司马休之的耳边耳语几句。
司马休之听后,泪水逐渐消散,阴沉的脸色逐渐被欣喜取代,而后借着韩延之的肩膀起身离去。
……
司马文思案发后,刘裕密切关注荆州方面的动态,很快就等来荆州方面上疏谢罪。
然而谢罪书上并不寻常,其中还多加一条,那便是请求朝廷解其所任。
这多加的一条,耐人寻味之意十足。
因为按照大晋的法律,司马文思并非司马休之的儿子,即便是司马文思有罪亦不会连累到司马休之丢官,司马休之最多就是上疏求情罢了。
所以司马休之此表名为服软,实则叫板挑衅意味十足。
刘裕看后直呼内行,感叹:“好个老小子跟我来这一手。”
坦率的讲,上疏内容的确实是刘裕想要达到的目的,但有些事岂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如果刘裕真的以此事撤了司马休之之职,岂不让天下人认为他刘裕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司马皇族。
感叹之余,晋廷很快下诏:不许。
刘裕本想敲山震虎,以司马文思之事待价而沽,让司马休之那老小子知道一下轻重,如果对方真的聪明就应该遣散士族,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此人如此不识趣。
官样戏谁都会做,既然司马休之把皮球踢过来,也就别怪刘裕把皮球踢回去。
刘裕心想你既然这些喜欢谢罪,那我就把司马文思送到荆州,令自训厉,看看你是杀与不杀。
等到司马文思被执送至江陵,反而给了司马休之除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对于司马休之而言,最优解便是弃车保帅,杀掉司马文思,不给刘裕任何置喙的理由,从而保全荆州的司马休之党。
但司马休之并未有如此远见与决心,他怎舍得大义灭亲杀掉他的宝贝儿子。
刘裕本想出口恶气,没想到左等右等,等来的是却是司马休之上表请求废黜司马文思的爵位这类不咸不淡的话。
司马休之将同样的手段玩两次,就显得格外无赖了。
刘裕看到这熟悉的操作,心里极为不爽,我让你办的事儿,你怎么能不办呢。
如果你在意我的话,就应该在意我的话。既然你不在意我的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由是不悦的刘裕看出了对方的反骨,他决定打算对食言而肥之人予以物理打击,遂以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州六郡为备战做准备。
义熙十一年(415年),春,正月,
正当众人欢天喜地过新年之际,刘裕忽然下令收捕了司马休之的次子司马文宝及侄儿司马文祖,并将二人赐死。
而后便是熟悉的西征操作,晋廷加授刘太尉为荆州刺史,赐黄钺,并大赦天下。
刘裕以二弟刘道怜监留府事,将政务事依旧交由刘穆之负责,又令高阳内史刘钟领石头城戍事,拱卫建康安全。
风雨欲来,荆州人人自危,神仙要打架,一般人哪里敢参合,平西府司马张裕、南平太守檀范之想都不想,干脆弃职而走。
大过年的发生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司马休之无法接受,他已经来不及悲伤,纵使他再怯懦也必须要还击。
反正都没有活路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公开上表刘裕欺君犯上,独断专行,擅自杀戮大臣刘毅、刘藩、诸葛长民、谢混、郗僧施等罪行,勒兵拒之。
司马休之所为亦是穷途末路的无奈之举,他本以为大伙都惧怕刘裕淫威,无人敢为迎合,没想到他义旗刚举,便有不怕死之人前来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