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宋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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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王谧之死

义熙三年(407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司徒、录尚书事兼扬州刺史武冈侯王谧撒手人寰,时年四十七岁。

此人最大幸运就是早年一个不起眼的善举,谋得了晚年的荣华富贵。但最大的悲哀同样是这个善举,导致他到死都只能充当他人的傀儡。

王司徒的死对于自身来说是一种解脱,但对东晋朝政坛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

因为王谧身上的官衔令太多人垂涎欲滴,他一死势必会引起权利真空。

司徒是名誉头衔无足轻重,可录尚书事、扬州刺史那是绝对的权利。当年司马道子就因任命录尚书事兼扬州刺史从而权倾天下,把持朝政。

王谧之死让刘毅党普遍陷入了颅内高潮的狂欢,但刘毅却清醒的认识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大伙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就是提线木偶的提线人。

虽然刘毅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好办,但刘裕方面则更加棘手。

王谧之死,首先倒霉的便是刘裕,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不小的打击。

从个人感情方面刘裕十分感伤,遥想当年与王谧初见,此人是何其风流,奈何世事无常,岁月不饶人夺去了这位风流名士的生命。

比起个人感情方面,政治上的损失更加巨大,王谧是他推到前台的代言人,是最为可靠的政治盟友,用他的名望可以弥补自己门第低微的不足,以此更好的遥控朝廷。

王谧一死,放眼当今朝堂,想要再找一个符合条件且对自己忠心的人,已经绝无可能了。

刘毅党人正是抓住这一点,准备发动政治攻势,经过精心的盘算,他们决定扶植自己的代理人接管王谧的官缺。

关于王谧所遗留下来的司徒的荣誉头衔,大伙都无意争取,他们决定给司马皇族做个人情,这一点没有人会反对。

但录尚书事、扬州刺史这两个职位一定要大做文章却好好推敲。

刘毅党人商议了一番,最完美的结果是,由中领军谢混接替录尚书事、扬州刺史的职务。至多退让一步,把扬州刺史的职务给刘裕。

为什么把谢混推出来,而不是刘毅,这体现了刘毅的虚伪与狡黠。

首先,谢混乃晋孝武帝司马曜的姑爷,名将谢琰之子,论门第、名望都是接替王谧的不二人选。

推举谢混,可以很好的体现刘毅高风亮节的品德和举贤任能的公心。

其次,谢混代表的是高门士族的利益,最为关键的是,他是刘毅党的重要成员。

这个计策可以兵不血刃的架空刘裕在朝中的势力,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权利中枢挤出去,从而沦落为地方藩镇。

就算是退一步把扬州刺史的权利分割出去,那也影响不了大局。

因为刘裕坐镇京口,不在建康,就不能充分行驶扬州刺史的权利,扬州刺史的政务方面就可以安排自己人孟昶负责。

所以,这一任命对刘毅党在建康把持朝政的局面形成不了威胁。

此计策一出,刘毅十分满意,可谓稳赚不赔占尽便宜。

商议好了之后,他们决定对刘裕放大招了。

很快刘毅党便在朝中放出风声,裹挟朝中大臣商议此预案。在没有王谧的朝堂,这个预案毫无悬念的得以通过。

不久,刘毅方面便派尚书右丞皮沈携带这个朝议结果呈给京口的刘裕这个Boss做抉择。

……

刘毅党人在建康精明的算盘声劈啪作响,都吵到了远在京口的刘裕的谋士刘穆之。

刘穆之见到皮沈的到来,三言两语之后,便敏感的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知道稍后刘裕便会接待皮沈,赶忙借口尿遁,跑去刘裕处,偷偷塞给他了一张小纸条:“皮沈那小子不是好人,一会见到他,其言不可从!”

刘裕见到刘穆之神秘兮兮的字条,其内容还有些没头没尾,哪里还有心思接待皮沈。

两人简单的寒暄过后,皮沈一句正话还没聊,便被刘裕好言好语的哄了出去。

皮沈走后,刘裕赶忙随后把刘穆之叫来询问。

刘穆之见到刘裕之后开门见山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并分析道:“刘毅、孟昶诸公,与公俱起布衣,当年举公为盟主,并非委体心服啊,若有势均力敌的对手,两方终相吞噬。现在刘毅在建康勾结党羽,气候已成,欲借此事搞垮老大您啊。”

刘裕听的也很认真,刘穆之说的很直接:“扬州是晋国根本所系,太过重要,刺史之位只能攥在自己人手上;录尚书事乃宰辅之位更不可拱手让人。”

刘裕眉头微皱,他哪里会不知道这是刘毅做的局,皮沈带话的内容一定是朝议初定的结果,他若直接拒绝势必会驳了众人的面子,影响自己的威望。

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问道:“今朝议如此,我等如答复皮沈呢?”

刘穆之则凑近刘裕耳边开口说道:“公只需云‘神州治本,宰辅崇要,此事既大,非可悬论,便暂入朝,共尽同异’,等公至京邑,彼必不敢越公更授馀人明矣!”

“哈哈哈!”刘裕听后会心一笑,看到肥胖的刘穆之都觉得有些可爱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而大人全都要,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透。

是啊,只要刘裕回建康,有谁敢不选他呢?

待刘穆之走后,刘裕收起了笑容。

他虽然知道回建康无疑是对他最为有利的,可他却无来由的烦躁与抵触。

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劲才离开建康,如今真的要去么。

他内心苦仄,究其内心本质的想法,他十分不想在卷入那个是非之地。

刘裕一介寒微,一路逆袭走上高位,可他深知朝中那些只会世家大族子弟,内心里是瞧不起他这个乡下人的。

刘裕太过另类,别人养二奶收小妾玩僧尼,而他却独宠自己的老妻臧爱亲。

别人身着华服绸缎比阔斗富,而他偏偏一副穷酸样。

志不同则道不合,他们注定不是一路。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世家大族怎知民间疾苦,怎会与刘裕这个专情的“养蚕人”有着同样的政治理念。

人的痛苦往往就来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