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妹夫卢循
执行秘密任务的刘敬宣同样不顺利,当他仓皇的赶到家中带领家眷出城之时,恰巧赶上了狂风骤雨,城门未按正常时段开启,致使耽误了行程。
刘牢之率领残部抵达与刘敬宣约定的地点,左等右等不见爱子前来,瞬间失了智,他本能的认为事已泄露,家眷皆被桓玄悉数杀戮。
这件事情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杠铃。
面对将士们的人心离散,刘牢之早已心如死灰,能支撑他到现在的原因就是家里的亲人,然而这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人一旦失去了希望,就与行尸走肉无异。
“是啊,我还到得了广陵么!”刘牢之仰天长叹。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英雄,如今亦不过是一个佝偻的老头。
晃晃悠悠行军至新洲,他遣散了部队。
戚戚焉望向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道:“此处,正好!”
嗟乎,时也、命也、运也!
可怜一代名将就此陨落,没有死在战场之上,而是死于狡黠的尔虞我诈之中。
刘牢之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当权力和地位达到一定地步时,便不能简单的视自己为一名军人。这需要莫大智慧,否则你将身败名裂。
刘牢之自缢不久,刘敬宣方才带着家眷姗姗而来。
一切都已经晚了,他们只能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刘敬宣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为了留住老刘家这点血脉,他必须做出抉择,赶紧带着百余口家眷,即刻渡江奔往广陵跑路了。
亲子不能为其入殓是何其哀恸之事,山谷之中的风儿都在吟唱:
北府有佳人,自挂东南枝……
消息不胫而走,一干北府旧吏无不自发前来送别老帅最后一程。
这群殡葬队伍中,为首之人正是参军刘袭,就是那个前不久才痛骂过刘牢之的人。
当他确认那具散发着尸臭的尸身是刘牢之时,忍不住嚎啕大哭。
众旧将无不感怀,一同放声而泣,悲怆之声震惊整个山岭。
他们小心翼翼的将老帅的尸体殓入棺椁,亲自护送回丹徒安葬。
……
桓玄得知此事后,对北府旧将的行为十分感动,表示自己也想亲眼看一看刘牢之。
于是下令将刘牢之斫棺斩首、曝尸于市。
虽然行径很变态,但是其目的大约是为了再次从精神层面上击垮北府军。
桓玄对刘牢之的死并无波澜,好像早就知道剧本的结局,他随手掏出一个简单的竹简,上面赫然写着“北府军”三个字。
吴兴太守高素、辅国将军竺谦之,以及竺谦之的堂兄高平相竺郎之、辅国将军刘袭以及刘袭的弟弟彭城内史刘季武、冠军将军孙无终等人跃然其上,他们或早或晚,最终无一幸免。
按照桓玄拉的清单,大清洗运动轰轰烈烈。
幸存的刘敬宣,高雅之、袁虔、刘袭之兄刘轨等人与同样落难的司马尚之之弟司马休之只得在角落中瑟瑟发抖,勉强借助后秦的力量在彭城打打游击,所掀起的涟漪也不过是洒洒水。
虽然杀功臣这件事情多少会有些舆论压力,但是谁都清楚如今桓玄手上有刀,谁又敢说什么呢。
一大批曾有护国之功的功臣死伤殆尽,想要活命的,只能开溜各奔东西。
刘轨、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逃奔南燕;袁虔之、刘寿、高常庆、郭恭逃奔后秦。
后来,威名赫赫的北府军死的死、跑的跑,已名存实亡。
腥风血雨过后,桓玄彻底巩固了权力,使其牢牢控制住了东晋的主要军事力量,是妥妥的全国兵马大元帅。
……
手握权柄的桓玄决定再次更改旧年号,改元大亨。
历史赋予了402年三个华丽的年号“元兴”、“隆安”、“大亨”也算是旷古烁今了。
大赦后,桓玄让丞相荆、江、徐三州,改授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扬州牧、领豫州刺史,总百揆;另外又加衮冕,绿綟绶,增班剑至六十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奏不名的礼遇。
桓玄春风得意,惹孙天师心痒难耐,他也迫不及待的呈上一份大礼。
然而这一次他率领的长生军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雄风,
这一支遭逢大难的军队甫一登陆便被临海太守辛昺灭个七七八八。
孙天师面对这般结局,只是强颜欢笑,他自认为这一辈只会输给刘裕,没成想载到一个寂寂无名之辈手上。
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孙恩陷入冥想。
人生苦短,这次他决定走捷径。
“噗通”一声,一代天师终入大海,践行了他矢志不渝的“水仙”梦。
至此,这个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道爷孙恩,在作践了东晋数年后,终于放心的去了。
见天师羽化,对道行有自信的道友也纷纷跟随入海,馀众数千学术不精的道友在一旁空怅惘,人寰无限。
这数千人还还要暂时在人间修行,便复推卢循为首,带领大伙继续参悟仙道。
要说这卢循是何许人也,为何大伙都要推举他做下一任道首。
说出来不怕吓着大伙,此人乃是孙天师的妹夫,字于先,小名元龙,祖籍范阳涿郡。
在魏晋极重门地的背景之下,卢家那是能排的上号的,他的七世祖乃汉末鼎鼎有名的儒将卢植,不过历史总是爱开玩笑,卢植当年与道家势不两立,是连败黄巾军的英雄,不成想子孙后代却成为了道门领袖。
其曾祖父卢谌,乃西晋司空从事中郎。大英雄刘琨曾写过一首千古名诗《重赠卢谌》,其中有一句“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至今听来仍旧让人意难平。
卢循有那么良好的家族基因,生就神采清秀,并且雅有材艺。
一般来说,像卢循这种七代相传的传统贵族,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受国家栽培名扬天下才对。可遗憾的是,他的曾祖父卢谌在伪朝做过中书监,有这样的家族污点,他在东晋肯定过不了政审,当不得大官。
如此生不逢时,倒是与杨佺期有几分类似。
沙门惠远独具慧眼,看到如此机灵的小卢循,一眼便察觉出此子将来“很刑”,天生反骨,将来肯定是进狱系人才,尝谓之曰:“君虽体涉风素,而志存不轨,如何?”
嗟乎,一个佛陀沙门给一个未来的道门天师算命,算的还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