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干票大的
云团像被墨汁晕染了一般青黑一片,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
隐约有闷雷声自遥远的天际传来,一阵风拂过,吹得树林簌簌作响。
一颗雨滴从高空坠落,穿过树叶的间隙,砸在少年的手背上。
紧接着,豆大的雨滴纷至沓来。霎时间,林间响起一阵炒豆子似的噼啪声。
“草,这雨来的真他娘不是时候!”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一脸晦气地仰头望向身旁大树上方,吹了个口哨。
蹲在粗壮树杈上的少年,似乎预料到会下雨似的,早就将外套的兜帽罩在脑袋上。
他并没有回应男人的信号,依旧平举双手,端着把造型简陋而粗犷的弩弓,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浑身绷紧、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干扰。
树底下的胡子大叔见少年没有撤退的意思,也不生气,只是把外套的兜帽往头上一罩。
过不多时,一阵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伴随而来的还有沉重的脚步声。
“来了!”
胡子大叔双眼一亮,赶忙退到树后头,抱紧手里的土铳。
树杈上的少年摒息静气,双眼微微虚起,箭尖正对着树林澈处的某个角落里,缓缓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
身影从阴翳满布的密林中完全走出来,赫然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一对高高扬起的獠牙上浸透了连雨水都冲刷不掉的陈年血迹。
野猪寻寻摸摸往前走,边走边不停地吸着鼻子,似乎是地寻找某种吸引它的气味。很快,野猪就发现了气味的来源,一只被开膛破肚的兔子。
野猪双眼猛地一缩,兴奋地朝兔子冲过去,准备享用一顿美餐。然而,没等它靠近自己的美餐,一根弩箭破风而来,径直射进野猪的右眼。
几乎是同时,野猪脚下的地面也蓦然塌陷。
扑刺!
数根尖锐的铁管子扎透野猪坚实的皮肤,深深刺进它的血肉里。
‘嗷嗷嗷’
凄厉又愤怒的嚎叫声响起。
‘咻、咻’
弩箭接连射出,由于野猪在剧烈挣扎,这次并没能精准射进另一只眼睛,而是射进了野猪的颈部。
射完十几支箭矢后,少年半蹲在树杈上,耐心地等着野猪彻底失去战斗力。藏身在树干后头的胡子大叔则始终紧握着土铳,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雨越下越大,天空就像破了个洞一般,将积聚在云团里的水份,一股脑地泼洒下来。
野猪的嘶叫声越来越弱,过不多时就只剩下无力的喘息。
“逮着了,收网,阿七,快收网!哈哈哈~~”
胡子大叔激动地大笑着从树后走出来,虽然一瘸一拐的但行动速度丝毫不比普通人慢。
陷阱旁一棵小灌木底下,翻滚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其身上帖满了树叶伪装,在这个光线非常差的环境里,要不是主动现身根本发现不了。
阿七手臂上缠绑着非常粗的绳子,一钻出来就猛地发力,拽着绳子往后拉扯。随着这个动作,铺在陷阱底下用绳子编出来的网快速收拢起来将野猪兜住。
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阿七,居然凭着一已之力,就将那头起码三百公斤的大野猪,从陷阱里拉了出来。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头暗红色长发编成麻花辫的阿七,竟是个很年轻的女孩。
阿七刚把野猪从坑里拖出来,还没来得及喘上两口气,就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隐隐传来些微震动。
雨声太大了,大得听不到一个急促而狂暴的脚步声,正在向这边冲过来。
树杈上的少年,目光始终锁定在大野猪出现的方向。可惜,光线太暗,加上稠密的雨幕封锁了大部分视线,根本看不到幽深的树林里有什么。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始终有种隐隐的不安。
蓦地,少年微微虚起的双眼瞬间放大。只见,一个黑影从树林澈处蹿出,绕开陷阱朝胡子大叔和阿七冲撞而去。
瘸了一条腿的胡子大叔,反应非常快地朝着冲过来的黑影扣动扳机。
嘭!
土铳喷吐出烟火,用铁砂自制的子弹击中黑影的同时,胡子大叔也感觉到腹部一痛。
那是一头像野猪又像狼的野兽,体型没有掉进陷阱里的那头野猪那么大,但速度明显快得多。并且,这头变异兽身上有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獠牙也更长。
此时,那长长的獠牙就刺进了胡子大叔的腹部,将他挑起后甩飞出去。
阿七手臂上的绳子绑得很紧,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她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结果却听到一声痛苦的嘶吼。
‘嗷呜’!
少年扔掉弩弓,摸出背在背上的消防斧,从树上纵身跃下。
他很清楚,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自己根本不可能射中这头‘猪狼’的要害。而且就算射中,这狂暴野兽也能在死之前,把阿七一起带走。
消防斧锈迹斑斑,已经没那么锋利了,但少年从高处跳下,在自由落体的惯力加持下,这一斧子还是深深砍进了‘猪狼’的头骨里。
躲过致命冲撞的阿七,反应非常迅速地抽出别在后腰的砍刀,斩断粗实绳子后,第一时间冲到一旁将受伤的胡子大叔拖走,免得被暴怒的猪狼踩到。
这玩意虽然没有之前那头野猪体型那么大,但少说也有两百多公斤,一蹄子下去基本没活路。
胡子大叔腹部被獠牙刺穿,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不忘死死护着手里那把土铳。
把大叔拖到相对安全的地带后,阿七红着双眼顾不上多说什么,抄起土铳忙不迭冲回来,正看到疯狂嘶吼着的猪狼,满头是血地疯狂蹿跳,试图将骑在自己背上的少年颠下来。
少年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抓着斧柄,双腿用尽全力夹紧,不让自己被甩飞出去。
咚咚!
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清淅,而猪狼那无比刺耳的凄厉叫声却越来越模糊。
“阿九,放手,阿九...”
端着土铳的阿七,焦急地喊着。
少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水底下听到岸上的声音一般。很快,连模糊的声音都消失了。
除了自己的心跳,他什么都听不见。
又‘犯病’了!
自己明明三天前才犯过一次,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少年心中疑惑,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知道,此时此刻犯病,意味着自己大概率会死。
后悔?不存在的。
穿越到这个世界将近三年,要不是胡子大叔卢四和阿七姐,自己怕是死一百回都不止了。
不知道是他的灵魂和这具身体不够契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每隔七天他就会犯一次病。
犯病的时候,先是经历一阵短暂的晕眩,随后就会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他依然能看到、听到,只是无法做出回应。
就好像,灵魂被囚禁在这具身体里,而这具身体在他犯病期间,则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
将近三年时间里,每次犯病都是以七天为一个周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决定趁着下次犯病之前,干票大的。
这个雨季过于漫长,导致他们整整两个月没办法打猎,靠着之前囤的蘑菇干和田鼠肉干,勒紧裤腰带活到现在。眼见酷热无比的夏季就要来了,再不搞笔钱买物资和药品,他们熬不过去。
最重要的是,阿拉蕾的呼吸器处于半报废状态,再不换台新的,小丫头撑不过五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第一次铤而走险就把自己给走没了。
少年心底满是不甘,却无能为力。
大脑越来越混沌,黑暗,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