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溃败
超乎想象的恐怖巨响，突然在空地上炸裂。
没有人看清是什么东西落在他们身旁，所有人只看到伴随着这雷鸣般的轰然巨响，无数石块和泥土飞到了天上，其中还混杂着刚刚被撕裂的人体和战马残骸。
白玫瑰公爵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看不见的巨锤猛击了一下，直接从战马上飞了起来。
幸好炮弹的落点集中在大军的前部，而他所在的队伍中部只是遭受了爆炸后产生的些许冲击波，再加之身上厚重的盔甲替他承担了绝大部分冲击，因此当白玫瑰公爵落下战马之后，仍能够完好无损地站起来。
可作为先锋的那些佣兵和民兵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是那些被开花弹直接命中的倒霉蛋。
火药爆炸的威力，配合上外层铁壳炸开后四散纷飞的破片，将那些距离爆炸点不远的佣兵和民兵们连人带衣甲一齐洞穿，有的人甚至被破片拦腰撕成了两半，内脏搀着血液流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白玫瑰公爵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惨状。
他不明白自己的军队为何突然就遭到了攻击，明明距离四皇子的部队还很远，而且这样如天罚般的攻击真的是四皇子的部队发出来的？难不成对方有精灵帮助作战？
不过他心中的疑问注定不会有人回答，因为整个要塞军队此时已然乱作一团，咒骂声、怒吼声、呼救声还有哀嚎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
下达完开火指令后，科尼亚努力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的爆炸。
由于距离隔得较远，而他又没有骑士和法师那经过魔力强化后的视觉，因此看不清被炮火攻击后的要塞军队的惨状，不过他能够想象得出那些人的恐惧和混乱。
深呼吸两下，这位一号火炮组的组长将手心的汗擦在衣服上，这是他第二次跟同类作战，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不对！科尼亚吐了口唾沫，将自己的想法甩到一边，同类？那些贵族什么时候把他们当过同类看待了？
想想殿下没有来这里之前的边境小镇是什么样子：
每次小镇的矿石产出都被前任领主以极低的价格贱卖出去，换给镇民们的是难以下咽的粗糠；小镇的公共建设更是完全没有，唯一的公共设施还是位于小镇中心广场上的审判台；效忠领主的骑士们几乎跟流氓没什么两样，当街调戏女子是常有的事；更不用说每当黑暗之冬到来时，领主和他的骑士们都是第一个逃走，至于镇民们的死活，跟他们毫无关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殿下到来前，接着一切都变了。
如今的小镇在罗文殿下的治理下越变越好，而且这些变化都是大家看得到的：矿产换来的不再是粗糠，而是金钱，矿工们产出的矿石越多，得到的薪酬也就越多，而且工钱都会按时足额发放，没有半分拖延。
同时小镇的建筑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发生新的变化，有时是旧有的木屋被拆掉，有时则是一段全新的水泥路贯通了小镇，亦或是一栋新的水泥房拔地而起。
科尼亚发誓，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方式，新建的房屋坚固而牢靠，新修的道路平坦而笔直，只要站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心中都会莫名的愉快起来。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殿下对每一位镇民都十分看重，他嘴中从未说出过“贱民”二字，也从未接受过镇民们的跪拜，甚至小镇今年冬天都没有饿死和冻死一个人，这可是连王都都做不到的奇迹。
想到这，科尼亚舔了舔嘴唇，感到胸口似是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看向要塞军团方向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他知道远处的那些贵族老爷们，是为了把边境小镇重新纳入玫瑰要塞的掌控而来，不仅如此，他们竟然还打算把罗文殿下赶出西境，而一旦他们成功了，小镇就会回到曾经那种贫苦破败的状态，镇民们也将重新成为他们口中的“贱民”。
这是每一个镇民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也是第一兵团决不允许的情况，正如今天早些时候，罗文殿下在战前训话时说的那样：第一兵团是一支由人民组成的军队，他们要为人民而战。
“组长，炮弹装填完毕。”
而此时，炮组的其他组员们已经按照综合演练时的操作，重新装填好了炮弹。
“点火准备，等待信号。”
科尼亚说着，同时抬起头望向天空右侧。
那里隐隐有个身影在远处盘旋，不经意看的话，还以为是只个头硕大的鸟，但科尼亚知道，那是所有火炮组的射击指挥——安吉拉。
这位精灵小姑娘从要塞军队出发的那一刻起就跟着他们了，并且为第一轮的炮击提供了指引。
由于这个世界的战争都还处于骑士和步兵打群架的阶段，因此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对方竟然还有空中侦查，所以安吉拉可以放心大胆的在空中观察敌人的动向，当然她也不能飞的太低，毕竟要塞军队的法师的攻击距离还是挺远的。
不一会儿，安吉拉飞回到小镇防线较近的位置，手里挥舞着一个绿色的旗子，这代表着当前火炮不需要重新调整射角，可以直接开火。
组员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个信号，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科尼亚，后者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开火！”
……
随着小镇军队的第二轮炮击开始，要塞军队的阵地上再度发生了如天罚般的爆炸。
血肉之躯在热兵器的轰炸下暴露了它的脆弱和柔软，一旦被开花弹所产生的弹片波及，哪怕只是擦身而过，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重伤，而那些位于爆炸点中心附近的佣兵和民兵们，运气好点的被炸得只剩下了数截肢体，运气稍差的则瞬间变成了一缕飘散在空中的黑灰。
“公爵大人！那天罚又降临了，我们顶不住了，赶快撤退吧！”
“四皇子肯定已经堕落为邪神爪牙，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我们还是抓紧回去请教廷出手吧。”
而就在第二轮炮击刚结束的时候，不少贵族便连滚带爬地跑到白玫瑰公爵身旁，带着哭腔说道。
边境小镇那超出所有人常识的攻击方式，已经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吓破了胆，有的贵族甚至已经开始呼喊自己的骑士准备撤退了。
“都安静下来！”
白玫瑰公爵大吼一声，将这些胆战心惊的贵族镇压下去，“那不是什么天罚，更不是邪神的力量，而是一种武器！”
随着两轮炮击下来，白玫瑰公爵也终于从瞭望镜中看清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的源头——不是天罚，也没有精灵的魔法参与，而是小镇的那些贱民们拥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兵器。
这种兵器就像一个漆黑的粗大圆筒，之前看到的火光以及低沉的闷响就是它发动攻击的前兆，同时这武器的射程也远远超过弓弩，几乎和要塞的投石机相当。
想到这，白玫瑰公爵立即看向自己的首席骑士：“亚瑟，马上让人吹响进攻号角，骑士团全部爆发魔力发动集体冲锋，那些没死的佣兵和贱民也都给我冲上去，这种远距离打击武器只要拉近距离，基本就会丧失作用，还有，让寒冰法师做好准备，利用法术远程杀死那些操控武器的贱民。”
“遵命！公爵大人！”首席骑士亚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随后去执行白玫瑰公爵的命令。
很快，进攻的号角声就在要塞军队的阵营中响起。
虽然遭到了两次炮击，但由于要塞军队的人数十分庞大，再加上白玫瑰公爵让那些佣兵和民兵打了头阵，炮弹基本上都落到了这些炮灰的头上，那些骑士和贵族反而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因此整支大军依旧保留了八成以上的战斗力。
伴随着号角声，隶属于各个白玫瑰领贵族的骑士们率先催动着胯下的马匹，脱离了佣兵和民兵的队伍，重新汇聚成一队朝着边境小镇的军队逐渐加速冲去。
“贵族骑士开始冲锋了，快点重新装填！”
看着越来越近的要塞骑士，所有火炮组顿时忙碌起来，除了清理炮膛和装填弹药外，他们还需要重新移动炮架校准。
这时，安吉拉再次回到防线上空，手中的信号旗换成了红色，这意味着对方已逼近至六百米的距离。
科尼亚不知道这个六百米到底有多远，但他清楚的记得在综合演练时，殿下曾多次强调过：一旦敌人到了这个距离内就将火炮放平射击，命中率足可达到八成以上。
“火炮射角调平！点火，快点火！”科尼亚大喊道。
然而就在火炮队准备开炮之际，所有人忽然看到在要塞军队的方向，几道巨大的冰棱突然在空中凝聚而成。
下一秒，这些冰棱就朝着火炮队飞射而来。
糟了！科尼亚心中一紧。
他知道这是对方法师发动了魔法，而对于小镇的军队来说，这样的攻击几乎不可能抵挡。
“组长，怎么办？”
汤匙看着越来越近的冰棱，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能怎么办？反正也躲不过，立刻开炮，咱们在死前也得拉几个骑士当垫背！”科尼亚怒吼道。
听到自家组长的话，一号炮组的所有组员也都坚定了内心，盖尔当即点燃了引线。
“嘭！”
火药爆燃生成的大量气体将弹丸向外推挤出去，飞出膛口时已加速到每秒四百米以上，几乎是两个呼吸之间，炮弹带着啸音落在两名骑士的中间位置，紧接着炮弹发生了剧烈爆炸，将周围的骑士全部炸倒。
而随着科尼亚炮组的开火，其他炮组也纷纷引燃火炮，当新一轮射击结束后，要塞法师的冰棱也正好抵达了火炮队的斜上方，眼看就要落入火炮阵地。
所有火炮队成员静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嗤~”就在这时，一道金属剑出鞘的声音从众人耳边响起。
紧接着，大家就看见罗文殿下手持骑士剑，身影不断飞速闪现着，将所有袭来的冰棱全部击碎。
“火炮队继续攻击，那个要塞法师就交给我。”罗文说完，身影再度一闪，整个人消失在火炮阵地中。
科尼亚看着地上被击碎的冰棱，以及罗文消失的位置，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懵，不仅是他，所有火炮队的成员都没想到，他们的领主竟然会亲自现身救了他们，而且救援的过程这么迅速。
但很快，大家就都回过神来，没有欢呼，没有下跪赞美，所有人立刻重新投入到火炮的作战中，因为领主殿下在离开前命令火炮队继续攻击。
而此时，冲锋在最前排的要塞骑士们已经来到距离小镇军队的一百五十米处了，在这个距离上，炮弹的爆炸已经能够波及到己方士兵。
因此火炮队的攻击主要集中在那些，跟在要塞骑士屁股后面冲锋的佣兵和民兵身上，因为他们没有马匹，冲锋的速度不快，所以距离小镇军队还比较远，至于那些近在咫尺的骑士，自然有其他人解决。
骑士冲锋并不是一开始就会把速度提到最高，因为马匹体力有限，仅能在短时间内保持高速，常规来说，他们会在一千到八百米让马匹小跑，到五六百米时逐渐加速，最后进入两百米才开始冲刺。
而现在正是这最后的冲刺阶段。
每一位要塞骑士纷纷伏低身子，将马速提至最高，同时催动魔力爆发来提高自身的身体实力，此刻他们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冲破这道单薄的防线，屠杀那些只会龟缩在防线后操作邪恶武器的懦夫。
然而就在所有骑士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能够一举将眼前那些贱民击溃的时候，突然间，冲在最前面的一排骑士看到，位于两侧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站了起来，他们跟人类十分相似，但是一身的绿色几乎跟周围融为一体，这也导致骑士们一开始没有发现周围竟然还有埋伏。
但想要转而攻击这些埋伏的人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骑士冲刺起来的速度根本停不下来。
于是所有骑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伏兵们，每人拿出一个金属盒子，拔开插环，用力扔了过来。
“砰！砰！砰！”
一阵参差不齐的炸响从骑士们的中间响起，这响声虽然比炮弹的爆炸要小的多，但威力却一点不比炮弹要小。
威廉带领的投掷兵们所使用的，是米娅最新开发的第三代手雷。
不仅优化了保险和延迟装置，变得更为安全可靠，同时为了增加手雷的威力，某位技术型小法师还丧心病狂的在内部加入了大量铁丸，一旦炸开，这些铁丸便会像雨点一般撒向敌人。
于是当这些手雷爆炸的瞬间，要塞骑士们顿时被一阵金属暴雨覆盖，人和马身上均暴起点点血花，像割麦子般瞬间倒下去一片，一些铁丸在穿透人体后仍然具有不低的动能，重叠在一起的目标同样无法逃过此劫。
骑士们的冲锋很快被打断了——当前面的骑士被手雷炸倒，后面冲上来的骑士根本勒不住马匹，只能被死去的骑士和马绊倒在地，再后面冲锋过来的骑士也是以此类推。
在此期间，投掷兵的手雷就没有停过，不断有炸响在骑士们身边响起，大量铁丸不停的穿透着骑士们的身体，尤其是那些被绊倒的骑士大部分无一幸免，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身上中了几颗铁丸而已。
而一些侥幸躲过手雷轰炸的骑士，纷纷利用已经死去的同僚的尸体挡住手雷的爆炸爬起来，继续徒步冲向边境小镇的军队，他们此刻已经红了眼，只想着杀几个贱民平息内心的怒火。
然而当这些骑士来到距离第一兵团五十米处时，所有人看到那些近在咫尺的贱民缓缓抬起手中的短棍，紧接着扣动了短棍上的某个机关……
伴随一阵火枪击发的声音，冲到第一兵团面前的那些骑士只觉得身上有些痒，低头看去，鲜血缓缓渗出了盔甲，不断朝地上低落。随后，这些骑士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软软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看着前方被一轮火枪齐射击杀的同僚们，终于，剩下的骑士们的战斗意志被彻底摧垮了。
所有还没来得及进入最后冲刺的骑士纷纷勒转马头，开始逃离战场。
而见到骑士团四散而逃，那些佣兵和民兵们自然也不愿意再向前一步，他们本来就是为钱干活的，拼命这种亏本买卖从来轮不到他们，更不用说所有人早已经被那可怕的爆炸吓破了胆，现在到了撤退的时候，这些人跑得比来时快多了。
于是溃败的浪潮很快便席卷了整支要塞军队，局面瞬间变得无法控制。
众人拥挤着向后逃窜。
骑士们更是用自己的马匹强行冲撞眼前的佣兵和民兵，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些人都是微不足道的贱民，哪有自己的命重要？而那些被撞倒的人们则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活活踩死，此时谁都无暇顾及他人，只恨自己为何不多长出两条腿。
“敌人溃散了，第一兵团，前进！”
看到敌人败退的惨状，作为第一兵团指挥官的诺伦顿时高声厉喝，随即排成战列线的步兵们迈出整齐的步伐，开始清扫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