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想做出改变吗？
兰德·郁金香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故地重游，而且还是在这么寒冷的冬季，坐在温暖的船舱里，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处的那封烫金文书。
说实话，这次的出使任务兰德一点也不想接下，可无奈白玫瑰公爵指名让自己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到四皇子手里。
至于这文书上的内容，兰德当然知道是什么，事实上，如今整个王国的上层贵族都在讨论这个惊人消息：
王国的君主爱华·帕兰因为一场刺杀而陨落，刺杀他的竟然是其长子塞隆·帕兰，随后三皇子自称接到了君主生前写下的圣谕赶赴王都，并以谕令继承人的身份登上王位。
当然这一行为并不被所有人接受，有人宣称对大皇子的审判过于仓促，塞隆殿下在整个审问过程里只露过几次面，而且双手被紧绑，口不能言，希望等到事情被彻底查清后再决定王位归属。
还有人则声称这不过是三皇子查德尔·帕兰自演自导的一场戏，爱华陛下恰恰是被他杀死的。
但不管这场争论谁对谁错，有一点是肯定的——那道圣谕绝对是爱华陛下亲手写下。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御前首相和一众大臣的确认，也是三皇子登基的最大倚仗。
而就在三皇子坐上王座后，这位新君立刻发布了第一道谕令——争王已经结束，所有皇室成员即刻返回王都，新君将根据这段时间的执政情况正式册封领地和爵位。
不过由于四皇子殿下的领地有些特殊，所以发给罗文的谕令文书会交给白玫瑰领代为转交，这一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兰德头上。
但兰德心里清楚，三皇子的登基和召回谕令其实并不是这封文书的重点，真正的关键是那道谕令背后带来的局势变化，以及公爵接下来的行动。
白玫瑰公爵与四皇子殿下积怨已久，更别提前几天四皇子还命人将一个刺客的人头送到了公爵的书桌上，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毕竟暗中派遣刺客早已是贵族间的惯用手段，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甚至形成了一套潜规则：要么你也派刺客，要么就忍气吞声。
但像四皇子这样直接把刺客的首级摆在明面上，完全就是坏了贵族的规矩，可公爵还偏偏说不了什么，因为刺客确实是他派出去的，袭击皇室成员的罪过可不小。
原本公爵一直在苦恼以什么理由和方式处理掉这桩麻烦，没想到这个谕令公文来的如此及时。
先不说三皇子的登基做得生硬无比，就是大皇子被仓促审判后送上断头台这事，只怕没有哪个皇室成员愿意返回王都，而若四皇子选择违抗谕令呆在领地的话，公爵就能名正言顺的以拥护新君的理由出兵，这样刺客一事自然随着四皇子的死亡被永久掩埋，边境小镇也会成为公爵的囊中物。
至于那王座上的新君是谁，公爵并不在意。
“大使先生，我们到了。”
这时助手汤姆走进船舱，打断了兰德的思绪。
兰德深吸了口暖气，站起身朝船舱外走去。
可当他跳下船舷，踩在边境小镇那依然破旧不堪的木质码头上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令兰德无比惊讶——只见码头上人头攒动，甚至还有一艘挂着金穗镇旗帜的帆船正在离港启航。
要知道现在可是黑暗之冬啊，就是白玫瑰领也不会有如此多的平民在冬季出门，更何况边境小镇还要对付邪恶之物，四皇子竟然在跟那些残暴的怪物战斗的同时还有闲暇做生意？他不该把所有小镇居民都调集到防线上吗？难不成那道靠泥巴糊起来的城墙真的挡住了邪恶之物的入侵？
兰德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直到助手汤姆呼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大使先生，您刚才怎么愣住了？”
“没什么，我们去城堡吧。”将心中的疑问全部压下，兰德带着汤姆径直前往城堡。
两人跟首次来访时一样，向门口卫兵表明身份后便被引进城堡中，只不过这次兰德没有像上次那样被带到会客厅，而是在女仆引领下走进餐厅。
“欢迎兰德先生第二次光临小镇，”罗文坐在主位上微笑地看着兰德二人，“正好现在是午餐时间，要来一顿吗？”
看着桌上丰盛的食物，兰德不禁动了动喉咙：“感谢殿下的赏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兰德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到罗文一侧。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次四皇子殿下的态度有这么大的变化，但毕竟能在冬季里吃上如此丰盛一餐的机会可不多，就算是郁金香家族，冬季时若没有宴请宾客的情况下，吃得基本是土豆面包配咸肉干一类。
正餐的气氛十分融洽，罗文没有问任何公事，跟兰德聊的都是日常琐事甚至贵族八卦，这令后者的心情感到无比放松。
“四皇子殿下，我此次前来小镇，主要是将谕令文书交给您。”待餐后甜点端上来之际，兰德这才毕恭毕敬地递上文书。
罗文接过，用餐刀划开文书的封蜡快速瞄了几眼，当场就愣住了。
什么？国王死了？
对于这个便宜父皇，罗文其实根本毫无感情可言，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更别提原身四皇子的记忆里对这个父亲只有怨恨和不满，要不是这个国王喝多了推了一名女仆，他也不会出生，更不会受尽白眼和欺辱。
而下面的内容更是让他感到意外：国王死于长子的谋杀，三皇子登基并以新君的身份宣布结束争王，命令自己立刻返回王都，这怎么看都是阴谋吧，只要不傻谁敢回去啊。
“殿下……对于这样的消息，我深表遗憾。”忽然，兰德充满歉意的声音从罗文耳边响起。
罗文抬起头，就看到兰德那有些局促不安的紧张神情。
很快他就想明白为何对方会如此紧张了：
兰德上次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将带来新的贸易契约，结果来的却是白玫瑰领的刺杀，而他现在又拿着一份满是阴谋的文书来找自己，如果是原身四皇子估计早就把他斩首示众了吧。
不过罗文此时也挺尴尬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表现出一副悲伤难过的样子。
“咳咳~这事我知道了，辛苦你送来这份文书。”罗文淡定的将文书重新折好。
“额……”完全没料到罗文会是这么个反应，兰德试探地问道，“殿下，那么您接下来打算……需要我为您传递回函吗？”
罗文摆摆手：“这个事先放一边，接下来我想先谈谈你。”
“我？”兰德有些不明所以。
“没错，”罗文点点头，“兰德先生，你想做出改变吗？”
“改变？什么改变？”
“那我问的直白一些，”罗文紧盯着兰德的眼睛，“兰德先生，你对白玫瑰领的贵族满意吗？”
罗文的话让兰德心中一紧，他完全没料到四皇子殿下会这么问，这该怎么回答，无论满意还是不满意都死定了啊。
“这个……”兰德咽了口唾沫。
“我知道让你回答这个问题很为难，但我真心希望兰德先生能想一想，白玫瑰领的那些贵族怎么样，你也应该知道，我和那些人之间的矛盾已无法调和，而这个谕令文书更是将我推上死路，既然如此，我打算重新建立一个崭新的制度和秩序，一个没有贵族的秩序。”
“没有贵族的秩序……”兰德喃喃道，“可白玫瑰领虽然不大，但实力仍旧不是您这个边境小镇所能抗衡的。”
“兰德先生，你觉得是人类强，还是那些邪恶之物强？”
“这还用说，当然是邪恶之物了，就是玫瑰要塞的精锐骑士也需要三个人一起上才能勉强与一只怪物对抗。”
“可我现在却将那些邪恶之物抵挡在了小镇之外。”
罗文的话让兰德愣住了。
是啊，如此可怕的怪物都被四皇子殿下挡住了，难道四皇子有什么强大的武器不成？
似是看出了兰德的疑惑，罗文笑了笑：“兰德先生，我目前不能告诉你我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可以像你保证，白玫瑰领已经不是边境小镇的对手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白玫瑰领的贵族问题。”
“可殿下，您为什么会选我？”兰德问道。
“因为我觉得你并不是传统的贵族，你经营有产业，头脑灵活，跟各个阶层的人打过交道，比那些整体混吃等死的家伙简直强了太多，”
罗文起身拍了拍兰德的肩膀，“当然，你也不必着急答复我，兰德先生，还有三个月的冬季可以做打算，不过我要提醒你，白玫瑰公爵两次把你派到我这，难道真的是因为看重你吗？”
兰德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两次出任大使的原因，无非是公爵为了打压郁金香家族的势力，甚至想借四皇子殿下的愤怒除掉自己，毕竟自己在白玫瑰领的一众贵族中算是个“异类”，比起那些成天花天酒地的家伙，兰德干的实事太多了。
“我有一个问题，殿下，您说的那个没有贵族的新秩序，是怎样的？”
“以能力为标准，”罗文答道，“不论出身，不论血脉，更不论性别，一切皆以能力为主。”
能力么……
兰德短暂思索了一下，随即朝罗文点点头：“我会回去好好考虑的，多谢殿下。”
就在兰德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罗文忽然叫住前者：
“兰德先生，请帮我给王都那边捎句话：边境小镇目前被黑暗之冬所困扰，为了小镇的人民，我不能离开，希望三皇子查德尔·帕兰能够允许。”
“我记住了。”兰德点点头。
四皇子殿下用的是三皇子查德尔·帕兰，而不是君主查德尔·帕兰，看来他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这位白玫瑰领的大使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