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交涉
“我们是来自白玫瑰领的使者，快进去告知你们的领主。”兰德将一卷羊皮纸递给城堡门口的卫兵。
卫兵确认了兰德出示的大使凭证后，立刻进去通知罗文。
很快，王国四皇子罗文·帕兰召见了兰德一行。
“大使先生，请坐。”
城堡的会客厅里，罗文笑着朝兰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兰德顺势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助理汤姆则站在他的身后。
刚一落座，兰德便开始贵族间惯例的自我介绍：“尊敬的四皇子殿下，我叫兰德·郁金香，是郁金香家族长子，这次代表玫瑰要塞和白玫瑰领前来……”
“大使先生，”罗文忽然出声打断他，“不必说这么多，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就好。”
“额……”
兰德一时语塞，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难道四皇子殿下不知道在对方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出声打断，是极大的失礼行为吗？
好在从小养成的贵族修养让兰德压下了心中的不快。
他重新整理了思绪，再次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殿下，根据以往的惯例，今天应该是小镇向要塞交割矿石的日子，可我并没有在码头堆场看到任何矿石。”
“你说矿石啊，我已经全部出售给金穗镇了，”罗文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恐怕小镇现在没有余量为要塞提供矿石了。”
“殿下怎么能这样？根据惯例……”
“按惯例，矿区的那点产量可养不起我的领民，而且我好像记得白玫瑰领有保护边境小镇人民的义务吧，”罗文在惯例一词上加重了语气，“可是大使先生，你还记得一年前的黑暗之冬吗？”
兰德当然记得，去年那场持续了四个月之久的冬季，造成了三个边境小镇中两个小镇几乎全灭，一个小镇将近三成的镇民死亡，皆是因为市政厅的那帮人贪婪无度，肆意克扣粮食，还有避难堡城墙的偷工减料，精锐的骑士贪生怕死不愿面对邪恶之物。
当时白玫瑰领里也有人要求处罚相关贵族，但最终这起事件还是不了了之，毕竟因为区区近千名贱民的性命就去惩罚贵族，是在践踏整个贵族阶级的尊严。
可现在四皇子提起了这件旧事，这让兰德心中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这一次小镇的情况恐怕更糟，由于去年黑暗之冬的缘故，导致小镇居民减少了不少，矿工的数量也因此有所下降，”罗文叹了口气，
“所以小镇的产出并不多，如果按之前的兑换法，最多只能换到一个多月的粗小麦，这绝对撑不过冬天，所以大使先生，小镇不会再以这种方式向要塞提供矿产了。”
兰德张了张嘴，但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罗文，因为面对如充分的理由，实在挑不出问题。
该死，要塞和白玫瑰领的那帮蠢货！
兰德心里骂道，要不是这帮家伙干的好事，他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
不过作为要塞使者，兰德知道自己必须拿到交涉主导权。
“殿下，我对去年的黑暗之冬的事表示遗憾，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一次绝不会再重演之前的悲剧，我会让白玫瑰领出借足额的粮食，您可以等来年恢复生产后慢慢偿还。”
“偿还？不不，我可以从金穗镇直接购买粮食，那根本不需要什么慢慢偿还。”
“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罗文打断道，
“既然金穗镇愿意按市价出售粮食，我为什么还要去借要塞的？而且退一步说，大使先生，就算我们真的达成了协议，凭你在白玫瑰领的话语权能够让其他贵族也同意吗？别忘了，他们可是连所谓贱民的命都不管不顾的人！”
罗文将最后一个字咬的极重。
兰德沉默了。
四皇子说得一点没错，他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先不说白玫瑰公爵，兰德就是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把握说服，他与其说是使者，倒不如说是一个传声筒。
“所以，使者先生，我觉得交涉可以结束了。”罗文慵懒地往沙发背上一仰。
“不，殿下，”这时兰德摇摇头，鼓足勇气伸出一根指头，“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契约，只要您继续把所有矿产都提供给要塞，我们可以用高于市价一倍的价格收购矿石，同时要塞出售给小镇的粮食价格下降两成，”
“我明日……不，今晚就启程回要塞，只要等那些贵族们达成协议后，就带着新的契约回来。”
虽然不确定那些贵族同不同意这个协议，但兰德还是得试试，毕竟这关系到了郁金香家族在白玫瑰领的地位，如果此次交涉失败，那他和他的家族将会沾上污点。
罗文看着兰德的眼神中透着些许赞许，在贵族阶层中能这样舍弃自己利益的贵族是极为稀少的。
但他还是摇摇头：“使者先生，从你话语里我没有听出足够的信心，依旧是那个老问题，你的话在白玫瑰领有用吗？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同意你的话，但你也应该知道，贵族们做决定的效率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可我的领民等不了那么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领民饿死在我眼前。”
“殿下，我知道这可能有些漫长，但请您相信，与要塞合作对您和您的子民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金穗镇确实能为您提供粮食，但那里太远了，”
说到此处，兰德觉得嗓子眼有点发干，“到那边虽然也能躲避黑暗之冬，可路上容易……发生危险。”
话音刚落，兰德就反应过来了。
光明神在上，我究竟说了什么，兰德心口砰砰直跳，他竟然敢威胁一位皇室成员？这要是传出去，他估计得在绞刑架上挂一天。
“哈哈哈哈，”出乎意料的，罗文为此恼羞成怒，反而大笑起来，“使者先生，你似乎弄错了一些事，我从没说过要去金穗镇避难，当然，我也不打算去玫瑰要塞的那个避难堡。”
“您这是什么意思？”
罗文一脸玩味地注视着兰德：“意思就是，我哪儿都不去。”
“什么？”兰德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好在罗文没让他胡乱猜下去，接着解释道：“今年的黑暗之冬，我和我的领民就待在边境小镇，别那么惊讶，我没发疯，小镇现在有这个能力，不如待会我带你去参观下新砌筑的城墙吧，这也是使者先生出访这个小镇的另一个目的，不是吗？”
“这……”兰德动了动喉咙。
他此次来到边境小镇确实有两个目的：
一个自然是保证小镇的矿石产出依旧被要塞垄断；第二便是看看传闻中四皇子殿下大兴土木的工程到底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被罗文猜出来了。
“好吧，我接受殿下您的邀请，”兰德点点头，“正如您所说，这也是我作为使者的另一个目的，所以您的城墙……我很想去看看。”
“当然，”罗文笑了笑，“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先在城堡里吃一顿简单的午餐再出发也不迟。”
……
黄昏时分，兰德带着助理汤姆回到了停泊在小镇码头的船上。
此时兰德脸上的惊讶之色还没有彻底散去。
下午的时候，他在罗文的带领下来到了小镇西侧，看到了那道正在建设中的城墙。
虽然他只是在远处观望了一阵，没有靠近细看，但兰德仍旧被城墙的规模和建设速度惊呆了。
根据罗文的说法，这道城墙是在一个月前开工建造的，将沿着迷踪森林的交界处将西北矿区和西南山脚连接起来，那可足足有六七百米啊。
边境小镇不是要塞，更不是王都，这样规模的城墙没个数年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首先他就没那么多石匠去切磨石料。
但这个小镇却做到了。
那道城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建设着，而且从已建好的部分来看，城墙似乎不全是由石砖构成的，这样的话，稳定性该怎么保证？
不仅如此，兰德还在小镇西侧看到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一幕：
几十名身着统一皮甲的男性正排成三队站立着，没错，就这么站着，其他什么也没做。
而当他询问罗文这些人在干什么时，后者回答却是军队在训练。
问题是，哪有这样的军队训练方式？
兰德虽然不是骑士，但郁金香家族的骑士并不少，他从没见过只是站着就能成为骑士的。
兰德觉得这趟边境小镇之行见到的不可思议的事实在太多了，同时也让他有了一种超出控制的感觉，他觉得边境小镇正在远离玫瑰要塞，或者说是白玫瑰领。
“先生，那是金穗镇的船只。”
就在这时，一旁的助手汤姆嚷嚷了起来。
兰德压下纷乱的思绪转头看去，只见一艘挂着淡金色麦穗旗帜的单杆帆船顺着河道缓缓驶来，船身吃水线很高，说明里面载满了货物。
兰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但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在他看来，白玫瑰领的那些贵族们简直迟钝的要命，他们到现在还以为局面还跟之前一样，边境小镇依旧是那个由要塞自己人掌控，予取予求的放牧场。
“唉~”无奈地叹了口气，兰德转身走进船舱，“走吧，回白玫瑰领，我需要将今天的全部见闻上报公爵。”
但是该怎么说才能让公爵相信呢？兰德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