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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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复仇之焰

1

很多年后,当南菀回想起此刻的这一幕时仍会心有余悸,景北潇令人窒息的肃杀气息萦绕在四周,看着他紧紧逼近的步伐,让南菀觉得有人将她推向深渊。

然后很久之后南菀才明白,在深渊前逼近你的人,除了想要推你下去的,还有靠近你,想要拉你上来的。

但眼下南菀的恐惧不是装的,这些天经历的这些事情,随便一件都足以将她击垮,然而南菀此刻能站在这里,都是她强撑着自己,逼自己挺过来的。

而此时的景北潇以一种似要看透她的眼神向自己走来,直至逼得南菀无路可退,瞬间瘫软在地,坐在了地上。

“为何掩面示人?”景北潇高高在上,轻蔑地俯视着地上的南菀。

南菀紧张到心中慌乱、喉咙失声,但为了避免遭人怀疑,费尽力气地从嗓子里挤出颤抖的声音:“奴婢长相丑陋,怕吓到主子,所以……”

南菀话未说完,只觉得脸上一凉,头巾瞬间被景北潇揭开,就好像身上唯一的一块遮羞布被人给扒掉,只剩下耻辱。

大块的红色印记暴露在众人的眼前,随着院中众人倒吸凉气的惊呼声,景北潇眯起眼睛打量着南菀,默然道:“的确很丑,别让进内院伺候了。”

景北潇的一句话,算是彻底断送了南菀在侯府的前程,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南菀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如何,但她对景北潇的恐惧,是打心底里来的。

说罢,景北潇将南菀的头巾丢回了她的身上,而后掏出自己的绢帕,像是摸了什么藏脏东西一样,仔仔细细地将手擦了一遍,而后把昂贵的绢帕随手丢在了一边,弃如敝履。

看着景北潇离去的背影,南菀不知为何,心里最后一寸守城瞬间瓦解,泪水喷涌而出,是耻辱,是委屈,亦是崩溃,连忙将头巾重新裹好,来掩盖止不住的心酸。景北潇吩咐手下们,将抓起来的女使一并带走,像是给她们下了死罪一样,道:“全部带去内狱!”

而后小侯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外院,院中所有下人这才躲过一劫地长舒一口气。

2

南菀被分给了打杂的婆子们,因为都是些上了年纪,长相又都属于中下的老妇们,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进到内院伺候,所以只能在外院打杂。

一听闻南菀刚来就被小侯爷给嫌弃了,婆子们也没必要给南菀好脸,将炕头最阴冷潮湿的地方分给了她,让南菀与她们隔开,生怕沾上南菀身上的霉运。

侯府对待下人还是不错的,即使是最破烂的炕头,相较于南菀他们当时住的马棚,不知要好上多少。

南菀清楚地记得,与母亲和弟弟刚到别院时,屋顶都是漏的,是母亲用自己的嫁妆换了针线,一针一针给他们姐弟俩换来的庇护所,母子三人也算是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虽然苦,但是没有二房的虚情假意,和三房的诡计多端,在马棚的日子里还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回想在温府的那些日子,南菀只觉得恶心。

陈珠儿虽然歹毒,但是她一副市井小人的模样,即使被抬了姨娘后,珠宝首饰再怎么往身上打扮,仍旧遮掩不了她那小人得志的俗气。

而二房的魏瑾菱就不同了,她在温府里,是扮猪吃老虎的一把好手。

从南菀记事起,就常见魏瑾菱屋中的秋月姑姑给她们拂柳阁里送东西,但是母亲从来不给秋月好脸,连杯茶都不给倒,已经将“不欢迎”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南菀不懂,问母亲为何这样对待好心好意送东西给她们的二姨娘。杨落尘告诉南菀:“在元阳,向来嫡不容庶,官不容商,自打娘嫁进温府的那一日起,魏瑾菱就处处给娘难堪,让娘深知自己出身,是配不上国公夫人的位置的。”

对于魏瑾菱来说,柳元慈在世时,她做正房,而自己为妾那是理所应当的,要不是柳元慈抬举她,说不定自己就被母家嫁给哪个小官为妾了。

而嫁进国公府做妾室,只要能生下儿子,日后儿子再能袭爵,自己的命数还是能变的。

所以魏瑾菱拼尽了全力赶在柳元慈之前生下了儿子,可谁能想到那孩子是个心智有缺的孩子,反倒让国公嫌恶。

后来,柳元慈死了,作为府上唯一的女人,魏瑾菱又瞅准了机会,想要通过自己的才情和美貌,想办法让国公将她扶正,可让魏瑾菱又万万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个杨落尘来,且还是个江湖人士,商家的女儿。

杨落尘的出现算是狠狠地打了魏瑾菱的脸,温澈就算抬商贾之女为妻,也不愿让她做正室,所以自打杨落尘进门后,魏瑾菱就处处给她难堪。

比如看似好心送衣裳,却故意挑选比正红稍有偏差的石榴红代替,而这些细节也只有官家娘子十分重视,这也是官家女儿们未出阁前必会学习的东西。

都知道自古正室才能用正色,而魏瑾菱此举就是认定杨落尘乃江湖人士,对于这些官门才会讲究的东西不了解,想让杨落尘难堪。

殊不知杨落尘虽出身虎啸楼,但是该学的东西一样都未曾落下,甚至懂得比魏瑾菱这个庶女还要多。

所以在外人看来魏瑾菱对杨落尘恭敬有礼,实则心中一直不满,处处刻意而为。而温澈冷落杨落尘,也少不了魏瑾菱在旁吹风。

所以魏瑾菱和陈珠儿,南菀一个也不会放过。

3

初入侯府的第一日必然是不适应的,南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睡着的,只觉得人刚睡着,就被同屋的婆子给踹醒了。

南菀眯着眼睛看向她,这时天都是黑的,婆子没好气地使唤道:“新来的,赶紧出去干活,别在这偷懒。”

南菀再看炕上的其他人,一个个都睡得四仰八叉的,没有一点起来干活的意思,看来也就是只使唤南菀一个人去干活。

南菀裹紧头巾立即走了出去,夜里的风很冷,冷得南菀身上直打哆嗦,出去后才知道要忙的活竟然是给温公府设路祭凭吊。

元京官门之间向来如此,高门贵府里若有人出殡,凡途经的府门前都会设路祭,聊表心意。

毕竟是温公府的夫人出殡,这点面子侯府还是会给的,便指使后院的婆子们随便设个路祭应付一下。

南菀一得知是给母亲设的路祭,二话不说,一个人一点一点地往府外搬东西,然后一点点弄好。

漫漫黑夜里,元京里冷风瑟瑟,吹得街头像是哀嚎一般,让人害怕。

而南菀却不知疲惫的,一个人连搬带扛的,将路祭小心翼翼地摆好,头巾的掩盖下,已是泪流满面。

瘦小的身子在这寒风中却是岿然不动,如同侯府的翠竹一样,迎风而立,毫无畏惧。

也正是这一刻,昨日景北潇带给南菀的恐惧烟消云散,心中复仇的火焰又重新升起,南菀立在这元京的黑夜里,心底从未有过的坚定。

直至温府送殡的队伍走来,南菀一眼就看到了假模假样的陈珠儿和魏瑾菱二人,披麻戴孝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被身边的女使搀扶着,尤其是陈珠儿,哭得梨花带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自家亲生姐妹,令南菀心中作呕。

见队伍缓缓走来,南菀立即跪地俯身,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额头磕在冰冷的地上,泪水早已打湿地上的砖块,极力忍住内心的悲伤。

南菀心中默念:娘……